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带着清澈的凉意,随着暮色浸染出一种十分艳丽的凄楚之美。一缕阳光如水,照亮了小径旁的红枫,与深秋黄昏的云彩,织成一片凝绯的轻绡,玲珑透明。
沧清漓对着怀中的小狐狸淡淡一笑。
“狐仙哥哥,你刚来到这里,可能还不太清楚,这里是神界的雪域冰原,我是从人类世界魂穿来的,刚来这里的时候原主还是个小孩子,真惨,这么小就没了,师姐和母亲叫我寒月曦,我也没好意思说真相,就一直用这个名字活着。如果我猜得没错,我这幅身体的原主寒月曦应该是来自你那个世界,叫——神羽之域,对吧?”
羽寒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心想:雪域冰原?神界?
魂穿?听起来像是是夺舍?
沧清漓见羽寒三分好奇,七分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的尾巴……
“哧——”
小狐狸一个爪子飞挠了过来,不过这回少年倒是学机灵了,闪电般地躲了过去。
“狐仙哥哥,你这爱用爪子挠人的习惯得改改啊!”
羽寒脸颊微红,眼中怒气要喷涌出来似的,一双清灵的瞳眸中充满了杀气,直勾勾地盯着某个‘登徒子’。
“哼!”
羽寒白了沧清漓一眼,不再理他,但并没有从他怀中跳出去,显然,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那听听他讲解总归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沧清漓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羽寒的行为很满意,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千年了,不过千年来除了师姐和母亲,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活人。”
羽寒:“?!”
他这么一说,羽寒才惊觉到,在方圆千里之内,他居然感应不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任何活人的气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一千年前,神羽之域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冰帝寒沧澜的妻子—天雪灵圣雪清浅失踪,冰帝搜寻多年无果。
听说天雪灵圣当时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徒弟,那……
等一下,前面那是什么?!
羽寒的思路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打断。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就像是被人用巨斧劈过似的,三面都万分陡峭,深渊之下,垂悬的瀑布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见云雾缭绕,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令人望而生畏!
沧清漓嘴角依旧挂着笑容,羽寒忽然觉得他笑得有点恐怖……
“狐仙哥哥,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他的眼神复杂多变,令人捉摸不透。
羽寒打了一个寒噤,刚想凝聚九幽琉璃焰,却发现自己压根凝聚不了!
他的灵力什么时候这么微弱了?!
小狐狸用力挣脱少年的怀抱,心想: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
然而,挣脱无效,那个疯子……
居然带着他……
跳下去了!
羽寒内心如坠冰窟,如果他眼中的杀气可以实质化,估计早就把沧清漓灭了千百万次了。
北风呼啸,吹打在人脸上像针扎一样疼,但是沧清漓却尽量将小狐狸藏于自己怀中,不让他受到一点风寒,羽寒停止了呼喊,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加奇怪,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想要他死又为何要护着他?
沧清漓又笑道:“狐仙哥哥,相信我,你是不会死的,因为……
你有主角光环啊!”
羽寒惊呼:“主角光环是什……”
沧清漓一松手,小狐狸径直从几百米的高空忽坠而下,如同银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沧——清——漓!!!!!!!!!!”
随着羽寒一声大吼,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他的长发飘散而开,随风微扬,青丝披散至腰间,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蓝衣似海,一双美的不似凡人的瞳眸,宛若碎进了日月星辰,流光溢彩。顾盼之际,却又冷若冰霜轻淌,冷冽慑人,倾倒众生。
“噗通——”
美人落入湖中,玉胴隔着浅薄的衣裳,浸湿了一片,隐隐约约露出了坚实有致的身材。
可就在他恢复人形的下一秒,只感觉头上有什么庞然大物砸了下来,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红唇被猝不及防的堵住,咸咸的湖水连着那抹红润穿梭在唇齿之间。
羽寒眸中冰寒慑骨,贝齿重重地咬破了沧清漓的薄唇,渗出来殷红的鲜血。
血水入口,更为奇迹的一幕发生了——
他身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阳光透过湖水映射在沧清漓的赤金异瞳上,忽然显现出斑斓的彩色,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和朦胧感……
天空骤然像是玻璃一般碎裂开来,一道九彩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周围似乎都变的阴暗了下来,随后光芒愈演愈烈,而后分成两道强光冲入沧清漓和羽寒额中。
羽寒走进一片虚无,周身的景色慢慢地从黑色变得有光亮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大海之中,身若浮萍飘荡,却又有些微弱的窒息感。
这是……
哪儿?
“以我之命,唤尔之魂,以血为誓,浮生情劫,神契——启!”
一道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声音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仿佛能穿透灵魂。
奇怪了,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以我之命,唤尔之魂……”
羽寒在心底默默跟着念了一遍,还未细细回味这几句话,却发现眼前忽然一晃,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他看到沧清漓眸中一抹七彩色的光芒闪耀,忽又消散了去,然而他却浑然不知,就在刚才,他自己的眼睛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你们……在干什么?”
一阵如铃声悦耳的话语传入耳中,把小狐狸吓得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这这……
这混蛋居然亲了他!!!
羽寒灵力恢复,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脚把他踹开十米远。
赤足一踮流水,他轻跃上了岸,玉胴覆着薄衫,水淋淋的,魅惑丛生。
羽寒手一挥,衣服上的水滴火速蒸干,总算是没有曝光什么。
“狐仙哥哥,你……咳咳,你要谋杀亲夫啊……我说了啊,你有主角光环在,不会死的……”
沧清漓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踉跄地爬了起来,望着美人目中流溢的杀气与彻骨的冰寒,有些心悸。
“而且,这不是我家就在悬崖底下嘛……这样走的话,会近一些……
刚才是我看狐仙哥哥人形太美了,一不留神,没控制好灵力就掉了下来,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让哥哥伤到分毫的,而且那件事……
呵……意外……纯属意外……
狐仙哥哥这么美丽聪明善解人意,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我赶尽杀绝吧?”
沧清漓挠了挠后脑勺,又瞥见不远处那负剑女子冷冽的目光,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师姐……”
薄雾在晚风的吹拂下飘来飘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如海市蜃楼,飘飘然欲仙。
雾气掩掩映映地遮住了女子曼妙的轮廓,霞光流散下,仿若仙子踏云而来。
羽寒只感觉到背后格外的冰寒,不过那道声音却更吸引人——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甜美,羽寒还从未听过这样美妙动人的声音。
“师弟,你可是欺负到人家了?快道歉!”
风铃般动听的声音回绕在山间,羽寒循声望去……
少女青丝随风白云隐傲骨,素衣稍摆明月衬英姿,樱桃嘴镶嵌在娃娃脸上,一袭天蓝色云鹤水纱连衣裙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薄纱水袖与罗衣裙摆形成渐变色,在晚霞余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这身装扮倒是和沧溟月有几分相似的风格,属于充满现代风的改良版古装。
女子无奈地看了一眼沧清漓,摇了摇头,随手脱下覆于身上的长袍,凌步轻移至羽寒面前,为他披上,又温婉笑道:“师弟不懂事,若是冲撞了公子,我替他向你道歉。”
羽寒望向那蓝衣少女,言语间不觉弱了几分:“本来我是打算杀了这混蛋的,不过既然他这位仙女般的师姐都来了,那就暂且饶他一命吧!”
然而他心里却像是兀然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又想起那道白衣金眸的身影,不由得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叹了口气。
其实他对于这种契约,多少也了解一点,只不过他所知道的那种契约叫“灵契”,是母亲与他讲过的,却不知与这“神契”是否是同种用处。
缔结灵契的双方需以两人的血液为灵契的引子,若缔结成功,两个人的性命相当于连在了一起,一方死亡,另一方轻则重伤,重则陪葬,但也并非全无好处,比如双方的修炼速度会迅速提高,相当于开了个修炼加速器。不过,要是想解除灵契,办法就只有一个……
“只有什么呀,娘亲?”
年仅两百岁的羽寒扑棱扑棱地眨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好奇地望向身旁的女子。
“就只有缔结灵契的一方杀死另一方,方解。”
女子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月光下更显得白衣胜雪,周围一圈淡淡的银色光晕,倒映在羽寒的清瞳中,美的如梦似幻。
白露霜的眼眸中透出一抹金色,随即消逝,不知那眸中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亦沧桑,竟仍清澈的如一汪秋水。
“杀……杀了?会不会太残忍了啊?”
羽寒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胆怯,却被身旁女子察觉到了。
“寒儿,你要记住!”
白露霜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如果你发现了一个人要杀你,那你就在他动手之前想方设法将他置于死地,决不能留一丝后患!否则命丧黄泉之时,必将追悔莫及!我白露霜的儿子,若是连刀刃都拿不起怎么行?”
“那要是我以后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人人都要来杀我呢?”
羽寒很认真地问着母亲这个问题。
白露霜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是我的儿子,你不会。”
羽寒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小声问道:“那……那如果我不能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杀我呢?我该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的内心了。”
白露霜颦颦一笑,却又转头望向那轮皎洁似流光的明月,眼眸中不经意闪过淡淡的忧伤,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的内心告诉我……
我不想杀这个人。
娘亲,我做的……
是对的吧?
“公子,公子!”
一闻此音,羽寒才忽地回过神来,又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公子,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都不理理我?是在想什么事吗?让你如此出神。”
雪疏影见羽寒向她这边看过来了,才开口轻语道。
“没……没什么,发了会儿呆,失礼了。”
羽寒淡淡一笑,又无意间瞥了一眼站在那少女身旁的沧清漓,眼神中仇恶甚多,但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雪疏影玉唇轻启,笑道:“我叫雪疏影,师弟你应该认识了,既如此,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羽寒,翎羽的羽,冰寒的寒。”
踌躇了片刻,他又道:“你们……真的和我一样来自神羽之域?那你们知不知道怎么回去?”
呃……
他忽然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好像很弱智,他们要是知道怎么回去,还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继续待着?
“倒也无妨,至于公子的问题……”雪疏影遥指前方,“不若进寒舍一叙,听我慢慢道来。”
顺着她的指尖方向看去,羽寒隐隐看见前方不远处薄雾缭绕,几间低矮的木屋被几颗果树环绕着,佳木葱茏,百花点缀,奇草仙藤,穿石绕檐。
屋前不远处,有一小池塘,一夜秋风冷,吹不散芰荷红玉影,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入石隙之下,流入池塘之中。
仿若仙人隐居处,此境堪比桃花源。
羽寒跟在雪疏影身后,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眸光瞬间暗沉下来――
他竟是在雪疏影身上感应不到活人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几千年后的羽寒回想起自己前期满脑子天真还自诩正义的想法,有种想抹去黑历史的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