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夫人双手空空。即使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们的背后，她也没有做出更多动作，只是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悠闲地站着。

而杰西和斯蒂芬妮毫无犹豫地举起了武器，戒备着。这几乎刻入了他们的本能。此时杰西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牵制克里斯，但怀特夫人的到来给克里斯带来的恐慌显然远胜他们带来的，克里斯此时几乎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身后的墙里。

怀特夫人伸出手来。杰西压在扳机上的食指几乎是立刻有了用力的前兆，但怀特夫人依旧并未对他们做出什么——她微屈手臂，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来啊，克里斯，我的好孩子。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你做得很棒，至少你成功地把他带到了这里，不是吗？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斯蒂芬妮横跨了一步，好让自己稍微挡住一点克里斯：“嘿！看起来他怕你怕得可不轻。健康的母子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对吧？就让他自己先冷静一会儿，我们聊聊怎么样？”

“聊聊？”怀特夫人终于舍得分给斯蒂芬妮他们一个眼神，“聊些什么？我为什么做这些，我怎么做到这些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更何况，拿着武器可不是一个合适的聊天的方式。”

斯蒂芬妮咽了口唾沫。她确实不敢放下武器，潜伏在这个房子里的恶灵远比他们手中的武器更可怕。再怎么说她也是蝙蝠侠的弟子之一，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丝仰仗。“呃，既然我们都知道这些东西对你不一定有用。你为了你的孩子——死掉的那个——做这些。我们知道他想要什么了，聊聊你自己……更好的是，聊聊你亲爱的幽灵孩子和他的尸体在哪里。反正不管以什么方式，我们总要知道这个的。”

“哦，想了解我？”怀特夫人的笑容再次慢慢绽放，她像一朵娇艳的百合花，“很多人和我说这句话，但还是第一次，来自一个年轻的姑娘。抱歉，我对你这样的没有兴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母亲当然会把她的爱百分百地给予她的孩子，既然她没有更值得爱的别的东西。放下那东西吧，既然我们都知道那没用。”

“那可不一定。”杰西打断了正在绞尽脑汁搜刮词句的斯蒂芬妮。姑娘看起来松了口气。“你是怎么把他留在你身边的？”

“通常都要有一个媒介，”杰西对着怀特夫人说，却是在给斯蒂芬妮解释，“他们的灵魂有时并不直接关联他们的身体。拥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可以成为他们附身的媒介，但你并不像随身带着那种东西的样子。你是怎么让他既能在你身边，又能掌控这栋房子？”

“你始终不肯放下武器，那又何必来问我呢？你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吗，甜心。”

怀特夫人的声音甜美柔和，像丝滑的玫瑰花瓣一样。但那个早就有所预料的答案还是再次让他们的心沉入谷底。

“我把他砌进墙里，埋进土里，吃进肚里。他永远不会像克里斯一样离开他的家，离开他的母亲。”

杰西并不完全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冷静。他手里的枪是从杰森身上顺来的，斯蒂芬妮和杰森手里没有盐弹，他不确定能否限制住那个恶灵。他甚至还不知道怀特夫人到底想干些什么，是那个恶灵还没有决定行动吗？

而怀特夫人接着说下去，“我无意伤害你们，孩子。你是在担心这个姑娘和红头罩吗？我不会伤害他们，这没有必要，只要他们在事情结束前不要碍事。我保证在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之后，他们也将安全地回到父母身边。这不会有什么痛苦，也将是一个很快的过程，在最初，这很困难，我要花费一年而无法找到一对合适的人选。而在这一年之内，我的孩子已经挑选好了他最后的三对目标——他甚至能亲自来帮帮他煞费苦心的母亲了。我敢保证最后的过程甚至不需要花费一个星期。”

克里斯发出惶恐的呜呜声，更加慌乱地将自己的身体贴向墙面。杰西的瞳孔一缩。怀特夫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转过头去。

长棍的一端几乎要顶到她的脸上。

“谢谢您提供的信息，女士，但你的保证恐怕无法实现了。”

“提……红罗宾！”杰西没忍住喊了一声。

“不用太担心红头罩。夜翼和……他们马上赶到。”提姆含糊了一下队友的真名。

“太及时了！”斯蒂芬妮也没忍住喊了一声，“我以为你们沿着信号追过去了！”

“B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想我学的还不错，既然那边已经有两个人了。别担心，蝙蝠洞那边有蝙蝠少女。”提姆语气轻松，但手上的架势丝毫不松，从战术腰带里掏出补充的装备丢给两人。杰西伸手接住他抛来的枪。

“盐弹，安心多了。”杰西谢了他一声。

“忽略女士可不够礼貌。”怀特夫人终于发难！那个恶灵似乎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他们面对的并不像是一个灵体。怀特夫人的肢体和脊椎突然开始违反人体构造地微微扭动，在一阵关节错位的咔咔声中她诡异地拔高了一截。她和克里斯的相貌并不相像，但此时却在昏暗的光中一点点趋于同化——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窝，漆黑的虹膜，却还有怀特夫人本身的阴柔。

杰西毫不犹豫地开枪！盐弹打在怀特夫人，或者说恶灵身上，只能暂缓她——它？的行动。当恶灵拥有了实体作为载体之后将会有多可怕？他们现在深切地认识到了。

斯蒂芬妮灵巧有余而力量不足，虽然能闪躲掉恶灵的攻势，攻击却往往不奏效。这个聪明的姑娘很快改变了攻击的策略，开始专注于干扰和辅助。

红罗宾的格斗在蝙蝠系义警里永远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但已经够用。他打得很“聪明”，显然恶灵和怀特夫人没有哪个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被他的长棍一次次格挡住攻击，或者被长棍挑起再摔落到地上。

但这显然都不够。提姆的力度足够正常人骨折，而无论多少次恶灵依旧能够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飞速地爬起发起反击。恶灵的力气很大，他们无法有效限制他。

杰西咬了咬牙，把提姆扔来的□□插进后腰，再次拔出从红头罩身上摸来的□□——瞄准，开枪，连开四枪，命中四肢，血花飞溅，一气呵成！

红罗宾甚至没来得及阻止，被溅了一脸血，吼道：“你疯了吗？恶灵附身解除后她会死！”

“那就让她去死！”杰西毫不客气地和他对吼，“你没看见墙上的干尸吗？那都还是孩子！难道都是恶灵干的吗？”

那准确命中关节的四枪显然并未起到作用，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倒的恶灵再次爬起身来。提姆格挡住恶灵势大力沉的一击，“没有驱散恶灵附身的方法吗？”

“至少现在没有！也不一定对她适用。我可从来没见过把别人的尸体吃下去的。”杰西又喊了一声，“闪开！”

他瞄准脑袋的一枪被恶灵拿手臂挡住，子弹卡在了手骨上。

“别瞄准头！我们可以限制住她再想办法。”

“而我们根本限制不住它。闪开，红罗宾。”杰西的眼睛亮得吓人，“我没有遵循你们不杀原则的义务。而且她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她已经无法被称作是人了。我是专业的，闪开。只有杀了她、把这里炸成平地，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

红罗宾的动作留出一个空隙。他依旧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完美地招架住恶灵的攻势。但只有这一次，只有那么一瞬，杰西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射击角度。

而杰西不会错过它。

子弹穿过怀特夫人的眉心，绽出红白的花。

提姆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对吧？”

杰西不语。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看了一眼吓晕的克里斯，说道：“斯蒂芬妮，你能带上他吗？我要带上门口那两个倒霉蛋。提姆或许能带上杰森。”

“别叫真名。”提姆只好说。

——

三人分头布置好了炸弹。他们带着昏迷的人走出了别墅，走到远处。

提姆把遥控器递给杰西，“既然你是专业的。”

杰西低头看了一眼遥控器，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克里斯，却没按下。“别调侃我。这个家伙，克里斯。他也做错了很多事，但这不归我们管。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他或许是真的能有第二次机会。”

提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很多时候也许不是因为那个‘第二次机会’，就像没人相信小丑有天会改邪归正。只是我们不能迈出不可挽回的那一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杰西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揉了揉提姆那头柔软的黑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尊敬你们，但不会成为你们。”

提姆叹了口气。“从来没那样要求过。只是哥谭也有它自己的规则，既然你在这里——”

杰西接上：“Do as the Gothams do.”*(1)

他摁下了遥控器。

冲天的火光明亮。最初是如此的，但他眼前渐趋昏暗——在火光熄灭之前，他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不，一片虚无。

呃，不完全准确。短短的黑暗后，他看到夜空。然后视角转换，他看见他自己。和他自己背后还在燃烧着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1：原句：Do as the Romans do.（入乡随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