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尴尬,梁粲撇开脸,恢复了寻常冷冰冰又有点傲的样子:“你发烧了。”
“嗯。”他自己也知道发烧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送自己来的是梁粲,他甚至身上还穿着戏服戴着头套。
他那么看不惯他,不趁机骂他两句都是好的,还会送他来医院?
但姜舟没去想那么多,反正都已经到医院了:“可以帮我叫一下医生吗?”
“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把腰上的伤也处理一下,昨天泡了水,可能发炎了。”
“你腰上还有伤?什么伤?”梁粲语气一下紧张起来。
“吊威亚磨的。”他如实说。
梁粲没说话,转身出去叫了医生。
姜舟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他们,病号服被掀了起来,露出一截细白窄腰。
姜舟的腰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腰肢收得很细,却有一股韧劲,背脊很薄一线脊骨勾连,后腰下的弧度圆润饱满,有种令人觉得一定柔软的感觉。
侧腰上确实有半个巴掌大的伤面,看起来有些严重,医生清创的时候或许是真的很疼,他忍不住动了动腰。
梁粲看得若有所思。
其实……难怪赵殊要养他。
等医生处理好伤口,开了一盒药膏,梁粲看了一眼药膏,纠结了一下,还是说:“自己记得抹药,这两天我让徐导调一下戏,吊威亚的等你好些了再补。”
难得他对自己这么仁慈,姜舟还有些不习惯,看来是兴哥帮他演的苦肉计多的对梁粲有点用。
他大概就是吃那一套。
梁粲确实对姜舟今天发烧还执意拍戏这件事有点动容,看来他之前多次提醒对方的话,对方是听进去了的。
梁粲深感欣慰,觉得这人除了虚荣的小毛病,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我之前说了你那么多次,只是想让你对自己负责,以后如果有困难的话你可以找我,不管是拍戏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
困难?姜舟没跟他客气,立马提出了自己眼下的困难:“可以帮我点个外卖吗,我饿了。”
最后姜舟在医院吃了一顿难得丰盛的午餐,赶来的兴哥也赶上了这一顿,梁粲在给他拿了外卖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姜舟挂完水之后退了烧,下午回到了剧组,外面已经没下雨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
导演安排了一场浴池刺杀的戏,姜舟刚退烧下冷水不行下热水应该没事,但别人不知道他腰上还有伤,兴哥就去跟导演商量把这场戏也往后调。
本来也是小事,徐导也就答应了,没想到第二天这事就不知道被谁给传出去了,直接在网上发布言论说:
“海晏河清的某人又作妖耍大牌了,剧组热水都给他准备好了,怕他冷还是专门找人烧热的,结果临到头人家不肯下水拍”。
下面有人问【为什么不肯下水,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还能为什么,嫌水脏呗,他是想去五星级大酒店浴缸里拍戏吗?要不要再给他找个师傅帮他按摩?】
【十八线演员就是屁事多,这是拍戏麻烦他敬业一点好吗】
【他算演员吗?爱豆出身业务不行就靠发疯想男人蹭热度,麻烦以后把门槛提高一点可以吗,真是什么人都混进去了,真不想看见他】
【我最近听到内部消息,投资方很不满他,已经有打算把他踢了,估计赵总也早就看不下去了,留他两天是给徐导面子】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这次徐导不保他?】
【就是因为徐导选的,不好直接踢,后面应该会想办法让他滚蛋,大快人心】
【徐导这次看走眼了,电视剧跟电影不一样,徐导票房没得说,但这次人选得确实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预告片发出在即,最近黑姜舟的那些人越发猖狂了,网上他的黑料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新得勤。
“看来剧组有内鬼,这都能给歪曲成这样。不过这也证明有些人急了,
就是怕电视剧放出来你红了就没法黑,现在就可劲给你整黑料,舟舟我们稳住,到时候狠狠打他们的脸。”
虽然这样说,但兴哥仍旧看得气愤,知道现在否认只会让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只能开了小号去骂。
正是休息时间,姜舟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私信爆了,一堆骂他的。
但没想到这其中难得有个人与众不同。
那个ID姜舟很眼熟,【小甜粥】私信姜舟没有像旁人那样骂他,
反而是各种估计的话,让他相信自己不要被网上言论打败,终有一日会站在辉煌处让所有人看到。
姜舟回了个【谢谢,我也这样觉得】,然后关了手机。
今天没有夜戏,姜舟去找了黄教授上课。
不过他到的时候黄教授不在工作室,姜舟就在屋里等,正好最近又接了点翻译的活,挣点钱补贴用度,
不然在剩下部分片酬发下来前他真的只能天天吃盒饭了。
因为之前姜舟帮人翻译了几次难度较大的书,现在在翻译网站上的等级已经很高了,能随意接到一些高价翻译。
姜舟之前去法国留学过几年,所以主要帮人翻译法文原版书,以法译中。
他速度很快,翻了大概六七页书之后,黄教授才从外面回来。
晚上回去,梁粲又久违地在微信上给他发起了心灵鸡汤,姜舟还没到酒店,手机已经响了无数声了,都是一些洗脑励志发言。
梁粲是怕网上那些言论影响到姜舟,所以才好心找了这些素材分享给对方,希望对方看了能够振作起来。
发完之后梁粲很是满意,把手机放到一边就开始看起了剧本,只是视线时不时往手机那边瞥一下,好在姜舟很快回消息了。
他应该很感动吧?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我会估计他了,赵殊?赵殊那老男人只会甩给他冰冷的钱和不耐烦的眼神,估计他连电话都不敢给赵殊打。
偶像是什么,就是暗夜里的光。
梁粲颇有几分自豪地想着,解锁了手机,姜舟发来的最新消息是: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卖课?我买还不行吗】
姜舟觉得这人跟邪/教似的,老是发些洗脑的东西,他有心把人拉黑,但却又是一个剧组的,只能设为“不打扰”。
好了,安静了。
但世界刚平静这么一会儿,又被一道电话铃声打破。
姜舟接起,接着江启炮仗似的声音就涌出来:“哥你脑肿瘤的事被赵殊知道了!他这会儿指不定怎么乐呢,我一想起来就气得睡不着!”
“他怎么知道的?”
江启刚想说几句赵殊坏话赖他头上,姜舟就洞悉一切:“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江启心虚,无事发生一样挂掉了电话。
姜舟重新打过去,江启不敢不接,在姜舟的逼问下,最后只能说出真相。
江启今天遇到赵殊,就像该溜子看到了路边睡觉的狗一样,就想上去踢两脚犯贱,于是开口就开始怼赵殊,结果一秃噜嘴就给事情倒腾了出去。
几小时前,傍晚。
江启刚从公司回到家,就看到有人门神一样站门口呢,起先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偷呢,结果仔细一看是赵殊那厮,一看就没安好心!
江启以为人是来闹事的,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干架。
结果对方看他走来,只是抬起深暗的眼,问:“最后那段时间,江舟是不是生病了?”
这事是今晚酒桌上,江氏一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股东告诉他的,说前两天听到江启跟人电话,提到了江舟的病。
赵殊不知道江舟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总让他惴惴不安。
江启肯定不能承认啊,就否认了,结果赵殊竟然笑了,笑得江启牙疼,他这辈子第一讨厌赵殊!第二讨厌赵殊高兴!
于是为了解气,江启嘴一秃噜就给说了,还为了刺赵殊,故意说:“还不是你气出来的,他以前就老是经常说头疼,
尤其是每次被你气了之后还老睡不着觉,你还嘲笑他上班病歪歪的,被你一气他又不肯去看医生,脑肿瘤拖到晚期你别想赖,这有你一份!”
其实江启自己心里明白这是歪理,是姜舟自己工作狂不去医院,赖不着赵殊,但这么说他爽了。
而赵殊听了,许久没有回神。
原来那个时候,那天晚上……他说头疼不是因为醉酒。
登时赵殊的心如同被他狠狠揍了一拳,本就千疮百孔,如今更是血肉淋漓。
所以他不仅错过江舟,不仅有那晚没能把人留下遗憾,原来还有更多的无可挽回。
那一晚,他就已时日无多?他当时没反抗,是无力反抗?自己真不是人!
紧跟着,赵殊忽然无比怨恨从前那些太多没说出口的话,怨恨从前自己明明是看姜舟开会脸色难看想要关心他,却说得阴阳怪气说他病恹恹。
心头似针扎密密地疼,许久赵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道:“没想赖……我的错。”
“知道就好!”
江启撞开赵殊,开门进了别墅。
赵殊却在原地站了许久,犹如冰冷残像。
直到夜空下起大雨,赵殊才离开。
今年秋雨太多太冷。
回去之后他直接病倒了。
发烧住院,赵殊在医院浑浑噩噩躺了整三天。
等脑子清醒了之后他自己开车离开了医院,来到了市肿瘤医院,也是之前江舟确诊的医院。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人。
他遇到了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