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起火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镜中人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推着绝望散播者就往一个居民楼靠近。
“说起来，我们怎么称呼呢？要是在别人面前，好歹装个样子。虽然这种事情真够恶心的，不过，谁叫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恶心的垃圾呢？连蚂蚁都比他们好多了，可惜，我们还是不能摆脱掉这种可怕的讨厌的命运似的东西。”
镜中人唏嘘叹气。
“王珏。”
绝望散播者回答。
“那好，”镜中人点了点头，“钟仁。”
钟仁推着王珏靠近了那栋居民楼，居民楼的顶楼果然不出所料地腾一下子燃起火来了。
火焰在高处熊熊燃烧，烧得到处都是浓郁模糊的烟雾，周围的楼房都被烟雾迅速笼罩了起来，有人还在屋子里，打开了窗户，一下子被烟雾扑了满头满脸，不由得咳嗽起来：“咳咳咳——什么东西？咳咳咳——我的眼睛瞎了吗？还是今天下雨了？我不记得下雨之前会这样！”
钟仁往旁边让开了一点，道路就空出来了，一些人想着看热闹，就从外面回来，渐渐往这里聚集了起来，不约而同仰着头望向高处，看见那火焰都惊了一下，各自看看，摸摸自己的头发，摸摸自己的脸，都觉得发热，好像下一刻自己也会被火烧起来似的，连忙打电话。
“喂？儿子！你在家里面不在啊？”
“不在啊，有什么事吗？”
“今天呢，你就不要着急回来了，我告诉你啊，我家这边起火了，好大的火，烧得到处都是，一时间恐怕是灭不了了，你可千万不要急着回来，不然，我们都没有住处，还得挤在一起想办法，好麻烦的，你要是能住在公司宿舍就住在那边，要是不能，住在旅店也可以。”
“知道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你放心吧。你妈跑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被烧到？”
“那我爹呢？”
“哦，不是喝醉了酒在路上睡着觉，就是在兄弟那边吃吃喝喝玩游戏吧！管他做什么？他还能没事做？”
“我是，要不，老妈，你考虑一下，回家看一眼，我爹是不是在呢？”
“你说他喝醉了酒会回家？算了，他多少年都不会喝醉酒回家了，不过，要是喝醉了睡在家里，也有可能，好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要是他能听见接了就是没有喝醉，肯定不在家里，要是接不了，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大的火呢，我总不能为了他冲进去吧？多丢脸啊。”
电话挂断了。
一个中年妇女提着手里满当当的菜篮子，叹了一口气，面上有点无可奈何又有点骄傲的模样，大步往前走了过去，边上的人一下子伸出手就把她的胳膊抓住了，喊道：“你要做什么？千万别做傻事啊！大娘哎，你都这个年纪了，冲进去做什么？别跟年轻人抢这种事了。”
边上也是个中年妇女，但是手里没有菜篮子，只提着一个红艳艳的饮料口袋。
菜篮子对饮料口袋说：“你别担心，我可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冲进去救人？我只是跟儿子打了个电话，他让我回家去看一眼，他爹在不在家里，要是在家里，这个时候，趁着火没有落下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我要把人弄出来，免得他死在里面呢。”
饮料口袋摇了摇头：“可是你这样进去不是送死吗？那么大的火呢。”
菜篮子说：“没关系，我家不高，那个火不是没有落下来吗？烧不到我身上的，再不然，就算堵住了门，我还记得跑呢。家里不是还有点东西吗？虽然跟命比，那些东西不算什么，但是，没有那些东西，我也觉得自己过不下去啊。让我回家看一眼吧。我又不会在里面拖拉。”
饮料口袋将信将疑，放松了一点手里的力气：“原来是这样啊，但是你这样回家去也不安全啊，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还能互相照应，你家那个人老大一个了，要是真在里面，岂不是需要扶出来？你肯定是背不动的，我跟你一起，还能帮忙！走吧。”
菜篮子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你没有必要这样，但是又觉得自己打击别人的助人为乐的想法不太好，更何况，别人是要帮助她，她作为一个被帮助者，怎么能把想要帮自己忙的人推出去呢？
想了想，一咬牙，菜篮子跟饮料口袋肩并肩挨挨挤挤冲进了楼道之中。
其他人也仿佛被吸引了，一下子喊道：“跟我们回家去啊！家里还有许多东西呢。要是真烧坏了，可是没有备份的，需要花不知道多少钱才能弄回来呢。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呢？还不是现在回家去弄出来啊！火还不那么大，门又是打开的，我们怕什么？电话都打了。”
有人跟着附和：“对啊，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很快就来了。我们进去把东西弄出来吧。不然他们来了，就不会允许我们随便进去了。我们可不能等他们啊。他们又不住在这里，再怎么为我们考虑，也是不能感同身受的，这可是大火，要损失的！快跑进去啊！”
众人一溜烟进去了。
外面里面都闹哄哄的。
高楼上跳下来三个人，之所以说是三个人，因为中间是个看起来颇为憔悴的妇女，两边是一儿一女，分别被绳子套在了妇女的手腕上，两个儿女都在旁边拼命挣扎，对着底下喊道：“救命啊！我们不想死！不要杀了我们！妈妈！妈妈！我们不想死啊！”
那个妇女死死拽住了自己身边的儿子和女儿，恶狠狠冷笑道：“你们以为现在还能逃出去吗？我可是为了你们好！死了妈的小孩肯定活不下去，如果没有我，你们都要死，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死，路上还有一个伴，你们不是最害怕一个人走在路上吗？妈妈这就带你们走！”
儿子喊道：“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不要走了，我们不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们不走，不走啊！呜呜呜——”
女儿也跟着喊道：“哥哥不要，爸爸不要，我也不要，妈妈要死就自己一个人去死啊，切碎了变成杂碎死了我都不在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你要是自己去死，难道我们会阻止你吗？你凭什么带着我们死？”
儿子伸手抓住了边上的台阶：“我不要死，我要回去，你自己去死，你给我滚，滚下去啊！”
妇女瞪着眼睛抓住儿子的手，要把他从高处的手掰开，咬牙切齿。
她的额头的青筋暴起，怒道：“给我松开！跟我去死！
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活下去？那个狗男人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活下去的！你们根本不配活下去。谁让你们是那种垃圾的种？这也不能怪我，如果你们的爹不那么对待我，我是不会这样带你们走的！可是，没有如果，你们必须走！”
女儿趁着妇女没有注意自己，伸出手去，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喊道：“救命啊！”
话音未落，妇女就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骂道：“狗杂种，轮得到你喊救命吗？给我死！”
她瞪着满是红血丝的恐怖眼睛，用同样恐怖的紧绷的神情，抬起巴掌，对着女儿的脸，连着打了过去，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之后，女儿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嗡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想要质问什么，皱了皱眉，没有说出来，晕了过去。
儿子眼看着女儿失去了意识，大怒，一口咬在了妇女的脖子上，含糊不清嘶吼：“你要是想死，你就自己去死啊！凭什么？你也配？你是什么狗东西？我杀了你！你这种垃圾死了活该！你以为谁会在乎你吗？你死了活该！”
妇女的脖子被牙齿撕开了。
儿子也顾不得自己的牙齿是否会因为力度过大而从口腔内松动，狠命咬了下去，一时不慎，边上抓住栏杆的手就被妇女一下子扒拉掉了。
妇女哈哈大笑：“你要死了！你再怎么样也要跟我一起死了！你们都要跟我一起死！哈哈哈！我赢了！那个狗杂种绝后了！死了！全都死了！给我死啊啊啊——”
两个人互相攻击着迅速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变成了两块肉酱。
连他们身边紧跟着被带下来的女儿也没能幸免，砰的一声，变成了烂肉。
全都死了。
群众小心翼翼凑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真的一点救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慢慢退出了鲜血的范围之内，有些人无法接受这种现实，连忙跑走，扶着墙吐起来，喃喃道：“好恶心，人死了之后居然是这样子吗？他们都不嫌弃丑吗？呕——”
钟仁对王珏低声笑道：“瞧瞧他们，多么仁义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