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口的时候，霍长恭转头再次看了一眼村子，依旧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

此时太阳接近落山，如果在不回去，他们可能就真的要在野外过夜了。

也到了这个时候，身后的少年才问道，“他为什么要撒谎？”

“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你并不是这么这么想的。”

“哦？”他的话让霍长恭挑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人类撒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让自己利益最大化，或是可以免除一些处罚。否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你们撒谎。”

少年在人前伪装出来的黑色眸子在这个时候逐渐变成了它原本的颜色。

“孤确实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凡是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这样吗？”少年低低地说道，“这个村子没有亡灵，但是有死气，也就是说，村子里的人没有直接参与某一个谋杀案，但是事不关己的行为，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不作为的参与者了。”

“不作为的参与者？”霍长恭重复了一遍，冷笑一声，“那你这么说，不就是所有人都是参与者吗？”

“他们见证了与自己有关事情的发生，但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选择了事不关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村子能够留到现在，不然它应该和当年的人一样，全部消失在那个时候。”

云拿月的话让他开始思考起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贾叔说他不记得了，但是却清晰地记得张婶，老李和小王的家里在那天生了儿子，这些孩子不过是最后离奇死亡罢了。

霍长恭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云拿月的话，然后才说道：“孤幼时曾在这里生活过，那时九泉村并没有如今这般，而是民风淳朴，虽然会有邻里之间的摩擦，但是总体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云拿月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后来孤被先帝找回，加入军营，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听说九泉村的事情时，就是司徒大人被先帝拍板，但是那时孤也没有回来，前方战事吃紧。再往后，就是现在才回来。“

“我想，或许你应该查一查，司徒家当时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这里。“

“这件事孤查过，但是因为司徒大人是一个人来的，所以除了贾叔，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谈了什么。“

“这样啊。“

这时已经走到了京城里面，月亮也露出了一个尖尖，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进到京城里，苏辰才出来，“呼……你们真的，什么地方都敢去。”

“你已经是一个亡灵了，为什么还这么害怕？”霍长恭瞥了他一眼。

“你……你……就算我已经是个亡灵了，也轮不到你这个人在这里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苏辰跺了跺脚，然后看向少年，“喂，还有你，为什么签订了契约还要纵容这个人类？”

“关你什么事？”云拿月在一个馄饨摊做了下来。

看见霍长恭站在他跟前，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嗯？”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拽了拽，霍长恭低下头，对上了少年古井无波的眸子，再看看他坐的地方，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少年看他似乎没有什么表态，还以为他不愿意，甚至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来到这里很长时间了，我都没有来到这种地方吃过饭。“

少年自以为的可怜，在霍长恭眼里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脸，生硬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云拿月自己想象的那样。

不过他这个样子也成功逗笑了他，霍长恭坐在他身边，“吃吧，孤结账。“

“谢谢。“

其实云拿月没有说的是，他曾经也出来过，但是他们都要那个什么叫“钱“的东西，他在神魔大陆那么久，吃东西从来不需要这个，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才在王府吃着免费的饭，都快给他吃腻了。

老板很快就端上来两碗混沌，碗大量足。

霍长恭就吃了几口，便把筷子放下来，然后看着少年吃。

云拿月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至少他在神魔大陆并没有吃过。

因此吃的也很快，吃完了还不忘看了一眼男人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混沌。

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就把混沌推到他面前，“吃吧。”

得到男人的首肯，云拿月端起碗就吃完了。

“再次谢谢你的款待。”

“吃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吧。”

“嗯嗯。”

吃饱喝足的少年不论男人说什么都非常好说话，霍长恭微微勾了勾嘴角，似乎发现了一个绝好的，逗少年开心的方法，不过他并不准备和别人分享。

回到王府的时候，管家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他来了，连忙赶上来，趴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少年站在他身边，他其实完全可以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如果男人不想告诉他，他也不会主动说，毕竟该说的时候就会说的。

把管家的话听完，霍长恭看向少年，“孤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好。“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男人才收回目光，“什么时候来的？“

“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看殿下准备怎么办。“

“走吧。“

霍长恭的话刚刚落下，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来了。你先下去吧。“

来人穿着宽大的斗篷，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雨衣下面，硕大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起到底是谁。

前半句话是对男人说的，后半句话是对管家说的。

看见来人，管家对着来人弓了弓身子，“诺，奴才告退。“

“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太后娘娘这么晚了，还在臣府中，有何贵干？“霍长恭对她行了一礼，说道。

听到他的话，那人才把面纱揭开，赫然就是本应该在后宫之中的太后。

“自然是有事了，无事哀家来这里作甚？”

“外面冷，太后随臣一起进屋里说吧。”

说着霍长恭就带着太后进了书房，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太后也不准备多说什么，而是直入主题，“哀家听闻你今日去了九泉村？”

霍长恭准备倒茶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等到一杯茶沏好了，将它放到了对方的面前，才缓缓说道：“太后果然神通广大，臣刚从宝山寺回来，太后就收到了消息，在臣的府中等候……”

“霍长恭！你知道哀家问的是什么。”太后厉声喝道，甚至还叫出了他的原本名字。

而此时，霍长恭刚刚坐到主位上，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在椅子的把手上有节奏地轻敲着。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逐渐收起来了，就这么看着面前有些慌张的女人。

气氛开始凝固，此时的太后才仿佛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拽住了衣服，但是皇室尊严让她依旧保持着矜持。

寂静的书房只能听见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长恭才突然嗤笑一声，看向站在面前的太后。

“贤妃，孤敬你是皇上生母，所以尊称你一句太后。但是你要知道，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先皇的密旨你也看见了，所以，不管孤做什么，你都没有权力过问，知道吗？“

他的话好像捏住了她的七寸一般，卸掉了她浑身的防御，让原本还保持着理智的女人瞬间瘫坐在椅子上。

“长恭，哀家都知道。但是能不能给哀家一个面子，这件事不能往下查啊……“太后的嘴唇都开始颤抖，浑身颤栗，似乎这一切都勉强撑出来的。

“贤妃，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恕孤难从命。“霍长恭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请回吧，别让孤亲自派人把你送回去。“

“你……“太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后半句话堵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这句话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是明摆着送客的意思，她如果真的被送回去了，那么今天晚上她私自离宫，见首辅的事情就会众人皆知，不论是她，还是皇室，都接受不了。

“哀家知道了。“女人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好衣装，发出最后的忠告：”哀家还要再警告你一次，这件事最好到现在就收手，不然……后果就连哀家也承受不了。“

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出来，“太后娘娘承受不了的后果，可不代表孤承受不了。您还是管理好后宫，为皇上减少一点负担为好。“

闻言，太后什么也没说，而是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偌大的书房就剩下霍长恭一个人，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摞奏折，应该是刚刚送来的。

“呵，最好别被孤查到。“幽幽的声音消失在晚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