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理好后，几人又坐一处烤火。不过这次围坐温客行借机离周子舒近了很多，几乎衣袖相连。

周子舒摸出腰间酒葫芦，摇晃发现这葫芦竟然又空空如也。

温客行见了，从袖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雕花酒壶递过来。周子舒犹豫一刻便伸手要接，岂料温客行却逗他玩一般撤回酒壶。

“哼，温公子……”周子舒无奈叹气，又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温客行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的脸：“咱们勉强也算共患难过，你还张口闭口的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说着他把酒壶递给顾湘，“你这伤不适宜喝冷酒，阿湘，温一下。”

顾湘接过酒壶，一边往一个温酒盏里倒酒一边叹气：“伺候您老人家穷讲究就算了，还要伺候这俩大小傻。”

“湘姐姐，我来吧。”张成岭是个懂事的孩子，立刻去接阿湘手里的物件。

“嗯，拿着吧。”顾湘也不客气，把温酒的活给了成岭。

温客行也没闲着，轻轻咬了口饼，那眼睛跟长在周子舒脸上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又笑笑。周子舒只将之当成清风明月般，眼皮都没抬。

冲这份定力，程青羽便对周子舒投以敬佩的目光。

温客行看着看着手又不老实起来。他低头咬了口饼，右手假装不经意抬起，触上周子舒的脸。

周子舒迅速抓住那只伸过来的爪子，手指正搭在脉门上，隐含怒气道：“温公子？”

温客行却说：“奇怪啊。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

周子舒转过那张青黄菜色的脸，对上温客行一张如玉美颜：“正是不才在下自己努力长的。”说罢，推开温客行的手，心下却想，“奇怪，这人是谁啊，既认得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又看破我的易容。”

而后他向程青羽那边斜对面一眼，便见那被温客行说成是“正人君子”的人，在旁边看戏看得正开心，被抓包后连忙试图绷住面孔，可惜表情管理太失败，只能捂着下半张脸低头，肩膀轻轻耸动。

周子舒：啧，手痒，想把猫抓过来薅。

温客行搓了搓碰过周子舒面容的手指，放在鼻下轻嗅，果然闻到一股微弱的药味。周子舒既不是大夫，身上也没带什么药材，八成就是易容药水的味道。猜测得到证实，温客行顿时得意地笑，殊不知他的举动在外人看来……仿若登徒子。

“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你这身骨相如此清隽，必非凡品，怎会……”

旁边顾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主人，你上回还指着一个村姑的背影，夸她生的好一对蝴蝶骨必是个美人。结果呀，转过来一看挤眉弄眼的，比猪头肉还油腻。”

成岭听了忍笑忍得难受。

温客行正色道：“你懂什么。她先天本是美人，后天潦倒变的气质猥琐。不算我看走眼，至于周兄嘛……我暂时看不出破绽，但你一定易了容。”

此刻，酒已经温好，成岭递给周子舒。

周子舒听温客行如此说，接了酒没喝，将一张脏兮兮菜色带刀疤的脸转向温客行，问道：“美吗？”

温客行往前又凑了凑，近到呼吸相闻，笑道：“完美。”

周子舒给他一个白眼，转头喝了那酒。

温客行也转了目光望向张成岭：“张公子，头前追杀你的那群人戴的鬼面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我不知道。”张成岭一脸懵。

“你不知道？”温客行轻笑，他这人气质有点冷，就连笑也让人觉得冷冷淡淡的。他转头对身边的程青羽问：“程兄你呢？”

程青羽摇摇头，问道：“青崖山鬼谷听起来像个地名，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武者，连江湖人闻之色变的鬼谷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堪称奇葩。

温客行觉得好玩似的笑了几声，又道：“鬼谷是众鬼齐聚之地……”

他粗略解释了一番，程青羽从头到尾面无惧色，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心有底气所以不慌。

听完后，程青羽却面露犹疑之色，像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却不方便说出口。

众人等待了一会，便听他说：“那温兄，你和顾姑娘……是从鬼谷出来的吗？”

顾湘瞪大了眼，周子舒竖起耳朵，张成岭目瞪口呆。

温客行呵呵笑了两声，笑里含着冷：“程兄何出此言？”

程青羽好像完全没察觉这冷气，将目光落到温客行包扎好的左手上，有些郁闷道：“你这么不懂爱惜自己，像是那种地方养出来的。”他能隐隐感知到温客行的自毁倾向。

“哈哈哈哈……”温客行忽然狂放大笑，俄而又忽然收声，牢牢盯着程青羽的眼眸，冷冷地、一字一顿地问：“若我说，是呢？”

若是……程青羽以为自己会感到悲悯，就像对这个时代命如草芥的女人们一样，像对所有受苦受难的众生一样，可是……可是……

他的眼睛没有移开，而是像被吸住一样，牢牢黏在温客行脸上，慢慢地，左胸处的心脏开始疼起来。

这并非是对一个群体的悲悯，而是对一个人的，不受理智管控的——心疼。

程青羽低头，后知后觉地捂住心口按了按，像是要借助这动作缓解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的眼神实在是瞒不住什么，何况也没想要瞒，这番变化便全数落在温客行眼里。

温客行心口顿时一阵酸软，然而面上不显，只是收了冷意，恢复了之前那笑意吟吟的翩翩公子模样。

周子舒旁观着，只觉得这温客行跟直接承认自己是鬼谷的人没啥区别了，偏偏张成岭没看出来，只觉得温公子在跟他程叔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老温和青羽感情线的一点真切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