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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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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北安军军营外有很大的动静,来了一支约莫十几人的小队。段怀容听到士兵来报,平逸王赵岑到了。

仅仅听到这个名字,他心口便翻江倒海,只得暗暗握了拳忍耐阵阵恶心。

他一面想看看这个人现在是个什么嘴脸,一边又无比期待这人能在世间灰飞烟灭,再不出现在眼前。

渐渐的,帐外有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

段怀容侧头看向帐外,空洞的目色里极寒,甚至连恨意不甚明显。

不多时,由中军帐外进来几个人影。

为首的一身形高挑又发胖人,但是因着一身骨架窄小,走起路来虚浮轻飘。脸上的络腮胡稀疏,遮不住嘴角的肉,看着滑稽。

段怀容一眼便认出,这是赵岑。

他清楚地记得,赵岑之前因为食不果腹瘦长干枯,现在大抵是享尽荣华富贵暴饮暴食,这才有着与骨架不等比例的肥胖。

“侯爷还真是日理万机,还是本王来见侯爷吧 。”赵岑迈着四方步,端着嗓音。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一副莅临巡查之感。

这是在抱怨早晨没能请动秦独去见他。

连嘶哑的嗓音都让人阵阵作呕,段怀容目光寸寸跟随那人影,他鲜有如此直视过谁。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赵岑剜眼割喉。

不过,他不是穷途末路的复仇者。他要赵岑死,却还不到赔上自己命的时候。

主位上秦独并未起身,睨着近前的人讽刺道:“确实,不似王爷这般悠闲,把行军做散步,迟了整整半日才到。”

若是论气势,赵岑远不及秦独万分之一,只是个装腔作势的纸老虎。这会儿吭哧半晌没说出什么,只能故作悠闲地落座在客位,一行侍卫黑压压站了一排。

他一坐下,抬眼时便与对面的段怀容交汇了目光。

段怀容见人怔住一会儿,便知道赵岑进门时没注意到他,此刻正在思索他的身份。

仇者相见没有分外眼红,他朝人轻轻一笑,尽显善意。

段怀容是不惧与赵岑正面相见的。

因为百里无恙救赵岑时,他已经归家为母亲服丧。两人并未相见,他只乔装远远看过赵岑。

况且,百里无恙将他保护得很好,没让他直接参与过任何岭州义军的事情,更没暴露他的身份。

也正是这样,他才未被牵连。

两人对视了会儿。

一身浅色的狐裘斗篷,衬得段怀容清俊贵气,加之刚才的轻笑,足见一副宁人沉静之态。

赵岑自以为看透玄机,拍着大腿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侯爷还真有闲情逸致,出征前线也不忘带上如此翩翩公子。”

毕竟秦独名声在外。

听得这话,秦独首先便是去看了段怀容的反应。

他二人私下怎么逗趣都无妨,真要放到台面上来说,他绝不希望外人如此看待段怀容。

“本侯军师,段怀容。”他言辞正色。

段怀容也不管赵岑如何,只轻轻颔首与人致礼。

“哦~”赵岑略显鄙夷地轻笑一声,似是对这样俊俏的白面郎君做军师颇有成见:“想必段先生是有大才的,不然怎会被侯爷带在身边。”

言语虽如此,可他的神态却并不相信段怀容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冷言冷语的嘲讽,段怀容早听过无数,这会儿这句简直太过稀松平常。他只当听不出,棉里针地笑盈盈答道:“多谢王爷夸奖。”

赵岑本还准备了数句奚落的话,可却被这一句堵得不知如何再开口,浑像握紧了拳头却无处发力。

良久,他讪笑一阵又自信起来,觉着是这白面郎君听不懂好赖话。

秦独观望着,他知道段怀容一定听出了话里的嘲讽,也料到段怀容不会辩驳。

明明一身才学,有谋略又有胆识,本应是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可现在在他身边,却人人都要另眼相看。

不知为何,他竟为段怀容感到不值。

往后的一个时辰,秦独与赵岑商讨了此战的策略细节。

与其说是商讨,不如说是秦独在单方面排兵布阵。赵岑只顾揣手听着,插不上什么话,却还要摆出一副不屑于开口的模样。

一应计划都是之前早就定下的,段怀容只将话音过了耳朵,并没有详听。只觉着赵岑现下一口一个本王自称着,实在是荒唐得可笑。

“此战一开,本侯长驱北上,两军相去四百余里,恐顾及不到王爷。”

秦独说着,看向段怀容:“王爷一切行动,还要与段先生商议。”

他实在信不过这个肥头大耳,一脑袋浆糊的人。

段怀容听闻被提及,这才抬眼看了。他没料到,秦独真将一些辅佐之权交于他。

而且几乎是给赵岑下达命令的口吻。

“本王要向小小军师汇报军情不成?”赵岑始终以自己的身份为傲。

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乎什么。就像他之前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对谁都要低声下气,现在才格外看中高高在上的位份。

场面剑拔弩张,段怀容自来不会盛气凌人地对任何人,此刻只垂眸不语,由着秦独去解决。

秦独幽幽一眼望过去,轻狂之态尽显:“你若擅自行动贻误战机,休怪本侯先斩后奏。”

一个曾背信弃义的纸皮王爷也敢在这里叫嚣。他看不上赵岑,也看不上这个什么平逸王。

“你…”赵岑怒起一指,却因秦独过于强势而如鲠在喉。

秦独神色未变,直直盯着发作的人,只看人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段怀容在一旁观望,已经能明确察觉秦独之势稳如泰山,恐怕就算在皇帝面前,也不会有怯色。

半晌,赵岑一甩手没什么好气地哼了一声:“本王自有分寸。”

这一场会面算不上有争吵,因为一直是秦独单方面压制,只有赵岑像个猴子似的急不可耐。

天色渐晚,北安军大营里比前几日都肃杀安静。

明日便要开战。如果合围顺利,可在三日之内结束。

中军帐中,秦独擦拭着玄铁长剑,剑锋泛着点点寒光。

“本侯留下文仲奇和杨镇两位将军还有五百人马在后方大营,以备不时之需。”

他嘱咐着:“平逸王这边本侯恐顾及不到,你多盯着。还有各处军情会每日送抵大营,你看过后能对战况局势有所了解。”

能逐步接近军政事物,这当然是段怀容一直以来的计划。现下虽然已经略有得手,可也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要掌握更实在的权力。

他故作思索:“若是平逸王这边情况有异,或是后方突有棘手战况,我又要如何帮到侯爷呢?”

真遇到情况,只动嘴说说参谋恐怕是救不了人命,要能有人马改变局势才是关键。

秦独与人对视了会儿,从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看出点点亮色,明显是在盘算什么。

而段怀容,也丝毫不演示自己的盘算。

只给参谋之权,不给调兵之权。那关键时刻,再能洞察局势的睿智言辞,也无法救得百里之外的危机。

果然是会审时度势的。

半晌,秦独向前撑在案上,略有欣赏的笑意:“你在同本侯要调兵之权。”

他一眼看破段怀容的心思。

段怀容轻扬眉尾化作笑容,肯定了这句话。他从不对秦独遮掩野心,因为他知道秦独也是野心勃勃的人。

人总会被同类吸引。

秦独向后慵懒地靠住,感叹道:“本侯的小段先生,还真是有大志向。”

他不得不承认,段府那晚的夜色下,他绝没看出这张漂亮的面孔下,有着不受困囿的雄心壮志。

段怀容回之一笑,不动声色地用了激将法:“就看侯爷敢不敢给了。”

将调兵之权交于一个还不甚熟悉的人,便是将身家性命分出半条交给他人,确实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过,秦独从不缺魄力。

他吃下这道隐匿的激将法,畅快答道:“有何不敢?”

“本侯既然敢将你带来军中,敢让你坐在这中军帐内,就敢再给你手里添一道兵符。”

心愿得遂,段怀容毫不掩饰地笑了笑:“侯爷这么信我?”

秦独将擦净的利剑轻转,在烛光下映出些光亮,缓缓道:“或不在乱世,或不要苟活。这句话,世间又有几人能说的出?”

这句话里蕴藏的力量,足见一个人的心性有多坚韧。

他铮地收剑入鞘,留下一阵鸣音,而后自案上拾起一枚铜令兵符,扬手朝段怀容潇洒抛去。

力道很准,段怀容只消伸手,兵符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掌心。

“兵符底端是兵印,印于调令之上,四周兵马皆可调动。”秦独讲了使用方法,全然没有谨慎担忧之色。

段怀容举起那枚兵符示意,笑道:“不负侯爷重托。”

……

第二日天气阴沉,寒风四起,百余玄红大旗嗒嗒做响,黑甲士兵黑压压向前疾行。

段怀容站在北安军营门前,寒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与斗篷,让他于万里阴云下伫立。

这是他第一次看秦独穿战甲。

一身黑色轻甲缀以暗金,肩头披了纯黑的披风,随着寒风卷起。胯下一匹黑毛透亮的体态雄健的骏马,铁蹄踏踏。

秦独勒马,纵观几路人马,浑身皆是威严之气。

片刻,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段怀容,两人的目光在数面战旗的缝隙中相碰。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催马过去,想再找几句话说。

段怀容见人朝他而来,便扬起笑容等着。

“这几日辛苦段先生。”还有两位将军在侧,秦独在外人面前,从不戏言称小段先生。

段怀容并不回以什么客套话,只笑笑道:“侯爷此去万事小心,等侯爷凯旋。”

两人在寒风里相顾无言片刻,各自宽慰。

秦独没再说话,调转马头向远方的先头部队纵马而去,留下一阵飒飒。

……

两军交战第一日,北安军将冀北叛军逼退七十里。前线战报共一十二封,不分昼夜地送抵后方大营中军帐中。

段怀容也便不分昼夜地看过。

最初,真的上手统览军务确实有陌生感。不过这样的陌生感,仅仅存在了几个时辰。

等到案上军报逐渐高摞,一张纵横军力部署的地图便已在心中绘制而成。

他能清晰地知道秦独此刻在什么位置,冀北叛军的动向,以及北安军下一步的行军路线。

“段先生,西侧的叛军似有后撤继续往西北方向逃窜之意。”文仲奇揣测,方正的脸上颇为疑惑。

段怀容沉静,坐于秦独惯坐地主位上:“不可能,西北便是并州铁骑奔驰可达之境,叛军不会去碰那块硬骨头。”

杨镇嘶了一口气:“万一他们便是要赌并州铁骑驻守边境,不敢挪动呢?”

“就算他们赌对了,并州铁骑为守边境防线不敢来援,那他们向西北又该何去何从?”

文仲奇和杨镇这才有所悟,整个西北都是并州,毫无盘踞之地。而叛军若想绕路与大部队汇合,最少也要五天。

届时一切都晚了。

段怀容甚是耐心为两人答疑解惑:“西方叛军最好之策,就是攻破平逸王的防线,然后向东突进至冀北腹地,在北安军身后突袭。”

“他们这次应当是欲擒故纵,想要平逸王放松警惕,大抵是要进攻之像了。”

他有条不紊,一副全然在握的样子:“文将军,去知会平逸王一声,叛军要强攻他的防线了。快则今夜,慢则明晨,让他做好准备。”

段怀容本是不想多言的,可是又怕赵岑看到敌人退却得意忘形、疏于防备,真被一举攻破。

说罢,他深呼一口气往向帐外的阴沉之色,似有点点雪花飘落。

也不知秦独在前线如何。

如此思量着,段怀容忽的回神不可置信一笑,不知怎么竟还担心起秦独来了。

十三岁领兵征战的北安侯,如今已经在沙场驰骋九年有余。这一场,恐怕是最不起眼的战事,几乎不可能出意外的。

点点雪花换成了鹅毛大雪,漱漱落着,整个冀州都变得茫然。

秦独纵马跃过刚刚倒下的敌人大旗,手中利剑鲜血未干,血滴落在新覆的白雪上,分外刺目。

迎着风雪,铁蹄飞驰向前,他轻而易举追上一逃窜的金甲将领,于疾风中过段挥剑而去。

冷铁铮的相碰,金甲将领回首格挡,脸上已能见道道血色。

秦独挽剑,勾住对方手中剑柄又缠上缰绳。随后,他猛地勒马,随着一声嘶鸣,亮黑的战马腾跃而起。

他奋力一扯,手背上青筋乍起,将那金甲将领连人带马一齐拽翻在地。

这样的力道和凶猛,非百万里挑一不可有。

见金甲将领翻滚在地,秦独便不再直视。一勒战马令马蹄高高扬起,随后重踏在那人胸口,激起四周尘土雪花。

金甲将领猛地吐出鲜血,一命呜呼。

前方还有数面敌军大旗,秦独催马飞驰起来,而后松了缰绳任战马狂奔。他则回手自马侧抄起弓箭,利落拉弓。

战马在白雪里飞驰,如同一道黑色锋刃。

秦独仅凭腰背力量,在飞驰的战马上搭箭拉弓,稳如平地。

一支箭脱手而出,前方擎旗的敌军即刻中箭落马,为敌军指引方向的大旗随即倒下。

秦独一马当先,北安军势如破竹。

如此雷厉之势,不求斩杀殆尽,意在驱赶敌军北上至边境,与并州铁骑形成合围之势。

夜色下,鹅毛大雪不甚可观,只在火把上空短暂出现,而后化为雨水。

北安军驻军休整,将敌军死死卡住,不能反扑分毫。

秦独于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浏览军报。

是段怀容送来的。

四处军情零散,他这一日率军突进实在不能一一详看。

好在段怀容送来了简短的信件,将大局情况凝炼在短短半页纸上,令人一目了然。

秦独看过不由得一笑,感叹这个军师做得有模有样。

旁的信息倒没什么,只是让他注意后方。因为叛军即将突袭平逸王防线,为防万一要时刻注意。

经今日一战,军力压力已经减轻许多,可以分出些人马顾及别的。但也分不出太多,可他不想对段怀容的建议视若无睹。

既是如此,秦独情愿相信自己选的军师。

“荣礼!”他唤到。

荣礼进门答道:“侯爷有何吩咐。”

秦独盘算了现有的军力,命令道:“选个先锋,带领八百人马向东迂回至冀州腹地。”

“侯爷是怕平逸王守不住?”荣礼问道。

秦独骂道:“废物一个,有备无患的好。”

荣礼领命答是,出了营帐。

收了信,自然要回信。秦独提笔蘸墨,将今日军情一一写下。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书信,冥冥之中让两人相隔数百里也能心意相通。

……

冀北后方,果然如段怀容所料。

叛军一路人马佯装北撤之后,于后半夜人困马乏时猛然回扑,与平逸王所率的豫州军发生激烈战斗。

好在豫州军尚有战力,顶住了第一次的突袭。但大体情况也不容乐观,各处防线都有所松动,正在加派人马修补缺口。

段怀容得知豫州军情况时面有愠色,知道平逸王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定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连收北安军捷报。

第三日清晨,他便收到了秦独率北安军将叛军逼至冀北边境的消息。

如此一来,只要并州铁骑突袭分割,那便离尘埃落定不远了。

这三日,大雪断断续续地下着,没有一日晴天,厚厚的积雪更添险要。

午时,西侧敌军再次向平逸王处发起进攻,这次的进攻更为迅猛。

段怀容自来从容,可这次却不得不提起一口气,因为这关乎到前线秦独的安危。

“段先生。”文仲奇匆匆进了打仗,一脸匆忙之色:“平逸王那边顶不住了,已经退了十里了。”

顷刻,段怀容深呼了一口气,暗骂了一声废物。

虽然短短十里,却能看出豫州军势弱,已有败像。

绝不能坐等平逸王全线溃败再做弥补,那会儿便为时已晚。

段怀容查看着地图,结合近日所有战况谋划着解决之策。半晌,他自桌上拿起那枚兵符,轻捻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调并州三百铁骑,星夜疾驰突袭西侧叛军。”段怀容说得从容笃定。

文仲奇闻之大惊:“这…要不要请示一下侯爷,并州铁骑是镇守边防之军。”

“来不及了。”段怀容已经铺陈笔墨:“三百骑兵又不是三千骑兵,要不了边境的命。”

他非常清楚,不能调动太多并州骑兵把边境至于无守。三百这个数量,足矣轻装快骑突袭而来,如匕首刺入叛军后被。

不求一击毙命,但解燃眉之急。

今日更新1/1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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