周子舒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贪婪的、无私的、懦弱的、无畏的……但程青羽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身上是前所未见的真诚，周子舒自认矛盾且虚伪，面对这样的通透纯粹，一度自惭形秽，与他相处，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直到二人坦诚相见，聊起从前，周子舒才真正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程青羽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坚定不移地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外界的恩仇纷扰对他永远无关紧要。

可真的有人能永远不回头，不后悔吗？

周子舒想起自己。他从前也曾发誓做一番了不得的事业，治国安邦，济世救民，后来却识人不清误上贼船，半生所为成了笑话。

他不由问程青羽：“你后悔过吗？”你的师门里，有你的血缘亲人，有相信你的人，有曾经对你笑过，善待过你的人，得知他们罹难，你真的不后悔吗？

程青羽的神情依然平静：“他们有他们的命运，我有我的路。我不曾加害过对我好的人，何必后悔。”

周子舒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身上有种奇特的“空性”，就像庙里无喜无悲的佛陀。

程青羽微微偏头，眼神澄澈：“觉得我心狠吗？”

周子舒淡淡道：“若我说是呢？”

程青羽平静如初：“那你就不再是我选择的人，而是同他们，同小丫一样的过客。”

看吧，你对他而言也可以无关紧要。

周子舒继续问：“于你而言，两种人有什么区别？”

程青羽沉吟片刻，道：“过客的话，我会照顾你直到三年后，然后不会再想你了；如果不是过客，我就会一直想你。”

周子舒暗中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不是故意在说情话，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会在什么时候想我？”

“呃？”程青羽有点懵，“难过或者孤独的时候？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还没等周子舒明白为什么不太好，他又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尽量在快乐的时候想你好了。”

周子舒的心顿时像被猫挠了一下，又软又痒，这次他选择不忍了，直接将人揽进怀里揉捏。

猝不及防的程青羽：“阿絮你还没回答我……唔唔……”

亲完了，程青羽放任自己软在周子舒怀里：“周先生，你真会欺负人。”

周子舒眼神黯沉，威胁地捏住他的后颈：“再这样叫我，今天就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欺负。”

程青羽脸红了，不敢再造次。这个称呼还是上次岳阳城中，周子舒想独自去探查成岭的情况，程青羽为了让他带上自己，不惜撒娇喊先生，硬说是要增长江湖经验才让周子舒松口的。

不过意外发现周子舒挺喜欢……程青羽想不明白其中原因，也不敢问。

以前对周子舒毕恭毕敬誓死效忠的人也不少啊，他被喊庄主首领的时候多了去了，为什么对“先生”这个称呼情有独钟。

其实是因为，这声先生是程青羽喊的。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可程青羽天生明晰自己的道路，世上还有堪为他师长的人吗？他是咬定青山的松树，是不驯服的狂士，被这样的人物叫一声先生，周子舒的血液都好像要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乖巧可人的菟丝子乞怜，与骄傲不驯的猫俯首，哪个更让人热血沸腾？阿羽你是懂男人的

捂嘴（阿羽：其实在我家乡，成年男人都能叫先生）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