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回房间，却脚步停顿，转身进了书房。

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秦千寓拉开抽屉，拿出病历本，封面该填写个人信息的地方仍是一片空白。

秦千寓提笔，记下了第二条症状:

【多思少眠】

接着，在上一条记录【食欲不振】的后面，做了一个小小的备注:

已有改善。

*****

凌晨两点多的来电，像炸雷一样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不管是谁的电话，都很难有什么好事。

秦千寓摸了摸衣兜，手机的振动传了出来:

“我的。”

岳灵逸轻轻从她的怀里挣了出来:“去接吧。”

然后从她手里拿回了剧本，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秦千寓望着屏幕上闪烁的备注【妈妈】，接起了电话:

“喂，妈。”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不知道什么曲子被混音成了神曲，鼓点重音活力四射，还夹杂着摇色子和碰牌的声音，一听就是很丰富的夜生活，不知道在哪个会所里搓麻将。

但是电话这头这边太安静，这些动静通过手机播放出来，就像在客厅里装了个村头的广播音箱，秦千寓连忙调低了音量键，可声音仍然很突出。

半天没人说话，秦千寓等了一会儿，原身母亲才喂喂喂过来。

“喂，寓寓?”

“妈，我在，您说。”秦千寓耐着性子回答。

可原身母亲显然没意识到她因为背景音乐太响，喊得就更响，几乎是扯着嗓子:

“你周末的时间还是要空出来!我这周啊!又联系了很多Omega很多Beta，你要继续相亲,听见没有?!”

秦千寓万万没想到她提这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岳灵逸只是脚步顿了一顿，就继续往卧室走了。

秦千寓回过头，捂住了手机听筒，低声道:“妈，你小点声。”

“我小点声?怎么，你嫌我吵啊?”

秦千寓不想多纠缠，皱眉回复道:“我周末没空，要值班。你这周就歇了吧，别搞这些。”

“你说什么?”

一阵推拉椅子的声音过后，嘈杂的音乐声越来越轻，原身母亲好像换了个僻静的地方。

声音再次传来，却冰冷异常，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秦千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的语气突然变了，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重复着提问。

一阵寒意爬上了秦千寓的后背。

就好像是话筒那边的人被夺舍了。

这很不正常。

秦千寓也走到了一楼空着没人住的佣人房里，避免了打扰岳灵逸，才又说道:

“我说我没空!”

“你女儿是个医生，你怎么想的，凌晨两点打电话来，吵吵嚷嚷的，就为了说这事，我不用休息的吗?”

对面冷笑了一声:

“你少跟我扯东扯西的。你要是不配合，你那个破医生也别当了，当的你心都野了!我们是不是说好的，你结婚这件事要摆在所有事前面!”

“所!有!事!”

她突然像个疯子一样，眼见就到了爆发的边缘。

让人无法把这个声音和那个笑意盈盈的贵妇联系起来。

秦千寓开始相信那句话，家长催婚不成真的会变态。

老实说，如果秦千寓真是她女儿，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确实很吓人。

可惜她不是。

“你是不是跟上次那个演员好上了?”对面突然狐疑。

“不是。”秦千寓矢口否认，“她…有对象的。”

岳灵逸，将来会有她的天降Alpha。

“那你在作什么妖!”

声音陡然尖锐。

“我能作什么妖，算了…”

秦千寓语气缓和下来，她暂时还不想跟原身家庭起冲突:“只能一个晚上，我真的很忙。”

听到秦千寓让步了，对面瞬间恢复了愉悦:“真乖，真是妈的乖孩子。”

语气顿了顿，就像是为自己的失控找补，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过了生日你就29了，年纪真的不小了，妈妈已经为你操碎了心，你一定要乖乖的，不可以伤妈妈的心，知道吗?”

“嗯。”

电话挂断了。

秦千寓攥住了手机。

诚然，父母在为子女操心的时候也未必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这通电话的违和感还是太重了。

如果说原身母亲是出于对原身的关心，这几天来，除了相亲那天见了个面，几乎对自己是不闻不问，难得来个电话，居然除了相亲就再没别的话题了。

如果说是因为担忧子女婚姻，可电话那头笙歌不断，怎么看也不像能引发深夜抑郁的样子，倒更像是在牌桌上受了谁的挑唆，落了面子，才悍然来电。

总之，选择在凌晨两点发作，显然不算出于好意。

*****

今天中午的食堂格外热闹，大部分医生都来了。以前就餐窗口前最多停留四五个人，现在队快排到了门口。

腺体科的医生又占据了一个角落，小胡仍然是今天的话题王。

“小胡，这两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啊。”他们这样问道。

“这两天还真没有。不过我这回真是碰到了职业生涯以来，信息素味道最臭的病人。”小胡摇了摇头，面露尴尬,“我以为自己的忍耐能力算强了，以前不是没有碰到过信息素难闻的，我向来是面色不改，处变不惊。”

“但这次这个，一进来味道是铺天盖地，收也收不住，我偷偷把通风开到最大都没用。螳臂当车你们知道吧，以卵击石，能懂吧?他走了之后，我看到我窗台上那两盆绿植都蔫了!”

他越说越激动:“真的，我一直以为植物被熏倒是种夸张手法，真是开了眼了。”

孟觉端着盘子过来了:“你说的这人，不会叫辛铁柱吧。”

孟觉这话一出，附和的医生有好几个。

“啊…这人，这人我们也见过，确实是臭的印象深刻，看来这人是一直不死心!这都…这都把咱们医院的医生看了个遍了!”

“但信息素的味道都是天生的，这再怎么看也没用啊!”

“不过你还真别说，要是我的信息素是这个味道，我也自卑!”

…

本来聊的热火朝天，却突然没了声响，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

秦千寓本来在默默扒着饭，不明所以地抬头，发现进来了几个人。

仔细看了看，当中走着的两个，不就是腺体科的两个组长，张仲和孙思嘛。

孟觉轻声说道:“看来组长们开会回来了。”

这几天一直没撞见他们，秦千寓以为是不凑巧，原来是外出公干了。

走进来的几个人，基本上都和孙思张仲一个姿态，看起来级别应该是相当的。

唯有走在最前头那个，气场盖过了其他人。

院长葛淼。

他们来了也不是为了吃饭，跟在场的医生简单打了招呼，就站到了食堂中间。

葛淼示意大家安静，扶了扶眼镜，开口说道:

“各位中午好。”

“如各位所见，我们已经开会回来了。这次的会议呢，主要围绕着‘老院新建’这个主题。那么我们就趁着大家伙吃饭的功夫，把会议的主要内容传达一下。我们人民医院，是本市最老牌的医院。有着最悠久的历史，有着最丰富的从业经验，也有着优良的职业精神的传承。”

“但我们医院，缺点也很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建筑楼老化了;我们的设施，更新迭代慢了；在人才的招纳吸收上，也努力不足。大家都对老年人非常熟悉，一个老去的医院也同样如此，如果不能注入新的生命力，那么就会走上不可逆的淘汰之路。”

“所以如何让我们的医院重新焕发活力，创收是关键。有过硬的技术，有令人信任的医德，吸引更多的病人选择我们的医院就诊，这更是关键中的关键。”

“所以首先希望各位同事，能够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让我们的医院聚集更多的人才，成为一块金字招牌。其次，也希望各位积极建言献策，帮助医院进行合理有效的革新。”

“创收。”秦千寓笑容浮现，“我有想法。”

秦千寓正要举手，这头孟觉迅速摁住了她，那头组长张仲飞了一记眼刀过来。

秦千寓猛地甩了一下他的手:“AO有..别，哦对你是Beta。”

“那你按吧。”秦千寓没好气地瞥了孟觉一眼，“但你按着我干啥?”

孟觉拍了拍她，语带安抚:“听话，咱别当那个现眼包。”

秦千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个现眼包了?”

孟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你上次举手拥护医院的劳动主题活动，咱们科室包干了两个月的厕所卫生。”

…难怪原身不受同事待见。

不发言就不发言。秦千寓眼眸清亮，她有了一个新想法。

回到办公室，秦千寓拨通了陈洁的电话。

陈洁一副见了稀客的语气:

“呦，秦医生，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跟灵逸提了，希望她还是做一下腺体检测。我想看一下她的信息素相关的所有基础报告。”

“但是我们…”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和顾虑。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上热搜了。”

那头传来陈洁的笑声:

“的确是，我们公司最近给艺人交五险一金，按月发工资，很多人都觉得听起来像个养老公司。”

“那就不妨再多一场集体入职体检了，对吧?”

秦千寓补充道:“更像正规社畜公司了，人设更稳

…一定有热点。”

陈洁沉默了几秒，笑了:

“秦医生，你真挺可以。”

“行，那我去落实这个事，顺便通知灵逸。”陈洁一锤定音。

秦千寓放下手机不久，陈洁的短信又过来了:【灵逸手机关机了，不然你等她有空再说?】

当然也不是不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关机对于一个正在工作的人来说明明再正常不过。

可秦千寓反复想起她这两天的状态，还有那个叫林淑琦的女人，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秦千寓努力按捺住了自己的不安。

反复提醒自己炮灰不该越俎代庖，说好不插手她跟她的天降之间的缘分与纠葛的。

她烦躁许久。

一把脱下了自己的白大褂，转身去了隔壁科室:

“孟觉，我下午请个假。”

接着走出了医院，给陈洁拨了电话:

“给个岳灵逸的具体定位。”

顺便扯了个谎:“我就在影视城附近，我直接当面跟她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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