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和张仲,腺体科两个主任医师,参加完会诊回到了科室办公室。
“你收到周越和魏禾发过来的东西了吗?”孙思试探着问。
毕竟秦千寓是张仲组里的人,即使他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越俎代庖。
“收到了。但我没什么想法。”张仲在重新翻看病人术前准备的材料,心思不在对话上,回应的也敷衍,“我组里拢共就两个医生,还想让我交一个杀鸡儆猴,那索性让我做光杆司令好了。”
“那倒也是。”孙思把文件夹在腋下,取下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组里人多,不然拉一个过去当典型?”张仲撇了他一眼,“开高价药这事儿你组里那几个有谁没干过,偏巧到了秦千寓这就不行了?”
“有明确号召以后他们才收敛,转身就拿这个攻击同事了,真能耐。”
还好孙思这会儿眼镜在手上,是半个瞎子,不然看到张仲护短的眼神,一定能顺带着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不不不…我跟你想法一样。”孙思戴上眼镜,重见光明,“她一个Alpha,家里也有点权势,还特意把她安排到这,就想让她能有个安安稳稳的工作,这要求很低了。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想找她麻烦。”
“哼,那就好好管管你组里那两个。”张仲低头继续看报告,“别没事老盯着她,闲得呢。”
“笃笃——”
不知道哪个科室的医生敲了敲他们的门,通知:“孙主任,张主任。院长喊你们过去。”
院长办公室。
张仲和孙思到的时候,房间里站着秦千寓,院长正对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一阵头大,合着这事已经捅到院长那了?
要是从院长那往下追究,事情性质可就完全变了,连他们俩都会被计算在隐瞒不报的责任内。
“放轻松,没那么严重,院长什么没见过。”张仲知道他这个师兄一见领导就犯怵,及时劝慰道,但又暗地里使劲哄着他,“快进去吧!”
自己却挑着眉偷偷跟在后面。
“院长。”孙思搓着一手汗,“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办得好啊!”院长笑得憨态可掬,一把握住了孙思汗涔涔的手,“腺体科这次可立大功了!哎呀,这个年轻人了不得啊!”
“说的什么反话?”张仲差点嘴没把门。
他往秦千寓边上挪了挪,头一歪,问道:“这怎么个事儿,你怎么在这?”
没有秦千寓汇报的余地,院长葛淼已经把事情又美滋滋地说了一遍:“小秦联系了赤原文化公司的人,要来我们医院体检科体检。这样一来,咱们体检科又跟大单位建立了合作关系不说…那些明星愿意来咱们医院,咱们医院的知名度是不是就有了。他们那些粉丝跟着来体检,咱们医院是不是就有可能会受到更多人的信任。”
“这个想法真是好啊。”葛淼抚掌大笑,“只有年轻人能有这样的思路。这样一来,也能让大家看看咱们医院虽然老,虽然旧,但还是老当益壮的!”
原来是好事。
孙思和张仲这才长舒一口气。
“干得不错。”张仲拍了拍秦千寓,“我决定暂时不计较你让我扫厕所的事了。”
要是搁以前,自己这么跟秦千寓示好,她恨不得原地立正感谢领导的肯定,经常一惊一乍把他吓得够呛。
今天张仲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秦千寓却笑意淡淡,简单说了一声:“嗯。”
示好示在木头上,张仲的脸又垮了回去,猛地一拍:“表扬听完了吧,回去干活!”
把秦千寓支了回去,张仲的脸在面对孙思的时候又猖狂了起来:
“我组里的,厉害吧。”
孙思笑得忠厚:“等这事儿完了给她弄个表扬会。”
*****
秦千寓把集体体检的事落实完,又跟陈洁对接好后,就把手机揣回兜里,回到了病房区。
腺体科收治的需要手术的病人的确少,或许正如葛院长所说的,医院太老了,选择来这里的人本来就少。
走了一圈又来到了20床。
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看信息素报告,是刚分化不久的Omega。
躺在病床上,双目放空,消遣着时间。
很安静,还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情绪稳定。
19床鼾声如雷,好像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你要的。”秦千寓把带来的模拟题资料册放到了她的小桌板上。
“谢谢。”
她直起了背,眼睛瞬间有了神,第一时间就捏住了书的塑封边边。
“等会再看。”秦千寓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安分坐好。
“护士姐姐来给你换过药了吗。”
“嗯。”
秦千寓掀开纱布的动作就小心了点,,防止刚上的药糊开来。
纱布下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擦伤,但比起前几天来看,已经好很多了。
那些碎砾滚过皮肤的痕迹,也已经结起了细细密密的血痂。
发炎的趋势已经控制住了,秦千寓重新固定了纱布。
虽然只是皮外伤,可这片皮外伤恰好波及了腺体,秦千寓无法想象那样的外力刮过这片极其敏感的皮肤,会把痛觉升级到什么程度。
秦千寓也思考过,腺体这样的器官长在这样的位置,暴露在外,没有任何遮挡,遭受外创的可能性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增大。
按生理习惯会导致的审美变迁来说,秦千寓以为这里的人,应该会热衷于戴兼具美观性和保护性的项圈,类似于choker,可是也并没有。
秦千寓抬头看了看点滴的速度,伸手调了调,又问道:“你平常都是一个人吗。”
“有时候我妈会来,但她来的话…”小姑娘盯着习题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您今天都值班吗?”
“我今天看完…能把习题册暂放在您办公室吗?”
“可以。但我不在的时候,你未必能自由进出办公室。”秦千寓拉过一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我去跟护士站说一声,以后你按铃,让护士姐姐给你收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更方便一点?”
“是。”小孩脸上藏不住事,放松地笑了出来。
秦千寓从上衣口袋拿了一支笔给她:“那你慢慢看,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小姑娘又小声地道了谢。
秦千寓看她做了一会儿题,便悄悄地离开了病房。
20床的确是让秦千寓印象深刻。
一个孩子刚过了分化的年纪,还能在病房里专心学习,也很少见这个年纪的孩子生着病,家长却很少陪护。买辅导资料这样的事,居然能落到她这个责任医师身上,秦千寓哑然失笑。
她见过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家庭其实特征挺明显。往往是家里条件实在有限,家长整天在外挣生活,既没有时间那样细心地看管孩子,也没有那样的认知去追踪孩子的学业。
可要是那样的话,原身开高价药,也太突兀了。
秦千寓走回值班室的时候往护士台绕了绕,小胡正在那跟一个新来的护士讲话,逗得护士笑的前仰后合。
……就知道他那些笑话不全是是为了医生朋友们准备的。
秦千寓把20床的事跟护士长知会了一声,就朝小胡走去。
既然大家难得都闲着,就拉个人聊聊天。
“嘿。”她打了个招呼。
小胡看到她,似乎有些讶异:“你找我?”
秦千寓点了点头:“找你。很奇怪吗?你为什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咱俩是同期进医院的,三年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小胡意味深长。
这么夸张。
秦千寓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说说吧,什么事?”小胡习惯性掏兜摸烟,又想起护士站是禁烟区,就只拔了一支递给秦千寓,没点火。
“抽吗?”
“算了。”秦千寓摆摆手,“精神还可以,暂时用不着。”
前世她会一点,但也很少抽,除非连轴转到受不了,才会跟同事去楼梯间抿一口。
小胡也不勉强,把烟别到耳朵后面,笑了:“我发现你最近确实变了很多。”
“怎么说?”
秦千寓联系了原身三年没主动找他说过话这条评价,皱了皱眉,猜想道:“觉得我之前……很孤僻?”
“孤僻?不不不…”小胡否认的极快,“你是没人的时候才孤僻,人越多越发疯。”
面对秦千寓探询的眼光,小胡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坦白局的坑。
不过他也不扭捏,说话非常直白:“比如我们之前中午一起吃饭,你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插嘴,哪怕对于那个话题,你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聊的,哪怕你硬说会导致冷场。”
“再比如……”他指了指那支烟,“放以前,有人跟你示好,你绝对不会拒绝。”
以第三人称聊自己,的确很怪异,但也很有趣。就好像不管小胡说话怎么不客气,秦千寓都觉得自己在聊另一个人,而不会把原身经历的事套到自己头上,所以也很坦然:
“听起来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准确说,是给人一种绞尽脑汁想要融入,却反而格格不入的感觉。”
周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护士台,在旁边写着东西,不知道听到了几句话。
“聊聊别的。”小胡想换个话题。
秦千寓于是问道:
“你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哪种需要别人陪着睡,别人站起来她就醒,别人坐下她又睡着的情况。”
“哈?”小胡表情认真,开始思索:“这是受过什么入睡训练吗?”
“应该没有。”秦千寓手肘靠在闻讯台上,慵懒地站着。
“这也不在腺体科的解决范畴里啊。”小胡想了想:“那她受过外源刺激吗?”
“嗯……喝酒喝醉了算吗?”
“……你是不是有病。”小胡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喝醉了把浴缸当床,把冰箱当马桶都不稀奇!”
“谁啊,喝醉了还要人陪着才能睡。”他的表情八婆了起来。
秦千寓没搭腔,双手交叠:“我还观察到她潜意识里对Alpha有非常强的抵抗意识。”
“关于意识引导分化,意识影响表达,因为涉及到太多精神层面上的事,很难科学定性。”小胡一正经说话,就又想去摸烟,烦躁地放下了手,“就像很多人想成为Alpha想成了执念,也很难如愿,但反过来说,精神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让人短暂忘记疼痛,所以也没有人敢说精神对人的身体表达真的没有作用。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精神状态可以影响到很多事,包括腺体表现。”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以腺体有问题为讨论前提的,那我觉得根据你说的这两点,很有可能确实有心结在作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千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吧,工作去。”
一只干瘪的手拦住了秦千寓的去路。秦千寓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表情极冷淡,不耐烦地把一张纸戳到她面前:
“快去把钱给我交了。”
秦千寓面无表情地扯过这张纸,迅速浏览了一遍。
“20床的账单?”
她挑眉问道:“我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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