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梦下意识闭眼，拳头带着风划过脸颊，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毕竟郭勇是Enigma还杀过人。
霎那间，他又惊又惧，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仿佛已闻到专属于E的压制性极强的暴戾信息素，饶是他这么个攻击力极为强悍的Alpha，也在强势的压迫感下使得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
臣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感到自己就像破布娃娃，被人随手扔在地上。
“安分守己，再找贺川冗的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郭勇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成梦眼前空白一片，旋即察觉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解开手机锁屏。
记下号码后，郭勇将手机物归原主，银白色的机身在空中划下一道抛物线，像是流星般掉入呆愣愣的成梦怀中，后又磕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转告你们武哥，换联系方式不要过于频繁。”
郭勇驾车离开前对着“极夜”吧台的位置大声说。
变故来的突然，网管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似鹌鹑一般瑟缩在角落，庆幸吧台在转角处，刚好遮住里面上网人的视线，不然依照这情况铁定吓走一批不可。这要是让老板知道，非得叫他卷铺盖滚蛋。
“成，成哥。”网管怯生生挪到成梦脚边，伸手去拉人。
成梦猛地打开眼前微微颤抖的手，抬头恶狠狠瞪着他，暗自发誓必定要让贺川冗为今天他所受的奇耻大辱买单。
而另一边，贺川冗正咬着衣服下摆，手将药酒捂热后往肋骨间的淤青处摁下，钻心的痛传遍全身，疼得他脸色煞白，额头沁满薄汗，喉间逸出断续的闷哼。
待放下衣服之时，他已然脱力，顺着卫生间墙壁滑坐在地，天气已逐渐转凉，不一会儿砭骨的寒意爬满浑身。
朔风吹彻，呼啸声从窗户缝隙钻进来，贺川冗只得重新打开电热毯，他害怕感冒。
翌日进校门，一路上都是咳嗽声，贺川冗不觉加快速度，将那些声响甩在身后。短短几天，班里的人接二连三倒下，空座位每天都会新增几个。
贺川冗很自觉地加了衣服，戴了口罩。
晚上回到家之后，思虑再三他还是从抽屉最里面翻出黑色塑料袋，打开药盒后偏浅蓝的抑制剂赫然映入眼眶。
他熟稔拿起一支开始注/射。
一直以来，他使用的大部分都是劣质抑制剂，原本还想靠它撑过元旦，毕竟特制抑制剂只剩一支，现下也没时间兼职。可目前的情形他不敢赌，气温断崖式骤跌，感冒的人愈渐增多，他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
随着抑制剂推到底，贺川冗如释重负长舒一气，将剩余的抑制剂小心翼翼放入抽屉后，又盯着手臂上刚起的红疹。与劣质抑制剂所引起的红疹不同，特制而催生的红疹不似那般密，只零星遍布。第一次使用特制的那天，贺川冗望着红疹陷入慌乱，以为自己花高价却买了假货，后去找店家理论，店家剜了他一眼，那鄙夷的眼神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在脑海。
自那以后，他换了许多店铺，可结果都一样，东西的确不是假货，但确实也会起疹子。
只不过这两种疹子有细微区别。
贺川冗放下袖子，继续回到书桌前埋头题海。
第二天一早，为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全副武装去学校，上课时发现空着的座位又多了几个。
最糟糕的是纪野似乎也感冒了，只见他焉焉的，下巴抵在交叠的双臂上，呆呆地望着讲台，脸颊通红
“你吃感冒药没？”
贺川冗看他愈渐泛红的脸颊，最终问道。
纪野脑袋昏沉，浑身乏力，骨头都在冒酸水，他难受得一个字儿不想说，艰难托着下巴轻轻摇头。
贺川冗了然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到讲台上，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便像风一样冲出教室前往医务室。
“巧啊，贺副班。”正在一旁等候的田静文见风风火火冲进来的男生，盯着看了几秒才认出对方是贺川冗，于是打招呼问：“你也感冒了？”
贺川冗摇头。
可他告诉校医拿的是感冒药。
这下倒引起许多好奇的目光纷纷朝他投来，暗自猜测他帮谁拿药。
然而贺川冗对此并没有理会，在拿到药之后朝田静文的方向瞥了眼，坊瀌问她走不走。
“一分钟。”田静文帮女生挂好药水瓶，又从烤火炉边的插座上将充好的热水袋拔过来放在她怀中，安顿好一切后才跟贺川冗一同离开。
路上，她拢紧衣领小跑跟在对方身后朝小卖部而去。
枯黄的落叶随着风盘旋良久，或落在青石板砖小道上或飘进教室窗户。
纪野裹紧衣领，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正在听周瑶讲解题目的张前。
“有事儿快奏。”
张前头没回，照例开口。
等了十几秒，后方都没传来动静，他放下手中笔，转过来头来，却让眼前景象吓一跳。
张前将手背贴在纪野额头，又倏地收回手，讶然道：“好家伙，你这怎么突然这么烫，早上出门不是还好好的？”
纪野无力说话，费力朝隔壁组窗户那儿示意。
张前明白过来他意思，起身过去将窗户关上。
“我帮你给老文请假，送你回家？”
他看着面色通红，有气无力的纪野，担忧地问。
对方倔强摆手。
见状，张前眉头一皱，环视四顾，正想给哪位同学借个热水袋，眼前便出现一个暖宝宝。他从周瑶手中接过来，道了谢迅速撕开包装袋塞到纪野手中。
“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
说罢，他转身往教室门口去，刚走几步又折回来。
“起来准备吃药。”他推了推纪野胳膊。
纪野迷迷糊糊抬头，脑袋里传来一阵嗡鸣，下巴垫在双臂上，呼吸急促。周遭声音忽大忽小传进耳朵里，他想要听清，可困得出奇，眼皮似千斤重，光是睁开双眼就耗尽他所有力气。
同样看到贺川冗的叶辉诚则暗自捏紧手中取暖宝，紧咬后槽牙，目光恨不得在与田静文并肩一同进来的贺川冗身上盯出几个洞。
而正握着半瓶热水的贺川冗大步流星朝座位走去。
他将药分好放在手掌中。
“先把药吃了。”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张前却听出几分关心的味道，在心底感慨，纪野的班宠buff总能在关键时刻发生作用。
纪野靠着桌沿，艰难地拿起胶囊和白色药片就着温水一股脑吞下去。
“谢谢。”
他说。
贺川冗垂眸，忧心溢出眸底，暗道怎么还没好转的迹象。
“哟，我们老十一都要变成老‘熟’人了。”跟过来的田静文打趣，把零食分给几人，又让他别硬撑，实在不行请假回家。
纪野表示先看看，实在没好转，下午再请假。
听到要请假，贺川冗捏着笔的手指不觉用力，眼神黯淡下来，胸口像是让巨石堵住，呼吸被迫困难。
情绪好似涟漪又荡开，周围水波粼粼，只是无人察觉，甚至他自己也还未曾完全搞明白这涟漪为何而动。
“跟苹果一样红的老熟人。”张前思索须臾，调侃，旋即拿起纪野的作业本，像照镜子一样问。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他又换了个腔调，自问自答，“是你是你。”
末了又补充：“但贺副班人美心善尽职尽责，也是最帅的。”
他实话实说。
“啧，话倒是不少，那‘红苹果’就交给你照顾了。”田静文撕开纪野最喜欢的零食，递给对方，然后说。
“噢，红苹果？是毒死公主的那颗吗？”张前面部表情夸张，双手捧着本子，佯装痛心疾首，朝贺川冗的方向，“美丽的公主千万别咬红苹果，有毒。”
此言一出，逗得周围几人“噗嗤”笑出声。贺川冗停下笔，目光移向纪野，对方的脸颊仍旧泛红，随后又看向笑容满脸的几人。
他也跟着浅笑，短暂地融入大家。
“是王子。”纪野哑着声纠正。
“敢反驳？”张前看他乏力的模样，眼疾手快将纪野的外套帽子“唰”地拉来罩住他脑袋，并欠欠喊，“难得的好机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啦。”
并把手盖在纪野脑袋上，先轻轻敲了下，紧接着周围看的人也纷纷跑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轻敲。
而同桌贺川冗则是静静观看这一切，想帮纪野挡开这些人，但又不敢动手，毕竟他们只是嬉闹，若自己贸然动手，只会对纪野不利。
好在上课铃终于响起，嬉闹的众人也终于回到座位。
纪野从桌面抬起头，把帽子整理好，转头就跟贺川冗告状：“副班，你看他们欺负病患，可得好好惩罚。”
许是感冒的缘故，纪野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他瘪着嘴，委屈道：“尤其是带头的张前。”
“刚才动手的人今天要留下来值日。”贺川冗安抚似的冲他点头，然后大声说。
“副班长，这次能不能就算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众人嬉笑讨饶。
“欺负班宠，再罚值日一天。”劳动委员陈望笑道，“尤其张前，多加一周。”
“哎，大望子，怎么还徇私舞弊呢，你也动手了，得陪我打扫一周。”张前叫道。
“得得得，我以身作则还不行嘛。”陈望回他。
话落。
全班笑成一团。
晚自习前，纪野的情况好多了，下课后几人又一齐回家。
张前照例送田静文，贺川冗见纪野还生着病，于是决定将人送到家门口。
来到大门前，纪野转身刚要开口邀请贺川冗进屋坐会儿，纪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阿岱，我这边还得有段时间才忙完，阿姨已经下班回去了，你去张前家待待，我回来的时候去接你。”
纪野转头看了看贺川冗，表情很是局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放心吧，妈妈，没事儿的。”
一旁的贺川冗不着痕迹挪动步伐，但还是听到他向电话那端提起自己的名字。
就在纪野为难时，他开口说自己陪他回去待会儿。
“那就麻烦你了……”电话那端客气地说了很多。
贺川冗淡淡回答不麻烦的。
纪野家是独栋三层小别墅，装潢低调却奢华。
贺川冗跟在纪野身后，进了客厅，对方便招呼他去餐桌边吃宵夜甜点。他并不饿，但还是接过纪野手中甜点。
宵夜过后，纪野吃了感冒药，他不好意思耽误贺川冗的时间，可又害怕独自在家，害怕漆黑的梦魇随时将其吞没，于是他有些为难。
似是察觉到纪野的为难，贺川冗主动开口：“我陪你等。”
纪野眼睛亮起来，欣喜问：“真的吗，但会不会耽搁你时间？”
贺川冗笑笑，“习题在书包里，不会的。”
“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学习。”纪野保证道，既愧疚又感恩。
期间，贺川冗得知纪野父母是做生意的，爸爸常年在外，妈妈经营着服装店，有时候偶尔十点之后回来。
贺川冗很耐心地听他说，听着听着，对方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见他睡眼惺忪，哈欠不停。
“你要不，先去休息？”
纪野摇头保持清醒，不好意思把贺川冗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强撑精神说：
“我去拿被子，你也顺便休息会儿。”
屋子里暖气很足，即使盖着薄被子，也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贺川冗扭头看了看随便盖着条薄毯子，蜷在沙发上的纪野，碎发紧贴他额头，薄薄的眼皮上血管清晰可见，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很浅。纪野眉眼间稚气未脱，此刻脸颊通红，更衬得他皮肤似白瓷般。
他将纪野刚才拿给自己的被子轻手轻脚搭在对方身上，想起身收拾书包，衣摆却被人轻轻拉住。
“哥，能别走吗，再陪我待会儿，我害怕。”
更咯~请观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毒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