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直接略过消息,打字:起床了。
发完消息,转身去洗漱。
出门前,手机蹦出新消息。
封心锁爱版:起来了!川儿你来七号房找我们啊,斋堂就在七号房隔壁。
任川回:ok。
七号房在回廊尽头,快六点,其他房间进进出出都是人,有几个男的本来是光着膀子站在门口的造型,一看到任川,跟见到鬼似的,火速转身回房,关门。
“——川儿!”李子文在走廊尽头喊他一嗓子。
任川没理他。
李子文急吼吼地扑过来,把任川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犹犹豫豫了一会,问:“.....川儿,你、你昨晚还好吗?”
任川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后退:“你有病?”
“不是。”李子文有些纠结地停顿了一下,毕竟是扯到个人隐私的瓜,他有点不知道从哪说起,转头跟冉言对视了一会,选择出卖兄弟,推推冉言,“哎呀,言儿,你跟他说。”
冉言被他推得一踉跄。
他扶了扶眼镜,一脸平静地说:“季璃是同性恋,你考虑换房间吗?”
李子文连忙补话:“我已经跟这边室友说好了,他们都不介意你搬过来。”
?
任川挑了下眉,第一反应是俩傻逼大清早犯什么病,第二反应是季璃是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是他喜欢男的意思?....所以季璃喜欢男的?
额,好吧。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喜欢男的。
所以为什么要换房间?
昨天睡得挺好的,任川暂时没有去适应新人和新环境的打算。
李子文直勾勾地看着他,只等任川一声令下,他便立刻去三号房撒热血扛行李,反正他们的大房间是连铺,大不了他和冉言挤挤,让任川去里床睡。
“斋饭好吃吗?”任川终于出声。
李子文差点脱口而出行!我们先去收行李,他语塞了两秒,下意识回了句:“好吃啊,贼好吃!那个罗汉面绝了我说,配料多,汤头浓又不咸,我直接连干两碗。”
“素包也还行。”冉言也点头,问:“去吃早餐?”
“走。”任川抬步往外走去。
看着二人平静离去的背影,李子文愣在原地。
有种被世界冲击到的错觉。
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难不成是他对同性恋这事反应过度了?
可昨天美院那几个跟他说的时候,也是一脸嫌弃,还差点误会任川也是同性恋,他废了半天口舌才把自家好兄弟的取向掰得笔直,比钢筋还直的那种。
“——喂!你俩什么情况!”
“妈的,等等我啊!”
......
......
斋堂门口,慈风和季璃正在记录禅修班的用餐人员。
早斋六点开始,需要先登记名单再排队,有几个美院学生站在前面,目光充斥着打量好奇,时不时低头接语。
任川立在队伍最后方,换上了寺里发的统一服装,一套白色中式棉麻服,样子挺丑的,但他个子高长得帅因而格外亮眼,抬眸时那双锋利的黑眼睛径直看向季璃。
季璃挨个记录,目光掠过任川的视线,眼神冷漠而平淡。
任川的视线随他的动作而动,看到那个眼神,他挑了下眉。
轮到他时,季璃连头都未抬一下,任川报完名字,忽地笑了一下,旁边李子文贴过来好奇问道:“川儿,你笑什么?不会是饿傻了吧?你放心吧,这的素斋真的杠杠好吃,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刚就吹了半天了,一碗罗汉面快被他吹得天上地下的。
任川把手机慢悠悠地放回口袋,不耐烦:“别吹了。你懂什么叫降低期待吗?不如说难吃,我待会还能有惊喜。”
他俩说话时正好换队伍,站到了季璃面前。
季璃闻声,眼皮微抬,又对上一美院学生探究的目光,他捏捏笔,低下了头。
李子文被任川的逻辑绕晕,也懒得再跟他强调,反正从小他们口味就不一样,他觉得巨好吃的东西,换任川嘴里就是还行,一般,能吃。
他不理解。
他偏头,往任川身侧稍稍凑近了些,拉回最初的话题:“川,你真不考虑换房间吗?就那个....”他朝季璃那抬了抬下巴。
李子文的小动作落到季璃的眼里,熟悉的举止和眼神。
他的笔尖微顿,下意识屏息。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任川直接把李子文一掌推开,目光朝前睨过去,落在季璃脸上,又落到他停顿的笔尖上。
“你管我。”
季璃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心里好像敞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饭头僧人提着大木鱼和云板走出来,站在门口,连续敲击了八下,意为早斋开始了。
云板响起,所有人依次进入斋堂,按序就坐。
每个座位面前摆放两只碗和筷子。
任川落到第二排长桌末尾,与李子文和冉言分开。
一踏进斋堂,便闻到食物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很朴素干净的味道。
在僧人带领下,所有人对着墙壁上的大字,一起唱诵了《供养偈》。
句子多以文言短语为词,任川没听太懂,只记得其中有句禅悦为食,法喜充满,他默默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之后,由常住僧人和义工一同进行行堂,也就是给用餐人员添饭菜、装茶水,季璃便在行堂队伍之列。
按吃多少打多少的规矩,季璃依次给每个人发放馒头。
发放到任川面前时,他夹馒头的筷子稍顿了一下,挪到一个形状最好看的馒头上面,放到任川碗里。
李女士讨厌揉面,他们家吃面食都是直接在超市买现成的。
任川不爱吃超市里的馒头,吃着又干又噎嗓子,有的还有股发酵味,还丑。
但碗里的这个馒头就长得不错。
白白净净的,又大又圆!
见旁边的僧人动筷子,他也跟着拿筷子,平平无奇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又软乎又香,小麦特有的香气进入口腔,慢慢返上来点点甜味,不知不觉,一个馒头居然就下肚了。
任川又端起另一个碗,喝粥。
粥是红薯粥,米花都煮开了,红薯色泽亮红,喝上一口,红薯香气混着米香,黏稠甜蜜。
又是不知不觉,一碗见底。
季璃抱着新的大盆走出来,开始二巡。
走到任川面前时,两个碗底都空了,他翘了翘唇角,又选了一块最漂亮的玉米发糕,放到碗里。
......
......
用过餐,所有人前往大雄宝殿举行开班大典。
路上,李子文问任川:“川儿,味儿咋样?”他指的是早斋。
冉言也转头看他。
任川摸了下鼻子,语气含糊:“还行吧。”
“你他妈嘴是真挑。”李子文无语,“干脆饿死你得了。”
冉言推了下眼镜,决定把任川三回都吃干净的细节存到备忘录里,以备不时之需。
“你到底换不换房间啊,我都跟人说好了。”
李子文用肩膀撞了撞任川,任川被他撞得一踉跄,然后任川也撞回去。
两人莫名其妙地撞起肩来,一直到大雄宝殿门口,才停下动作。
还未进殿,兜里的手机猛地跟炸了一样,直嗡嗡。
任川掏出手机,是学长把他拉到了一个名为智慧交通项目沟通的微信群,群里正在列队对他进行欢迎,撒花,表情包一个不落。
他不太喜欢这种社交氛围。
他昨天接受了学长的项目邀请,但当时说的好好的,说暑假暂时以学习和熟悉为主,开学再进行正式工作交接。
事已至此,他只能耐着性子在群里礼貌尬聊。
见他回复,学长又在私聊小框里塞来一堆文档链接。
“各位施主,开班大典即将开始。”
任川闻声摁下静音,收起手机。
檀香味起,佛像慈悲,方丈大师低沉的嗓音在殿堂里响起,伴着木鱼邦邦的敲击声,很神奇,任川那点被学长骚操作弄烦躁的心情,竟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了。
……
……
午斋后,季璃照例同慈风师父一起清扫斋堂。
清扫完,他一般会去后山出坡,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跟师父们一起开荒耕田,给作物锄草浇水。
扛着锄头到后山,禅修班的学生们正在田里拔草。
一见到他来,队伍里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季璃看了眼,选了空地自己干自己的,领头师父们去前院搬竹条,师父一走,地里顿时活络起来。
季璃没管他们,自顾自地干活,离他最近的两个男生突然推推搡搡了起来。
“你他妈笑屁啊,我认错关你吊事,你笑什么笑。”一个戴着串珠的男生脸涨得通红,他直接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压到豆苗上,拎起另一个男生的衣领。
“我就笑怎么了?”被他拎着衣领的男生扯扯嘴角,一脸不屑,“连韭菜和小麦都能认错,我还不能笑了?林锐,你有没有常识啊。”
“什么破常识,爷用得着么!”戴着串珠的男生顿时觉得挂不住脸,他举起右手腕上的金表,“就算把这地上所有东西都卖了也买不起我这块表,你觉得我需要用这些常识吗?”
“呵。”另一个男生早看不惯他一天到晚炫表的行为,“不就一块破表,真显得你了,天天炫,你累不累啊。”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
季璃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儿,但锄头还压在豆苗上。
这还是他种下去的种子,茎都压断了。
他开口,语气冷淡:“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扰庙里清净。”
他一出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挪到他身上,只见季璃跨到那片田,捡起锄头,往田外扔去。
见自己的锄头被扔出去,串珠男生顿时恼了,转头吼过来。
“草!关你屁事啊!”
季璃无意跟他纠缠,转过身,刨土,扶豆苗。
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看着季璃冷漠的背影,串珠男更上头了。
再加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他恼得不行。
“喂!死同性恋,老子跟你说话听到没。”他喊。
这嗓子一嚎,所有人都安静了,像有个什么东西被戳破。
季璃的脊背僵得笔直,周围的注视似针一样扎过来,他突然有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们的反应。但随着一声尖叫,他好像见到一阵风。
再转头时,整个人愣住了。
李子文抱着锄头眼珠子都瞪圆了。
冉言默默点开相机。
只听“砰”地一声,串珠男被任川一拳打倒在地,半个身子都卧倒在田里,压倒一片豆苗,季璃已经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豆苗,还是该震惊任川的出现。
一道又冷又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长嘴是用来喷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