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一场雨终于迎来了尾声。

负责警卫工作的莉莉型机器人伫立在门口，随时确保将危险遏制在摇篮里，若尔兹在她们的注视下走进拍卖展厅，若尔兹再三确认自己的衣领，希望它们没有起褶子。

拍卖会即将举行，大厅内来来往往的多是些达官显贵，这些人有钱满足小众消遣，研究所自然要把他们奉为座上宾，若尔兹没兴趣去拉个“投资”又或者是讨个“赞助”，但她还是被人裹挟着脚步向前，走进了名利场。

熵劝若尔兹自然点，总是苦着脸也会被扣工资的。

听到这话的若尔兹冷哼，虽有不满，还是带上了职业假笑，“你觉得这样够热情乐观吗？”

“稍微收一点，你现在这样有点像傻缺。”

熵冲若尔兹使了个眼色，小声问，“你真的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吗？”

若尔兹挑眉，总觉得熵另有目的，“你什么时候加入催生办了？这是我的私事吧，你干嘛这么关心。”

熵耸耸肩，无辜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你，将来你孤独终老，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哈哈，谢谢你关心，我的目光没有那么长远，与其关心我的人生大事，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熵先生年方二八，有没有倾慕对象呢？”

熵幽怨的看向若尔兹，闷声道，“没有，我才不吃爱情的苦。”

“年纪轻轻，不吃爱情的苦，就要吃工作的苦。”若尔兹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衷心对熵建议道，“提醒一下你，咱们研究所的食堂没那么干净，没事别喝食堂提供的免费爱心汤。”

若尔兹补充道，“狗都不喝，会窜稀的。”

“就这？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吃食堂。”熵整理了一下袖口，强作镇定。

若尔兹也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你说不吃就不吃吧。”

熵郁闷，这个无趣的女人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熵在心底暗暗发誓，再和她说话，我就是个狗！

“这次拍卖除了维尔涅还有其他收容物吗？”

“有啊——”熵抿唇，啧了一声。

若尔兹古怪的看着他，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位精神病。

“咳……你知道的。除了尘封两年的312号收容物维尔涅人鱼，还有冬叶柳蝴蝶，誓约鸟，以及386号机械生命。”

熵心细介绍着名单上拍卖品，口齿清晰，如数家珍的模样格外专业。

若尔兹看向远处的展览台，已经可以想象到幕布后那些即将被售卖的收容物。

若尔兹道：“真不知道它们降生到这个世界，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研究所的收容物大都早亡，因为它们都是人工干预的产物，先天带着执拗的期望和要求，它们的降生只是为了满足创生的欲望，没有科员会在它们身上倾注过多情感。

熵说：“只有造物主会共情造物的痛苦。你可怜它们，不如可怜自己。”

熵为若尔兹端来一杯饮品，若尔兹伸手接过，听到熵说，“它们的一生短暂充实，咱们呢？和它们相比，咱们才是拍卖展台里的那个倒霉蛋。”

这话对也不对，若尔兹想，如果让她来选择，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多可悲，她还是愿意拥有轰轰烈烈的人生。

但天才终归是少数，久久困在名为人间的牢笼里才是常态。

若尔兹道：“没有人会给咱们一掷千金，别傻了。”

若尔兹纠正了一下熵话语里的漏洞，熵听罢深以为然，叹息一声，“人活的还不如一个收容物。”

见熵的语气如此沮丧，若尔兹主动开解道，“想解脱的话，你可以从顶楼跳下来。”

熵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这是解脱吗？你这是劝我重开。”

气泡香槟酒带着独有的酸甜气息，若尔兹晃了晃高脚杯，听到远处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本次拍卖遵循传统叫拍模式，价高者得诸位，下面，让我们为您展示312号收容物——人鱼维尔涅。”

红色帷幕缓缓升起，当炽白灯点亮时，一个身影也逐渐显现。

清澈的水中，少女面容沉静的沉在水底，双手交叠在胸前，少女没有佩戴任何潜水装置，惨白的皮肤和肿胀的五官无疑在提醒着众人，少女已经永眠。

窃窃私语声传来，直到一人疑惑的指出差错，“这只是个普通人类，人鱼到底在哪里？”

对呀，少女只是个普通人类。

若尔兹无意识的抬起手腕，将酸甜的气泡饮送入干涸的喉咙。

“警戒！封锁全场！”

莉莉型机器人迅速封锁了所有安全出口，一时间拍卖会成了凶杀案现场，富商们开始不安焦躁，拍卖会负责人尽量维持着现场秩序，并且坚持声称，这只是一场独特的开幕式，人鱼很快就会出现。

水中沉睡的少女若尔兹并不陌生，若尔兹身边的熵喊出了少女的名字，“沉樱！”

若尔兹看着面前无声无息长眠的少女，一阵寒意涌上后颈。

如果沉樱在这里，那维尔涅去哪里了？

那只危险的收容物咬合力有3000+，且极容易受惊吓，稍微一个摆尾，就会折断成年人的脊椎。

“维尔涅不能离开水太久，排查所有管道，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若尔兹的声音发抖，试图保持冷静，“他肯定还在研究所，如果让他……”

“他没有消失。”熵喃喃，指着前方展示台上的玻璃器皿。

水面开始晃动起来，艳丽的鱼尾摆动，带起水花朵朵，若尔兹刚松了口气，就看到有红色逸散在水中。

红色渐渐染红整个水面，使玻璃器皿完完全全变成了装盛酒水的高脚杯，混浊的红色血水中，鱼尾摇曳，鳞片熠熠生辉。

若尔兹感觉到恶心，发自肺腑传来的厌恶感让她险些干呕出来。

这绝对是场事故。

研究所里没有意外，若尔兹不相信沉樱会失足落入水中，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事情发生后，被推到众矢之的只会是她，她需要有人证明，她拥有不在场证明，她只是一个被强迫加班的倒霉蛋，不是什么凶杀案的第一嫌疑人。

若尔兹回头看去，与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并不漂亮，也不摄人心魄，那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但若尔兹却被那双眼睛摄魂夺魄，魔怔的喊出了眼睛主人的名字。

“程然。”

若尔兹大步向前走，艰难的穿过拥挤混乱的人群，程然静静注视着她一路上的窘迫，适时向若尔兹伸出了手，帮助这位要被人群吞没的小姐站稳。

“若尔兹。”

程然虚虚握住若尔兹的手，低声对她道，“你惹上麻烦了。”

“我知道。”若尔兹干巴巴的说，“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倒霉人生。”

“祝你好运，若尔兹。”程然偏头看向身后前来的守卫，真心祝福。

研究所铁三角是阿勒斯、熵、若尔兹，三个人是朋友，不过若尔兹和熵的关系更好一些

题外话，老程永远会注视着若尔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