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是肖玖芥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天。

可能在别人看来有点夸张了，但是在她那边是真切地如此认为。

试问当你发现所有银行卡都绑定了你讨厌的人的手机号码，绑定支付账号都需要对方提供验证码，处于没有对方完全不行的境地中，是何感受。

肖玖芥是尴尬到脚趾扣地，无奈到直捶自己的大腿，气恼那个没脑子神经的二十三岁，无名怒火在心里默默发泄，人却没有办法，只能凑上去等着巫芩的验证码。

最恼火的是，还有个肖柠梵在旁边唏嘘，“姐，我都说过你要给自己留点私房钱，偏偏不听我的，这下可好了。”

不看气氛的样子，让肖玖芥很是无奈，可想到她是自己的妹妹，再怎么让人生气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纵着呗。

绑定好后，尝试着转了笔钱给肖柠梵，成功后才放心，电话号码的更换需要到银行操作，时间刚好是银行人员上班的时候，干脆提出现在去进行更换。

“可是。”一直沉默的巫芩开口，有点为难的样子，“我们之间有谁会开车吗？”

肖玖芥怔了下，十六岁的她连考证的年龄都不到，会开车是不可能的，巫芩也不会开车的，那……

把目光投向一旁咔嚓咔嚓吃苹果的肖柠梵，“你会吗？”

肖柠梵摇摇头，耸肩，“不会啊，开车这种事不适合我干，我都没有要去考驾照的想法。”

司机也出去忙其他工作了，肖玖芥缄默片刻，点开了打车平台，喊了辆的士，预计还要五分钟才能到达。

“先去拿证件吧？”巫芩起身，看着肖玖芥平静地说，待她点头，才转身上楼。

凌厉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巫芩能够感受到，却只能装作看不到，比起昨天和前天，散发出来的恶意已经减少了很多，算是有些缓和了，虽然仅是表面。

避免二十三岁的自己在这上面会做什么安排，肖玖芥也上了楼，回到房间拿证件，打算办一张新的银行卡。

证件放置的地方，依旧是办公桌的第一格抽屉，习惯的位置所以找到并没有费什么功夫。

证件底下压着的一本点缀着花朵的白色相册，这种一看不是以前自己风格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和巫芩有所关联的物品。

打开相册，一张张巫芩单人、她和巫芩一起入镜的照片展现在眼前。

无一例外，全都挂着不值钱的笑容。

沉甸甸的幸福感从相册里冒出来，明媚的温柔却落不进捧着它的人的内心，神色复杂，眼神阴郁，唯感满心的讽刺。

“姐！车都在门口了，你在干什么呢！”

肖柠梵的声音由远及近，肖玖芥立刻把相册藏了起来，拿上身份证走出去，“来了。”

银行里办理业务的人格外的多，她们走进去的时候，等候的坐席也只余下一个，朝那唯一的座位走过去。

忽的感觉身旁闪过一个人影，肖玖芥侧目，发现是个青年，脚步飞快朝那空位进发，眉头微拧，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赶在那人之前抵达，坐到位置上。

落后一步的肖柠梵和巫芩紧跟着站到她的面前。

“起来，让嫂嫂坐。”肖柠梵踢了下姐姐的鞋子，都做好了和姐姐掰扯的准备，然而预料之中的争吵对峙却没有发生，站起走到墙边倚着，很爽快地把位置让出来了。

巫芩被肖柠梵按着肩膀坐下，视线始终放在扭过头不知在看什么的肖玖芥身上。

其实，就是在给她占位吧。

哪怕仅是因为肚子里无辜的孩子，久违的关切也令她暖心。

态度不算好，吆喝来吆喝去，喂来喂去的，但是行动上没有再进行过分的举动，作为小保镖的肖柠梵等回到家松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肖玖芥除了把号码都改回自己的外，还把所有的钱都转进了新办的银行卡里，目的只为了架空巫芩手头上的钱。

观察虽不多，但是从巫芩这几日都未曾出门这点来看，她应该是没有出门工作的。架空她手上的钱，看她要怎么去满足自己的购物欲或者需求。

下一秒，啪啪打脸。

秦听兰一回到家，拿着精美的购物袋往巫芩那边去，边拿出来展示，边说，“芩芩啊，妈妈给买了条裙子，你洗澡前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妈妈明天去跟人换尺码。”

“肯定合适的妈妈，就不用试了，直接洗了我明天穿。”巫芩捧着裙子，冲秦听兰乖巧一笑，妈妈给她买过太多次衣服了，尺码和她的穿衣风格这方面可谓是摸得透透的了。

奶奶人狠话不多，直接让司机把营养品和一些大品牌的零食往专门收拾出来的货架上放，霸气地在白板上写下‘巫芩专属’四个飘逸的大字。

肖柠梵见怪不怪地打着哈欠，思考着要怎么帮嫂嫂解决太多的营养品，之前有姐姐偷摸着帮忙吃，这下姐姐不正常了，能担当此重任的也只有她。

肖玖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眉头紧到能夹死一只蚊子。

失策了，巫芩哪里需要花钱买什么，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表示，妈妈和奶奶就把吃的用的统统买给她了。

她其实觉得巫芩挺奇怪的，明明被施以生命威胁，却还能在这里待下去，远离她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曾经爱人、现在仇人，不才是应该发展出的后续吗？

是因为害怕离开后巫家会找她麻烦。

还是……留恋妈妈和奶奶的温柔？

肖玖芥打量着包裹在妈妈和奶奶的爱意中的巫芩，看着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弯起的眉毛都在诉说着主人的开心。

曾经，比眼前的巫芩更加稚嫩的小巫芩，也曾在同样的场景下，露出过一样的笑容。

满足得太真实，高兴得太真切，让她以为是纯善之人，是能够交付信任的人，逐渐放下防备，让她走进内心世界，亲自、把刺向自己的匕首交托了给她。

直到一次次的真面目在面前展现，才恍惚：原来、信错了人。

原来，她是个骗子。

肖玖芥眼神凝结上冰，她不能够，再次重蹈覆辙。

瞥了巫芩一眼，一言没发，悄然上楼进到房间，她以为没有人会关注到的，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巫芩身上。

殊不知，在她转身的第一时间，巫芩的目光就自动聚焦到肖玖芥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奶奶回房洗漱，妈妈去厨房做饭，巫芩才招手让肖柠梵坐过来，附在她耳边问，“梵梵，你是不是对你姐姐做过什么？”

肖柠梵猛摇头，“没有。”

看她的反应，巫芩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沉吟许久，“可以的话，方便多对她做吗？就像我之前找你驱邪一样，你多给她喝喝符咒水。”

虽然她和肖玖芥的情况不一样，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误打误撞真能把肖玖芥丢失的记忆唤回来呢，肖柠梵的符咒是有神奇的力量的，她想，是可以寄予期望的。

“嫂嫂，其实你知道点什么的，对不对？”肖柠梵撑着下巴，装作随意，问出来的问题却让巫芩心里一咯噔。

眼看嫂嫂神色沉下来，连忙摆手，“你放心，我不会问什么的，我知道你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不管姐姐说再多次，我也永远站在嫂嫂这边。”

她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往事，忽然觉得，从刚开始到现在，其实嫂嫂有很多处神神秘秘的地方，想说姐姐的异常，嫂嫂可能也知道点内幕。

以前她不曾多问过，现在也一样。

“嫂嫂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肖柠梵俏皮地敬了个礼，眼睛转了几圈，确定没人来，小心地耳语，“嫂嫂也帮我打个掩护好不好？”

“你说说呢。”

“我明天不想去上课。”

巫芩有几分无奈，劝着，“可是你的出勤率太低了，万一影响了你毕业证拿取呢？你姐姐会大发雷霆的。”

“她现在自顾不暇，压根没时间管我。”肖柠梵揪着巫芩的衣角撒娇，“就一天，嫂嫂，就明天一天，明天有体育课，要跑八百米，我真的是没有那个命能支撑我在跑完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瞎说的话惹得巫芩没忍住噗嗤一笑，嘴上教训着，“你在讲什么呢梵梵，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姐姐和嫂嫂当初不也经常逃体育课。”肖柠梵毫不犹豫揭穿，“我还记得你们那次逃课之后，还跑回来家里抢我的冰淇淋吃！”

“啊……那次是意外。”

……

客厅里两人聊着往事，客厅拐角肖玖芥靠在墙上，神色复杂地聆听着她们记忆中的那些、她没有丝毫印象的所谓过往。

她的记忆中，学校里她和巫芩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又怎么会幼稚地一起逃课、看花、看星空、爬山……

眼神深邃，或许，她应该再找童柚然了解这个世界的曾经。

或许、身边的这个巫芩，真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巫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