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壹摇了摇头否认了姬狩怀疑自己要私吞的说法，认真道，“从叁说，殿下多年无收入，一旦有入账就要用来还债。”

“他这账房先生都辞职了，不还。”姬狩朝序壹伸手，序壹听话的将装满了金银首饰的暗袋放在他的手中。

姬狩看了眼沸水中孤零零的点翠金簪，满意的颠了颠手中那颇为实在的份量。

紧接着，序壹面无表情的棒读道，“殿下在褚国境内的土地、房屋、酒楼、青楼都已抵押，三月内还不上欠款，将被典当行强制回收再贩；三皇子府内的家具，非御赐衣物皆已送给身处朝堂的我方官员抵做银钱，目前抵无可抵。”

序壹缓缓道出冰凉冷酷的事实，“若殿下再想不出生财之法，多年筹划将毁于一旦，这样也可以吗。”

“不像你会说的话。”姬狩犀利点评道。

序壹一秒都不带犹豫的出卖队友，报上幕后主使大名，“从叁。”

“从叁……”姬狩话锋一转，“从叁说的有理。”

毕竟从叁负责管理规划他所有身家财产，没有人会不相信自己的账房先生，包括姬狩本人。

上次从叁辞职还能看做对方只是管账压力大，因大量脱发产生的怒气值，只要发泄发泄怒气就好啦。

这次竟然连这点蝇头小利都要没收，看来孤的财政情况，确实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突然死到临头，甩手掌柜当习惯的姬狩有点坐不住了，“你把太阴公主丢哪了？我现在立刻马上找他求婚还来得及吗？”

“什么？环御？二百里外？乱葬岗？啊对，没错，孤还派人刺杀，顺便扒了人家的装备。”

姬狩左手扶着太阳穴，纤细瘦弱的腰肢斜倚在摇椅上，弱柳扶风状，“太阴公主不会原谅孤了，吾命休矣。”

序壹抿了抿唇，自己明明是严格按照主上的要求做的，难道他又做错了？

姬狩暂时没空管手下突然悲春伤秋，忙着抢救他的多年基业，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序壹！快去打听打听老二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孤与太阴公主的婚事成了没？若是五皇弟不给力……”

“是了，五皇弟不靠谱。”原本无论老五老二背着他谋划什么，他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秋日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现如今姬狩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聘礼，主动把自己嫁出去！

为避免横生变数，姬狩勉强道，“罢了，还是孤来替老二谋划谋划，序壹你去通知从叁，让他派人再添一把火，一定要把这婚事促成。”

序壹出言提醒道，“主上，从叁辞官了。”所以他现在只是个无情讨债人，是不会免费帮你干活的。

姬狩听懂了序壹的言下之意，老神在在道，“告诉他，芜野王姬炽携数百箱聘礼求娶公主，孤欲与太阴公主联姻。”

暮色渐浓，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秦女帝坐在案台后，手握朱笔批阅奏折；太子坐在秦女帝左后侧的案台后，观摩学习秦女帝处理过的奏折，右后边的案台空置，应该是太女尚的位置。

秦女帝身上的常服单薄，小太监躬身献上熨烫完成的紫色龙袍，御前太监恭敬的披在了秦女帝的肩头，繁复华丽的金龙蜿蜒，衣摆曳地。

左右两相分别跪坐在两侧案台后埋头批阅，处理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物，将需要秦女帝过目的奏折一一分拣呈上过目。

秦女帝挑出与褚国此次和谈相关的奏折搁在一旁不批，垒高的待处理奏折逐渐低矮，与之相关的奏折越垒越高，最后批阅到了左右两相呈上的奏折。

秦女帝低头看着两封奏折上相似的内容，随口道，“难得见左右二相政见相同，右相，你素来与太子交好，昨日太子与褚国来使所谈的条件，你看如何？”

太子鸿堇闻言，立马屁股着火坐立不安起来，忍不住抢答道，“母帝，右相学识渊博，儿臣以师长之礼相待，并无……”任何越距的私交。

不打自招，右相姜临昼真是没眼看。

秦女帝略一抬手止住太子鸿堇的未尽之言，垂眸看向右相姜临昼。

“臣忠于陛下。”右相姜临昼立马恭敬的低头，表明自身立场。

秦女帝不可置否，淡淡的说道，“朕知你心系乾国，右相不妨替朕想想，太子此举，于太子自身，有利有弊？”

这话题可危险了，一个回答不好，被罢免官职事小，惹秦女帝与太子鸿堇不悦事大，右相姜临昼欲言又止，神色迟疑，明显想说又不敢说，怕触怒圣颜。

“尽管畅所欲言，朕赦你无罪。”秦女帝见状便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右相姜临昼斟酌着措辞，讲了句万金油的话语，“太子此举，于自身有利，于乾国也有利。”

秦女帝不可置否的嗯了声，示意继续讲。

“于太子自身，利在促成两国和平，略得民心，侥幸胜……太女一筹；于乾国，避免两国相争，战火纷飞，百姓在陛下的庇佑下安居乐业。”右相姜临昼道。

右相姜临昼明知太子鸿堇的目的是排除太阴公主这一的隐患，却也只能将矛头引向别处，假装这是太子鸿堇与太女尚之间的旧怨。

秦女帝嗤笑道，“手足相残，可算优秀？”

秦女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口中的手足相残指的并不是太子鸿堇与太女尚两人，二者因皇位互相明争暗斗多年，是秦女帝故意放纵的结果。

秦女帝对此甚至是喜闻乐见的态度，并不会多加苛责。

此时，秦女帝口中的手足指的是，太子鸿堇与太阴公主项月。

太子鸿堇对太阴公主出手，令秦女帝很不高兴，这才有了这句手足相残。

一道送命题，秦女帝正在气头上，右相姜临昼也不敢徇私，客观道，“太子素来优柔寡断，不善为政，此次和谈果断利落，颇有几分陛下杀伐果断的模样。”

秦女帝刻薄道，“自古以来，兄弟相残为人不齿，如此有违人伦之举，右相竟称其为杀伐果断。”

秦女帝的指尖轻叩案台，“褚国国都距离荆城八千里，使臣行路二个月有余，四日前抵达荆城，五年盟约九日后方才结束。”

“上个月褚国单方面滋扰边境撕毁盟约，朕没想到，竟能反过来成为他们威胁朕的把柄。”秦女帝冷声道，“右相代掌太尉职权，执掌天下军政事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该当何罪？”

秦女帝指叩案台代表事情并不严重，若是严重，秦女帝一般都以镇纸发泄。

右相姜临昼膝行至秦女帝的正前方，摘下丞相官帽置于身前，叩首道，“臣知罪，依乾律当引咎辞官，终生禁止科考，永世不得录用。”

右相姜临昼身处荆城，与秦女帝一般，皆山高皇帝远，管不了那么远。

明知秦女帝只是随便找个由头拿他开刀，杀鸡儆猴，震慑太子鸿堇，右相姜临昼也只能主动钻进这个陷阱里，毕竟，与秦女帝离心，他的仕途才真是到了头。

太子鸿堇代表着天家颜面，出尔反尔，无疑是自打脸面，与太子今后仕途有碍，同时也令秦女帝蒙羞。

更何况，太子鸿堇此举并无太大的错漏，秦女帝纵使百般不悦，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一结果。

太子鸿堇正想为右相姜临昼求情，秦女帝冷冷的剜了一眼一旁自觉干的不错的太子。

看到秦女帝的眼神里快溢出来的‘蠢货’二字，太子鸿堇上头的冲动冷却了下来，突然意识到姜临昼会经此无妄之灾，好似正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

他才是那只被‘儆’的‘猴’，此时出头，有害无利。

秦女帝重新拿起案台上展开的奏折，在左相的奏折上批了个‘允’字，让御前太监递给在一旁闷头做事的左相商堂，这代表着帝王的器重。

左相商堂正竖起耳朵，在心里大声嘲笑右相姜临昼倒霉且活该，大快人心。

左相商堂深知这点小事情，根本动摇不了右相姜临昼的地位，右相姜临昼可是秦女帝特意扶持起来与他打擂的对手，怎么可能就此倒台，不过是借此搓一搓太子鸿堇的锐气罢了。

果然，秦女帝重拿轻放，不在追究，“近日政务繁重，朕瞧着姜爱卿俊秀的面容都憔悴了不少，还是要多休息。”

右相姜临昼主动说道，“是，臣略感疲惫，自请休沐一月。”

“秋日凉爽，爱卿可到处转转散散心，朕看一月不够，不如三月。”秦女帝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爱卿放心，休沐期间俸禄分文不少，待爱卿归来，依然是位高权重的乾国右相，朕的江山繁荣还得依靠爱卿这样的肱骨之臣。”

重点是带薪休沐吗？重点明明是三月后他的职权会被左相商堂那个老毕登瓜分殆尽，这朝堂还有他说话的地方吗？

朝中人惯会见风使舵，届时，依然是右相又如何，也就只能当个正一品的吉祥物。

纵然知道结果如此，右相姜临昼也只能听话的称是，谁叫他与太子鸿堇走的近，秦女帝不能明面惩治刚立功的太子鸿堇，就只能削他以儆效尤了。

“右相近来闲来无事，可在各世家多走动走动，瞧瞧各家尚未娶亲的良家子弟。”

秦女帝仔细吩咐道，“太阴眼光高，才艺不论，务必貌美。画像得与本人一致，画美而貌寝者皆打回。”

对不起了，朕的太阴，虽然你愚蠢的皇兄牺牲了你的婚姻，但朕也不会委屈你，就算驸马不合心意，面首多挑几个，总有暖心可人的。

右相姜临昼干巴巴的应道，“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定貌美，一定。”

不愧是亲妈，秦女帝为了补偿太阴公主，这驸马还未入府呢，面首先抓紧时间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