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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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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值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手头上事情做的差不多,今天就算下值了。不用加班加点干活,包吃住,日子竟然有些好过起来。不过心神微微松懈,沈云安便摇了摇脑袋,【不行不行,过于安逸,磨人心智,不能耽于享乐。】回到房间,继续闭门苦读起来。

如此连过七日,每日勤学苦读到凌晨,才吹了蜡烛上床睡觉。这期间,他连刘卫民的面都没碰上。

不过也是,一省学政每天要忙的事情多的去了。下乡慰问乡塾社学、走访名仕大儒、举办学会……有时还要办一办案子。

比如前几日风闻,两名秀才相互检举对方抄袭自己的诗文。两人在衙门大堂里,全无读书人的斯文,以对方娘老子为中心,骂足对方祖宗十八代。撕破脸皮的样子,着实难看。

偏偏这两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知己好友的形象出现,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如今这般闹了开来,当真叫人唏嘘,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涉及名利,好友也能反目成仇。

刘卫民看了看那一首用来扬名的诗,当下评了四个字:“无病呻吟。”

两名秀才顿时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

后来,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诗文属于其中哪一位,刘卫民便各打五十大板,申饬一番,将那二人赶出衙门。

再后来,沈云安从其他书吏员手中得了那首诗的原句,从头至尾看过两遍,心中不免颓唐:【这诗做的比我强多了。就连这样的诗,学政大人都说无病呻吟,也难怪说我的诗狗屎一般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天生就没有作诗的细胞啊。】

看完了别人的诗,回到房间便想自己也练习练习,琢磨片刻,无处下笔。

“一片两片三四片……我是连这样的诗都做不出来呀。”颇有些惆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纸,上面只得了一句——夏日炎炎绿竹香,便没有了下文。

正有些焦虑,不知道下一次考试,会考什么诗词,而自己又能做出什么诗词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

眼下太阳刚刚西沉,外面天光还很亮堂,不知道是谁找他。沈云安把笔搁下,起身打开房门,看到是周不瘟,连忙出来拱手行礼,“周先生怎么过来了?”

“在用功呢?”

“想学着做一做诗,只不过无所得。”

“哦?写了什么?我帮你参详参详。”

“也好,有劳先生。我只得了一句——夏日炎炎绿竹香。”

周不瘟:“……”

嘴角不由抽搐。

若时间能回转,他一定给刚才说参详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就只得这一句?”

“我想想,我想想。”沈云安想着,好歹也要全诗,才好让对方品评,突然一阵凉风袭来,沈云安以拳击掌,激动说道:“有了。”

夏日炎炎绿竹香

闲来无事坐西堂

忽有清风拂帘帐

井湃西瓜好生凉

周不瘟:“……”

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这口水诗,都比不上市井的打油诗。

这让他怎么品评?

总不能把一坨屎给夸出花来。

沈云安目光炯炯的盯着周不瘟,那是一双闪光的,充满着求知欲望的大眼睛。

周不瘟:“我在诗文上的造诣也很是一般,你这诗做的不错,我品评不了。对了,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云安连忙说道:“有什么事儿周先生您差人过来吩咐我一声就行,哪用得上“帮忙”二字?”

周不瘟心下受用,觉得沈云安这人还挺知情识趣。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我在府城,于判案一事上微有薄名,知府桂大人手头碰上了一件较为棘手的案子,特意来函向东翁借调我过去。知府衙门到底不比自家,我和你一同去,身边多少有个支应,不知你是否有时间?”

他这话说的客气,可是沈云安最是知道不过,无外乎是其他书吏员手上事务繁忙,他便拽上自己,让自己充当他的书童仆人罢了。

不过也好,难得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些官员的处事作风。

“有,能为先生效劳,那肯定能有时间!”

“呵呵,不耽误你苦读吧?”

“哪能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还要感谢先生带我去见世面呢!”

周不瘟听着这话心里头舒坦,别说,还真别说,就沈云安这种知情识趣的人,哪怕考不上秀才,若是能在自己手底下做事,自己也不会亏待了他。

自己也是俗人呐!

也难怪那么多当官的,喜欢听人溜须拍马,实在是马屁精们说的话,听的身心都舒坦。

于是便这么说定了,次日一大清早,沈云安草草用过一碗鸡蛋粉,就跟着周不瘟往知府衙门去。

周不瘟坐的四人抬轿,沈云安背着一个木头书箱,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走在轿子旁边。额头上时不时有汗水流下来,周不瘟坐在轿子里面偶尔斜眼,透过轿帘瞥一瞥沈云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很是得意。

【赵云昌的事儿,他最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阴冷。

不过,周不瘟心中有九成把握,认定沈云安不知道他和赵云昌之间的旧事。毕竟,他再了解赵云昌不过了,他那样忌讳世俗的人,那些年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任何异样。后面种种事情,他也闭口不提两人之间的关系。倘若他真要想说,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就疯传的人尽皆知了。

赵云昌被斩首之前,在值房里咆哮,那般境地了,还是没有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出来,由此可见,这个秘密,他永远不会说出口,如今也已经被他带到地底下。自己也该安心了。

轿子一晃一晃,周不瘟阖上双眼,闭目休憩。

沈云安时不时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眼神偶尔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周不瘟利用赵云昌家资读书进学,若是考上之后翻脸不认人,从此分道扬镳,倒也只是人品有亏。毕竟,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种事实在不少见。可是,故意把人折腾一晚上,又把窗户打开,让人冻病了,以至于科举考试体力不支名落孙山,实在是过于恶毒!后面似乎还使了什么手段,让赵家家破人亡了。好狠的心呐!】

【这种人得罪不起的时候,最好不要得罪。有朝一日,若是得罪得起了,一定是要把人摁死才行。不可心慈手软,否则遗祸无穷。】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知府衙门到了,落轿的时候,沈云安还殷勤的打了帘子。

跟着周不瘟进去衙门,周不瘟被人引着去见知府大人了,沈云安在偏厅得了一壶茶水,不急不缓却连喝五杯,门房时不时的偷偷用眼睛瞟他,沈云安看见了,也装没看见。

不多时,升堂带犯人了。

这一次不比在值房,沈云安那时候好歹还有一张小桌案,今天却是捏着一块小木板,捏着毛笔站着写。

这份工打的真不容易。

知府桂大人在这一桩刑事案件上面没有什么头绪,即便是坐堂也只是摆个样子,真正过问这个案件的是周不瘟。

周不瘟站起来,像是请示桂大人一样,说:“犯人大多狡诈,不妨先由下官问上一问,再请大人定夺?”

桂大人:“可!”

周不瘟转身,看堂下并排跪着的三个人。直接发问:“王妇刘氏,你状告邻居牛大傻谋杀你夫君,可有证据?”

“有!民妇有证据!这牛大傻,别看他心智有缺,但是他行为不检,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偷看寡妇洗澡,还趁着姑娘家在河边洗衣服,偷偷从身后抱住人家,不是揉胸就是顶屁股!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烂人!”

“前几日民妇从河边洗了衣服回来,他在路上就将我挡住,非要啃我的嘴巴,才肯让路。幸好这时候我夫君赶到,收拾了他一顿,把我接回了家中。”

“正是因为民妇的夫君教训了他一顿,他怀恨在心,走的时候还扬言说,迟早要打死我夫君。没过多久,民妇的夫君,就被他砸碎了脑壳,一命呜呼了!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求求大人给民妇做主!”

旁边跪在地上的牛大傻完全分不清楚状况,竟然还嘿嘿笑了起来,“做主,嘿嘿做主!”

沈云安一直安安静静的记录着,面无表情,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抿了抿。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真的会事后报复吗?]

周不瘟:“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有的有的!人证就是民妇的小叔。他亲眼看到牛大傻拿着一块染血的石头丢进了河里!”

牛大傻:“嘿嘿、嘿嘿,扔河里扔河里!好唉!扔河里——砰!”

堂上的人基本上都把眉头皱了起来,这样一个傻子,如果是被冤枉的,也根本没有那个智商还有能力为自己辩解,等待他的就只有午门斩首以命偿命这一条路。

周不瘟看向刘氏旁边跪着的男人王老二,开口询问:“你看到了牛大傻人一块带血的石头?”

“是的!草民靠打鱼为生,那天正好撑船到岸边,刚好看到牛大傻抱着一块血淋淋的石头往河里头扔。”

周不瘟:“你可还有其他的目击证人?”

“那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河边只有草民一人。”

这也就是本案最为棘手的点了。

但凡还有第二个人证,这桩案子也便能够告破,说结案就结案,可是问题是没有第二个人证,这也导致这个案子这些人所提供的供词都只是一面之词。

周不瘟看桂大人眼色,不过一桩小小的杀人刑事案件罢了,实在棘手,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有的是办法结案。端看知府大人愿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如果不愿意在这桩刑事案件上面耗着,只要坐实了口供就行。

周不瘟一个眼神询问过去,桂大人眼神犹豫些许时间,而后不动声色的冲周不瘟闭了一下眼睛。周不瘟当下会意,便转向了跪在大堂里痴痴傻傻的牛大傻。

牛大傻原名牛俊,幼时倒也长得憨壮,只不过一场高烧突发,烧退了人却傻了。如今身上背着命案,他也全无焦急,只憨傻笑着,露一嘴黄牙,嘴角还流涎水。

周不瘟声音放软了问牛大傻:“你喜欢这个妇人吗?”

牛大傻看向了刘氏,刘氏胸脯饱满屁股肥硕,徐娘半老仍有姿色,他人傻可仍有身体欲望,而且在村子里时常有偷鸡摸狗的带坏牛大傻,做坏事拉扯他一起去,事发就让他背锅,久而久之,他便一身的陋习弊病。被周不瘟这么一问,他顿时咧嘴傻笑:“嘿、嘿嘿、喜欢、喜欢!摸摸!”

他双手成爪,要去抓胸。刘氏害怕躲避,哭叫一声:“大人,您看呐!公堂之上他也胆敢对着民妇胡来。呜呜呜……”

这时,周不瘟又问牛大傻:“那你喜不喜欢这妇人的夫君,王大根?”

牛大傻智力还是有些的,一听周不瘟说王大根,顿时就起了应激反应,“打、打!不喜欢!”瑟缩几下,突然龇牙咧嘴,“打死他!打死他!他打我打死他!”

周不瘟眼神之中露出一抹轻蔑和得逞的笑意,嘴角都不经意的往上勾了勾,只不过转身的瞬间,人又一副正经做派。

拱手鞠躬:“大人,问清楚了。这案子证据确凿,牛大傻已经供认不讳,是他杀了刘氏夫君王大根,无疑了。还请大人定夺!”

桂大人也不想在这件案子上多费功夫,前面审了两次,证据总是不足,僵在节点上。还是周不瘟厉害,案子说做实就做实了。

桂大人沉吟须臾,拿起惊堂木一拍堂案,开口就要定死案子。

沈云安旁观全场,只觉得这案子端倪重重破绽百出,虽然他也厌恶这种痴傻好色的脑残,但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尤其是周不瘟说案子无疑的时候,那刘氏同她小叔子,隐晦对视一眼,仿佛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实在充满蹊跷。犹豫几秒,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桂大人要说的话,“这案子怕还是有些疑窦。”

周不瘟顿时面色难看至极。

桂大人也是,看向周不瘟的眼神里都带了些责怪:你看你带来的人,还懂不懂规矩?

“哦?还有什么疑窦?”

周不瘟顿时眼神警告的看向沈云安,让他不要在公堂上乱说话。

沈云安把毛笔和木板、书页放到周不瘟的小桌案上,冲着大人一拱手,行礼道:“还请大人让小的来问一问。”

桂大人不悦的抿一下嘴角,脸色有些发黑,这么多人在呢,既然这人说有疑窦,就不能决案。便道:“你且问吧。”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本官不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沈云安得了知府大人首肯,顿时看向刘氏和王老二,这两人对上沈云安的目光,都有些心虚的避开了。

沈云安目光锁在了王老二身上,对王老二问道:“你说你撑船上岸的时候,看到了牛大傻在岸边抛带血的石头?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

“酉时初,酉时初看到的。”

“真是酉时初?你还说那时候没人了,就只你一个人看见了?可是带月荷锄归,酉时初,太阳都还没有下山,田野间老农都还挥汗如土呢,怎么会没人?”

王老二顿时面色发白,又急急说道:“我、我记错了、记错了,是酉时正!酉时正看到的。”

沈云安顿时就笑了,“哦,酉时正啊。那时候天都黑了,月亮又还没爬多高,你还能一边撑船上岸一边注意牛大傻抱着的石头上有没有血?”

王老二嘴巴颤动,额头豆大汗珠落下来,已经不知道要编什么话出来了。

沈云安轻轻哼过一声,说:“别着急,慢慢想会儿,该说些什么理由来给自己脱罪。”然后他看向了紧张不安的刘氏,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刘氏,你脖子上的吻痕是何人所为啊?”

刘氏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忙伸手去护自己的脖子。嘴里惶恐说道:“自、自然是民妇的夫君!”

沈云安“哦”了一声,随后问:“你夫君死了那么久了,你脖子上还有吻痕,莫非你那夫君做了鬼,夜里还来找你?”

刘氏惶恐至极,“我、我、我……”

她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云安眉眼微微挑了挑,而后道:“刚才是我看错了,你脖子上没有吻痕。”

刘氏懵了。

可是下一瞬,沈云安却笑着问:“不过,既然无人与你苟且,为什么说起吻痕的时候,你第一个反应是捂脖子,而不是反驳呢?我想请教一下,莫非,你心里有鬼?”

刘氏全身发颤!

“我、我我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沈云安指一指王老二,逼视刘氏的眼睛,说道:“到底是奸夫王老二唆使你一起杀的王大根?还是你唆使的王老二一起杀的王大根?他唆使的,你合谋,顶多判个斩首。你唆使的,他合谋,你可就得被五马分尸了!”

“你俩要是都不说,那就一起被五马分尸好了。砍头只是一刀,五马分尸可是要煎熬很久呢!”

话音一落,王老二蓦然跳出来说:“是她!是她!是这个毒妇唆使我的!是她唆使我杀我大哥的啊!大人明察啊大人!”

刘氏懵了。

下一瞬眼泪鼻涕哭出来,扑上去殴打王老二:“明明是你唆使的我,明明是你眼红你哥的财产,明明是你!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不是我、不是我!”

沈云安轻声叹息,然后转身对着桂大人拱一拱手,站一边去,重新拿起毛笔木板纸页,把刚才的口供记录下来。

桂大人眼睛之中异色连连,等沈云安重拾笔墨的时候,才收敛了神色,惊堂木一拍,定夺此案。

家产抄没,两人投狱,秋后问斩,牛大傻无罪释放。

周不瘟面色红了白白了红,最终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虽然不爽,但是沈云安这人能被学政大人留做书吏员,肯定有能被学政大人看中的长处在。如今知府大人这里,他断案的实力也是初露端倪。这人给他一种浅湾难养蛟龙的感觉,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不如……交好一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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