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迟摇头：“师尊什么也没说。”
楚清让不相信，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什么也没说？”
牧云迟肯定道：“真的。”
楚清让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怕是要被笑话。
楚清让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眸，思考了许久：“夜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好。”牧云迟为楚清让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被子后，便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要与牧云迟这般相处时，楚清让只觉得奇怪，明明只是师徒，甚至说不上是师徒。
牧云迟也只是他途中捡到的，收他做徒弟，楚清让也只是不想让他一直叫爹爹。
“段伏生……”楚清让仔细斟酌着这四个字，心中诸多无奈，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信任，倒真是说不上。
一个人想要变坏，是无论如何都会变坏的。没有任何预兆，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如果是因为他人而被激发出心里的恶，那这个恶或许能消散。
可若是因贪恋引起的恶，这恶便将永无止境，贪得无厌。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睡觉吧。”楚清让侧过身子，盖紧被子，在温暖的被窝中渐渐闭上眼眸。
而牧云迟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屋舍外面，见里面的烛光渐渐黯淡下去时，牧云迟便将门缓缓打开，让奉玄在外处等着。
门转瞬间便被关上。
牧云迟脚步轻缓，朝着楚清让而去，不带有任何的意图，只是想看看。
牧云迟如前面那般坐在床尾，盯着眼下睡着的人，牧云迟往前弯了腰，拉过楚清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
自从爹娘死后，便再也没有人对他好过了。面对楚清让对他的好，牧云迟只想是他自己一人。
只可惜，若是一下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楚清让不仅不会答应，甚至还会反感。
牧云迟从未在意过一个人的情绪，一直以来，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将人抓到手。
抓起来，藏起来，绑起来，哪里也不能去。
奉玄双手环臂，就在外处等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想来主人这是准备要动手杀了这个楚清让了。
可等了许久，一直都不见得人出来。
奉玄本想进去，可一想到进去后主人会生气，奉玄便也没有一直在屋外站着，找了一处坐了一会儿。
牧云迟碰着楚清让的手，心中一计油然而生，竟直接伸出手去，将楚清让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走出房间。
而这一幕恰巧被奉玄尽收眼底。
奉玄一脸呆愣：“主人这是……做什么？”
牧云迟将楚清让带到自己的屋舍中，将人放在床上，而自己，则坐在床尾。
天亮之时，牧云迟便已坐在凳子上，正品着手中的茶，奈何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牧云迟便想着去一趟灶房，去做什么可想而知。
饭菜做好后，便都端在了桌上。
饭菜的香味飘到口鼻，在睡梦中的楚清让被梦惊醒，看着桌面上的饭菜，还以为此时自己身处于九衡山，而洛鹤白正在做着饭。
楚清让从床上坐起，环绕四周看了一眼，这哪里是九衡山？分明就是闲云山，再者这还不是他的屋舍，更像是……牧云迟的？
昨日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睡相不好，说梦话，还会梦游？
“遭了。”楚清让内心暗叫不好，还是先偷偷摸摸的回去吧，以免被牧云迟看到，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牧云迟昨晚睡在哪里。
楚清让正准备偷偷摸摸走的时候，外面脚步声临近，楚清让一个咬牙，准备从窗棂处跳出去，结果刚抬一只脚，门就被人给打开了。
楚清让：“？……？……”
牧云迟此时手里还端着粥，看着正准备从窗棂口跳下去的楚清让，故作疑惑：“师尊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楚清让轻咳一声，将腿收了回来，一脸正经。
就算有什么，也由不得牧云迟来质问。
毕竟他是师尊。
仿佛那一刻没有发生一般，牧云迟道：“师尊刚醒，可要喝些粥？”
楚清让看了一眼牧云迟手上端着的粥，嘴里道：“这么早便去饭堂？”
牧云迟也只是一笑：“我做的。”
楚清让虽是在问，可其实也是信的：“你还会做饭呢？”
牧云迟：“会，我会的东西有很多，师尊想知道吗？”
楚清让摇头，不想多说。
两人相视而坐，坐在一块。
牧云迟也是脸皮厚，一直缠着楚清让。
楚清让看着桌上的菜还有粥，并没有动筷。
楚清让问道：“你准备何时离开？”
牧云迟情绪依旧：“师尊这么快便要赶我走了？”
楚清让：“你在砚山时便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牧云迟也只是一笑：“就因为我恢复记忆，所以师尊要赶我走了是吗？”
楚清让：“何来的赶？”
牧云迟笑容一顿，并没有收回去，那温和的目光落在楚清让的脸上，什么也没说。
牧云迟收了手，从凳子上站起来，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楚清让看着牧云迟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寂寞。
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牧云迟离开了闲云山，楚清让没有去追，只是看着眼下还热着的饭菜。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反悔了。
可牧云迟不走，闲云山迟早会出事。
牧云迟怕是也会遭遇不测。
楚清让没有那个能耐，能护着牧云迟。牧云迟也不需要他来护。
走了，也好。
不过才两日……
可牧云迟走后的这几日一来，楚清让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六岁小孩朝着自己撒娇的模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楚清让将桌上的这些饭菜收拾之后，便躲在自己的屋里，哪里也没去。
当几人问楚清让出了何事时，楚清让也没说是因为什么。
直到问到牧云迟时，楚清让便说人已经走了。
萧于闲见楚清让情绪不好，便也没有多说。
几人走了后，楚清让便走出屋内，找一处坐下，手里拿着鱼钩在一旁钓着鱼，鱼有没有钓着倒是不知道，人倒是已经睡着了。
风云逸途中下山了一趟，为讨楚清让高兴，买了许多新鲜玩意。
另外三人也跟着一起下山去。
风云逸率先回来，将买的一些小玩意儿都送到楚清让的怀里：“师尊喜欢吗？”
楚清让看着突然出现在怀里的这些小玩意儿，还有风云逸，拿起一个拨浪鼓玩了起来：“喜欢。”
风云逸拿一个小凳子，坐在楚清让的身侧：“是师尊将牧师兄赶走的吗？”
他们三人一个都不敢开口问，也只好由风云逸开口问了。
楚清让嗯了一声。
风云逸：“师尊为什么要赶师兄走啊？我听说师兄长的很像那个将砚山之人全杀光的段伏生，是不是真的啊？”
楚清让叹了口气：“是。”
风云逸：“所以就是因为牧师兄长的像段伏生，所以师尊就要将牧师兄赶走是吗？”
风云逸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
楚清让点头回应着。
风云逸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师尊不会在意这些，没想到师尊也是这样的。”
楚清让并没有将风云逸口中所说的放在心上，手里把玩着拨浪鼓：“为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风云逸不语，没待多久后便离开了。
不过说到底楚清让都是他们的师尊，就算他们在这么的不满，也没有办法。
不知为何，从牧云迟走的那件事起。
儒问玦与风云逸还有萧于闲那两人都变得格外奇怪。
以往还会巴巴的跟着自己，现在倒是不会，甚至还想着躲开。
楚清让并不在意这些。
既段伏生已不是闲云山弟子，闲云山自是不会将此事一直隐瞒下去，渐渐的，其他门派也有所听闻。
段伏生修为如此高强。当初各大门派派人前去砚山，为的就是找段伏生的踪影。
既没找着段伏生的尸首，那段伏生必定还活着。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段伏生的事，始终还是没能落下。
时光匆匆而逝，楚清让倒也已经习惯，偶尔下山走走，偶尔逗逗那几位徒弟玩玩。
生气快，消气也快。
养了三（儒，风，萧）个小祖宗。
这一日，楚清让一如往常，往山下走。
关于今年历练的事，依旧是没有他们的份，都还没结丹，历什么练？
楚清让只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不需要人陪。
原上一地，向来风水最好。
在此处待上一个月两个月的倒也不错，楚清让身上带着的碎银也还算多。
好玩的玩意儿比目皆是，小孩们跑来跑去，呦呵声入耳。
楚清让走到一处，看着铺子上放着的一个河灯，盯了许久。
楚清让伸手拿起，将碎银拿出，随意的拿了一些给灯倌。
一如往常那般，并没有想要将多余的碎银收回。
灯倌收了碎银，对楚清让更是客气了一些：“公子慢走啊。”
楚清让手里提着一个荷花灯，灯还会亮呢。
只不过在这白日里并不显眼。
街道繁荣，人络绎不绝。热闹喧哗。
楚清让找了一处清静之地，运用轻功跳到一处屋檐，坐在屋檐上，望着眼下景色。
就在楚清让发呆之际，有一红衣男子从一侧飞上屋檐，坐在楚清让的身侧。
红衣男子朝着楚清让的目光而望去，与身旁还在发愣的人道：“在想什么呢？师尊。”
对于那听到的两个字，楚清让也只当是耳边出现幻觉了。
可人依旧在身侧，不被发现都难，尤其是那一身鲜艳的红色。
楚清让往侧一瞧，差点没把自己给吓着！
牧云迟！？！？？？？？？？
楚清让开口一问：“你怎么也在原上？”
牧云迟轻笑：“跟着师尊来的。”
“你……”楚清让心里不由得猜想起其他的东西，“跟着我做什么？”
牧云迟丝毫没有将心中的情绪遮掩：“想和师尊待在一起。”
楚清让甚是不解：“既然想与为师待在一起，为何还要离开？”
牧云迟也只是道：“可是师尊不喜欢我。”
楚清让：“…………”
当年的的确确是楚清让将牧云迟赶走的，就算牧云迟想留，楚清让也不会让他留下。
现在倒好了，还要多嘴问一句为何不留下。
而此时两人一见面，就开始说起了这些，楚清让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人。
可一想到方才牧云迟口中说的一句跟着，楚清让便觉得奇怪，盯着眼前美的如同妖孽般的男子看，言语有些迟缓：“你……一直都跟着我？”
牧云迟点头，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你？……”楚清让一时语塞，什么也没说。
牧云迟低着头，哼笑一声：“离开闲云山两日后我便后悔了，本想着回闲云山找师尊，可却被那些人拦下，说师尊不愿见我，甚至让我滚。”
牧云迟说的很随意，可是却也在努力的隐忍着心中的情绪，没有显露出来。
牧云迟走后，楚清让一直都以为他还会再回来，可一直人都没有回来。
楚清让还以为牧云迟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既然是这样。
再者又是谁传的这些？
不过两日，此事便已经传开。
楚清让将牧云迟赶走一事，只与他们四人提过一嘴，其他人并不知。
孟谨凡当时还在静心崖中面壁思过，更不可能会是他。
说到底，也只有他们几人了。
不过话说来，牧云迟也是傻！他修为那么高，随便施展些灵力，便能将身上的气息遮掩，想进闲云山不是简简单单轻松的事吗？
楚清让沉默片刻：“那你为何不直接来清风峰？”
牧云迟心中苦笑：“师尊都让我滚了，我还去清风峰做什么？”
这一年以来，牧云迟一直都跟着楚清让，没有离开过半刻，只是没有出现在楚清让的面前罢了。
如今，是真的隐忍不住，方才出现在楚清让的面前。
楚清让对牧云迟很是心疼，好似牧云迟现在还是个六岁小孩般，伸出手摸了摸牧云迟的头。
无奈的叹息道：“为师从未说过那些话。”
此话一出，牧云迟眼眸中仿佛闪过一道光泽，脸上也有了笑容，不过心中依然袒护，放在屋檐上的那一只手更是紧了又紧。
“那师尊……还要我吗？”牧云迟语气有些低沉，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