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温程初见

越州城有一位疑似神医谷再传弟子。

谁也不知道当温谷主看到这条薄情司收集的情报时是什么表情，不过随后薄情司众人便接到命令，着重调查这位程大夫。

吊死鬼盗走琉璃甲出走鬼谷后，群鬼出山，温谷主与紫煞亦乔装打扮，来到越州城。

二人站在保和堂大门前，门内是正在为病患看诊的年轻大夫。看诊的人并不多，主仆二人能看见年轻大夫的脸上偶尔会出现不耐烦的神情，眉心微蹙，嘴唇轻抿，但还是会忍着郁闷，一遍遍重复医嘱，直到确定病人记在心里，才放人走。

薄情司资料中的程大夫渐渐立体，变成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温谷主本是来找茬的，但亲眼见了这斯文俊秀的小程大夫，挑刺的心却熄了。他想了想，迈开大步往门里走。

进得门来，他轻挥折扇，眼睛盯着低头碾磨草药的程大夫，问道：“此处可是保和堂？”

程青羽抬头，便见眼前站了一位俊美无铸，却邪气四溢的白衣公子。

温谷主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颇具侵略性，浑身气势惊人，一望便知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普通人若是与他对视，本能便会腿软，但这位程大夫——

只见他眼睫轻颤，抿着唇微微低头，视线落到那白扇上，却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害羞了。

程青羽喉结滚动，勉力维持镇定：“此处……正是保和堂。”

大概是觉得有趣，温客行轻笑一声，收敛了周身杀气：“我一婢女最近身体不适，便带她来此地求医。”

程青羽偏头朝里喊，话里不免有些结巴：“小……小丫。”

刘小丫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药材麻利出来给顾湘看诊。

程青羽重新将目光落到温客行手中折扇上，半点不敢挪动。却听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轻笑，令他面上发烫。

幸好温客行懂点药性药理，便以此开展话题。程青羽虽拘谨，但一问一答之间，也慢慢放松下来。

说着说着，温客行开始将话题引导到自己真正关心的话题上。他面上带笑，故意促狭道：“程大夫，程神医，神医先生……”

程青羽忙抬头，耳朵有些发红，难为情道：“别，别这样喊我。”而后又忍不住低头，羞涩地笑。

温客行却收了那丝促狭，重新正经起来：“江湖上可有不少人喊你神医呢。”神医两字特地加重了音。

程青羽没听明白他的试探，甚至根本不知道江湖人给自己附会了个神医谷的出身，于是开了个小玩笑：“大抵是因为，我是大夫里最能打的？”复又正色道：“江湖中人，对会武功的人总是高看一眼。我的医术未必比隔壁的李大夫好，可却没有武者喊李大夫李神医，如此看来，这武林中人喊别人神医，多半跟大夫的医术没关系。”

温客行认同地点头：“你说得有理。”然后便招呼顾湘走了。

程青羽长舒了口气。这位温公子真是……太过吸引人了，要是不克制一点，他真怕自己看着人家的脸发呆。

而且不止是那张脸，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团冰冷、躁动的火焰，毫无疑问蕴藏了极致的危险，奈何程青羽骨子里有股猫儿一样的好奇，越是危险便越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妄想，那位公子明显是过来试探什么的，以后二人应当不会再见。

不久后，温客行于某家酒楼的临窗雅座上，再次看见了程青羽的身影。

那人戴着斗笠，背着药篓，明显是自城外采药而来。有人笑着招呼他，却只得到一个轻轻的点头。

他一步一步走在街上，明明是汇入人群中，却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像是……像是他自成一体，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却又那般自在，毫无惶恐与不安。

是谁的心弦动了？

（他俩对彼此动心的契机是什么？阿羽有点自毁倾向，起先是被老温身上那种如火焰般的危险吸引了；老温分两层，表层阿羽身上诸如药香、大夫的身份、纯真善良，有点呆等跟温如玉相似的部分，深层是阿羽的遗世独立。

老温最恨自己，他认为自己是害死父母的凶手，虽然孟婆汤让他忘记了这段记忆，但潜意识肯定还记得。在当时的儒、释、道等主流或非主流思想中，没有哪一家容得下一个害死父母的人，所以老温在精神和哲学层面是没有归处的（反观阿絮就是传统的儒家思想），而物质层面，他是鬼主，所有鬼都想杀死他，除了顾湘没有别的锚点。

所以阿羽这样的，思想与主流不同，没有牵挂，精心爱护的徒弟能够说不要就不要，但是活得很自洽，不会精神内耗的人，自然吸引老温。

这样说来，老温如果单独遇见阿絮或者阿羽，就是两条不同的路。阿絮引导者，引他踏上传统的道路：我是谁？你是我四季山庄的二弟子。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教导成岭和其他弟子，光大四季山庄。而鬼谷的那段过去，是失足，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四季山庄里只有二师叔。

而阿羽作为同样生活在旷野中的人，是良师益友的角色，会言传身教，教他怎么在仇恨之外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爱自己，怎么与自己的过去和解，最终达成“甄衍是我，温客行也是我，它们只是两段不同的人生，没有高下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理了一下大纲，迫不及待码完这章，期待小天使们的看法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