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希斯亲王法亚尔.温蒂妮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女仆看着他从皇宫的侧门走进来，顺着小道一路走到皇帝的寝殿。他的头上还落着一片柔软的桔梗花瓣。

*

法蒂大陆的皇帝亚伯特.佛雷泽刚刚醒来，他穿戴完毕等待他的早餐。

推门而入的不是他的男仆，而是二子法亚尔。

“父亲。”他说。“早上好。”

“你晚上去哪了。”亚伯特问，他卸下平日的威严感，有的只是一副平和的老父亲脸。

他看上去很年轻，一双红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还带着属于少年的豪气。俊美的面容并没有使他看上去文弱，相反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一种从容的气魄。

“和往常一样，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四下转悠，父亲，您的昨天有没有咳嗽。”法亚尔问。

亚伯特坐在椅子上。他笑了笑。

“多谢关系，我的孩子，我并你们你想象那样孱弱，我还好，你母亲昨天来看过我，只是一些小问题，我的年纪大了，即便我们拥有神的血脉也难逃岁月的摧残，我是个老人。”他说。

法亚尔将早餐端到父亲面前，他坐下来。

“不，父亲，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勇武健康。”他说。

亚伯特拿起一块面包。

“过去我觉得你过于的文质彬彬，像个书斋里的小少爷，不谙世事，我很爱你，但总担心你难担大任，现在我认为，你的温和是件好事，你会体察人性，这一点对我们现在处境来说，很重要。”亚伯特说，他深邃的五官十分的锐利，眼角的小痣让他给人一种富有冲击力的美感。他很艳丽，是自然界中漂亮的雄性动物，同时也危险。

法亚尔比起自己的父亲还是显得寡淡了些，他的气质突出给人如沐春风的静态美感，是另一种和谐。只是在明丽的高贵种族的世界里，他显得太不起眼，在外表上，他没有家族成员里突出的优势，缺少美的压迫感。

过去亚伯特不是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孩子，法亚尔从小就很内敛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他不喜欢练武，也不喜欢骑马涉猎，对于任何的运动都不感兴趣。他只喜欢安静的看书，或者在树下和人聊天，是个过于宁静的孩子。

又过了些年，也亚伯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教会他用剑，可他从是不敢出手，一次比武大会都没有参加，他更喜欢和年轻人坐在一起观看比赛，喜欢和温柔的女孩或充满文艺气息的宫廷诗人攀谈。和他的父亲截然不同。

亚伯特喜欢这个儿子，但难以欣赏他。

好在现在，他终于发现这个孩子的用处，法亚尔的稳重让他感到安心，比起那个弑杀好战的长子，法亚尔更符合亚伯特现在的预期，一个可以稳固江山的继承人。

法亚尔的平淡更有亲和力，他更接近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

“说起来，你怎么看你的妹妹，玛格丽特。”亚伯特问。

法亚尔给父亲倒酒，然后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是我们家族的荣光，我没有见过比她还美丽的女子了，我难以想象他长大后会出落成什么样子，只是含苞待放就已然惊艳四座，没有谁可以盖过她的光芒。”法亚尔说，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亚伯特摇摇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女儿肯定是天下最好的珍宝，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佛雷泽，她的黑发比夜幕要深沉。”亚伯特说，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她的眼睛像母亲，眼神却和您一样。我的父亲。我们的公主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孩，她的气质与众不同。”法亚尔说。

亚伯特端起酒杯，他看着酒杯中鲜红的葡萄酒。

“我对她有歉意。”他说。

法亚尔帮父亲剥好一枚鸡蛋。

“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母亲的。她明白，完全是个意外，若不是那些恶徒，玛格丽特会在我们身边长大。”法亚尔说。

“她在民间长大，我想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只是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亚伯特道，“自从她失踪后，我们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是有你们，我担心你母亲会受不了。”

“母亲是一位坚强的女人。”法亚尔说，“她很爱妹妹，只是我们的小公主不太接受我们，接受她的身份。”

亚伯特看向窗外。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他说。

“父亲是在担心玛格丽特会受到蛊惑。”

“是的。我不信任格林。”亚伯特说，他表情严肃，转向法亚尔。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了解玛格丽特的想法。”法亚尔说，“你要让妹妹自己表达出来。”

“她喜欢格林，我的老对手。”亚伯特站起来，他走到阳光下。

“您担心伊瑞欧公爵会对玛格丽特做些什么。”

“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亚伯特说，“说说看，你认为他们合适吗？”

法亚尔正襟危坐，他用严肃的语气回答。

“从两个角度回答您，我的父亲。如果从政治考量的角度出发，玛格丽特嫁给格林公爵是最佳的方案。大贵族间需要联姻，伊瑞欧家族枝繁叶茂，他们是法蒂大陆最富有的贵族。我们需要他们的势力，这有助于稳固我们的王朝。”

“其中也隐藏着危机。”亚伯特指出。

“是的，父亲，一旦格林通过公主未婚夫的身份重新进入宫廷，他的处境将会不同，对于格林公爵来说，他需要这个王朝接受他。”

“他靠着自己的本事洗干净了罪孽，本来我以为伊瑞欧家族会推举新的族长，很可惜，他们还是选择了格林，一位曾经的皇太子，他甚至自称为国王。我们在他身上吃了很多苦头。”亚伯特说，他将酒杯放在了邻近的桌子上，小桌子上摆放着一束蓝色玫瑰花。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父亲，当年他是如何利用法蒂大陆的苦难将我们赶出去，他是个恶魔。”法亚尔说，语气平静，他一向如此。

“可惜，我们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乱发脾气，我们要维系家族的尊严和贵族间的联盟稳定。要是你愿意投入世俗生活就好了。”亚伯特说。

法亚尔脸上冰冷，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父亲，不能，我不能。我要完成神圣的事业，我将要投入进去。”他说。

亚伯特说：“我只是顺口一说，我的孩子，你放心，我需要你将来继承你母亲的事业，你将要成为更伟大的教皇，我们家族需要你。”

“面对新贵和一些充满野心的家伙们，我们只能和老贵族合作，古老的家族。”亚伯特说。

他看起来脸色发白，嘴唇毫无血色。

凄惨又俊朗。

法亚尔抬手，用手肘支撑自己脑袋。

“父亲，我认为您要担心的不止是格林会控制玛格丽特，她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他说。

亚伯特有些惊讶。

“她不会和我讲，你母亲会知道些。”他说。

“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外室传了进来。

亚伯特露出笑意，那些惨淡的气息一扫而空。

“我的好妻子，你怎么来了。”他说，然后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凑上去。

“我来看你，希望你没有忘记要吃药。”瑞文娜说着，命令侍女端上一碗药。

“就放在桌子上，你可以退下了。”瑞文娜说。

侍女行礼，欠身离开。

“说说看，你们在讨论些什么。”瑞文娜走到亚伯特身边，拉起他的手。

“母亲。”法亚尔道。

瑞文娜对儿子点点头。

“说道我们的另一个孩子。”

“奥斯顿？”瑞文娜说。

亚伯特听到这个名字不加掩饰的皱眉，“是玛格丽特。”

“她喜欢我们叫她玛丽安，她更加喜欢这个称呼。”瑞文娜说，她看上去气色很好，面色红润。

“我的好女皇果然女儿会更喜欢母亲。”亚伯特说，“这女孩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她在晚宴上对你说了不少话，我的父亲。”法亚尔说。

“都是些客套话。”亚伯特语气有些失望。

“这是因为她害羞。”瑞文娜说。她看向法亚尔，语气温和。

“我的小可爱，你是不是要去准备早会了，那些老先生可等着您呢，未来的教皇大人。”

法亚尔有些尴尬：“诸神庇佑，我忘记了今天的早会，希望我现在还来得及。”

“去吧，他们需要你。”瑞文娜轻吻儿子的脸颊。

“我知道，母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法亚尔对父亲点头，“我走了父亲。”

“去吧，好孩子。”亚伯特说。

现在，房间就剩下两个人了。

瑞文娜和亚伯特相视一笑。

“他和从前一样，看起来一丝不苟实际上冒冒失失的。”瑞文娜说。

“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亚伯特说。

“好了，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瑞文娜道。

“我就知道你在偷听，说说看，你是怎么想这件事的。”亚伯特说。他抬手抚摸妻子的面容。

“你不需要担心，玛丽安才是主导的一方，甚至可以通过她得到伊瑞欧家族的势力，是她来吞并伊瑞欧家族。”瑞文娜说。

“这就是那家伙所希望的，他们要血脉交融。”亚伯特道。

“但我们别无选择，神之子才是真正的弱势，我们错了，我们不是救世主，而是要自救的人。”

“魔法消失的时代！但愿现在不是回光返照。”亚伯特说，他长吁一口气，“我点亮了这个时代的魔法，但无法改变魔法没落。我不反对新时代，只是现在我们不能一味的催熟。我们吃过亏。”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我亲爱的陛下，你需要好好的吃早饭而不是和儿子一起喝酒。”瑞文娜有些担心的说，她注视着亚伯特。

亚伯特愧疚的回答：“是的，我总是让你操心。”

“我原谅你，现在，好好的喝下热汤，还有吃药。”瑞文娜提高语调。“这些天我还能好好的看着你，等我回到圣城，你就只能自觉了，啊，我知道让谁来照顾你。”

她一脸兴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