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次攻击自然不是他们二人的全力，但若是接招的是别人，必输无疑，就连仅次于息昀的渊虹要直面他们连手，恐怕都没有喘息的余地。

息昀心中大约一算，若是自己法力毫无损伤，他与苍晗或许能轻松过关，但如今自己法力损耗大半，需要休息才能恢复，那么两人想来要竭尽全力，才能打赢这上古神兽。

苍晗显然也想到则一点，一边躲着熿的拍爪攻击，一边朗声笑道：“若是我们现在就走，修整好了再回来欺负你，你会让我们离开么？”

“你们可以走。”熿甩着尾巴，玩的很开心，“我是圣兽又不是野兽，当然不会想致你们于死地，我很随和的，就是话有点多。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上去之后再下来，还要再输入一次法力，除非你们再找一个人来专门输入法力，否则你们走了再来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息昀闪身，在躲避熿的空隙中看向苍晗，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电光火石之间，虽然他们并未开□□谈，但是却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想。

苍晗：用尽全力也不是不能赢。

息昀：那就这次解决掉。

刹那之间，息昀矮下身子，从熿的尾巴下顺势冲过去，躲在他的腹部，抬起剑柄反手戳过去，熿虽然巨大，但是灵活，转身躲开，见息昀用的是剑柄，有些赞赏笑道：“很有仁义之心。”

“你不是我的敌人，不然刚才的就是剑锋。”息昀反手抽剑，“只需要制服你就可以？”

“能让我无法反击就可以。”熿的爪尖冒出绿色光，一根粗壮的树根拔地而起，向苍晗打去，苍晗躲开，回手横劈，再不留情，树根尚未与他交锋，便先一步融化在魔气之中。

苍晗浑身被黑气包裹住，浓郁的魔气如浪涛一般要淹没所有，息昀看见他如此模样，便知他不会再手下留情，自己也运起体内现存的所有清气，向熿的下盘攻去。

魔气化作羽翼一样的形状将苍晗包裹在其中，随后无数火焰从四面八方包围住熿，凝成弓箭模样，几乎毫无缝隙地射向熿，乍一看去，满目都是火光。

息昀抬手召唤出水浪，在碰触到熿的四爪的片刻，立刻凝结成冰，将熿的躯体死死固定在地上。

他们这一招一式并不花哨，甚至有些过于简朴，只不过大道归真，当全力一搏时，反而不需要那些剑招剑势，唯有强大威压和无可抗拒的法力才是致胜的关键。

两人的所有灵力聚集在一起，原本坚如磐石的祭坛霎时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山石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塌陷，息昀一边控制住熿，另一边捏诀，迅速布下一个结界，让这里的冲击不会波及外界，也支撑着这里不会崩塌。

两人的法术毫无间隙，熿避无可避，只能扬起头颅，长啸一声，那声音犹如自远古而来，劈天裂地，一瞬间让人还以为看见了不周山倾，天地翻覆。

三种法力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霎时间所有人都被击飞，包括他们手中的兵刃。

息昀的剑飞向空中，而苍晗的刀则向下落去。

他们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在熿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苍晗反手抓住息昀的剑，息昀握住了苍晗的刀，他们在满目火焰中冷静对视，息昀看见苍晗对他弯起了唇角。

息昀踏风而起，与苍晗同时踏上熿的脊背，踩在熿脖子的那一圈毛上，齐齐转动手腕。

溯云和归鸿一左一右，在彼此心上人的手中，架在了熿的颈侧。

剑光凛冽，刀光粼粼。

祭坛已然被毁，整座山都化为碎石，虽然未波及附近，但是山石全都砸了回来，唯有他们两人身上干干净净。

熿眨了眨眼睛，抖落脑袋上的灰尘。

息昀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根本没打这么一架：“你输了。”

苍晗笑起来，他神色飞扬，张狂而炫目：“老祖宗，别乱动。”

熿努力扭脖子去看他们，苍晗俯身，轻轻扯了扯熿脖子上的鬃毛：“虽然看起来你可以随时摆脱我们，但是我家仙君心软，没下死手，你若真要硬拼，我也奉陪。”

熿转了转头，低头舔了舔自己的毛：“不必了，你们赢了。”

虽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一定就不能发反击，但是高手过招只在分寸中便可窥得输赢，熿已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两人，也便干脆认输了。

看他爽快，苍晗和息昀便也不废话，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熿摇头晃脑，倒真像是一只大狗，他抬起爪子指向荒牙：“拿走吧，不过拿着它走出这座山之后就会失明七天，你们先做好做准备。”

息昀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

熿动作一停：“一起离开？”

“你守在这里几千年，如今也该过自己的日子。”息昀道，“我可以帮你择一洞天福地。”

“多谢好意，不过你拿走荒牙后，我就会烟消云散了。”熿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让息昀微微一怔的话，“使命终了，我终于可以安睡了，不得不说自己呆在这里真的很无聊，我也是解脱了。”

息昀沉默片刻，熿的神色很是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喜悦，死亡似乎并不让他痛苦，沉重的任务带来千年的孤寂，这种时候长生反而是折磨。

息昀抬手，像是摸阿曦一样揉了揉熿低下来的头，神兽相貌奇怪，性格却如此温柔。苍晗靠在一边抱着剑，安静看着息昀。

熿抽了抽鼻子：“不必伤怀，其实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洪荒终了之时，我便该追随主人而去，如今我倒是挺开心的，况且你们两个还很有意思，我打架打的也开心，可谓是圆满了。”

苍晗见息昀有些难过却隐忍不发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抬眸笑道：“你不是想聊天么，我陪你再聊会？”

熿道：“仔细想想，我几千年没出过山，也不知道外界如何了，也没什么好聊的，不如你们想想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并问了我。”

苍晗道：“你知道其他法宝在哪吗？”

熿低笑一声：“为了防止有人叛变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每个守护者只知道自己守护的是什么，在哪里。我们称这里为神器冢。一则这里确实是一座坟。二则也是希望这些法器没有再现世的一天。毕竟他们出现，就代表着三界不安。

不过说起这个，你们去别的神器冢的时候要多加小心，不是所有的守坟人都像我一样和蔼可亲，我记得有一只圣兽，他本就贪生怕死，之前自告奋勇寻这项差事，也是为了多活几天，要不然我们当初就应该随着先圣一同回归天地，化为雨露清风。所以你们要是见到他，那就不能想和我打架一样点到为止了。”

息昀在一旁安静听着，见他说完，才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倒也没有了。”熿笑道，“我思念我的主人燧人氏，这不也快相见了么？”

苍晗和息昀交换回自己的武器，他收刀入鞘，有些好奇：“你主人燧人氏令天下人识火用火，不必再茹毛饮血。我记得他也擅使火，你是他的手下，却怎么用木系的法术？”

熿轻声一笑，抬眼看向天上流云：“因为烈火要有枯木才会燃烧得更旺盛。”

息昀心里微微一动，不自觉便看向苍晗，苍晗却一怔，与他目光对上，又不约而同移开眼睛。

息昀在心底叹息一声，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熿轻松挥了挥爪子：“去吧，你们以后的路才难走，先人已矣。后来者也只能靠自己了。”

息昀点头，转身走上去，苍晗却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息昀的手腕。

息昀深深看了苍晗一眼，苍晗神色不定，两人僵持片刻，息昀低声叹道：“麻烦你保护我七天。”

苍晗抿了抿唇，还是松开手了。息昀上前将手覆盖在荒牙上，荒牙缓缓缩小，最后缩成了狼牙大小，仍旧闪着盈盈白光。息昀回头再看向熿，熿安详地趴在地上。

苍晗上前握住息昀的手：“走吧。”

这次息昀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两人踏着碎石和废墟，缓慢地离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小山。

阳光透过微云，照在千年未见阳光的熿身上，在微风吹拂下，熿安然闭上了眼睛，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片飞叶轻巧地落在方寸之地。

苍晗握着息昀的手轻声道：“走吧。”

他并没有什么感触，人来人往，生死轮回，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

但是他知道息昀心软，也就放轻了语调，权当是替息昀惦念。

息昀点点头，即使心头的触动已过，他仍未推开苍晗，因为他刚走了几步，眼睛便越来越模糊。

刚刚走出山的范围，息昀的眼前彻底黑下去。若是寻常时候，他还可以用天眼，能看穿山脉河流，然而此刻他只能感觉到一片黑暗，如同一个普通的盲人一样。

身侧的人抬起手，温柔地盖在他的眼上：“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息昀：我一个滑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