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的脚步停住，也望向晏明知。

来人很明显喝多了，甚至脚步都有些不稳。

青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不想跟酒鬼说话，更何况是晏明知这个酒鬼。

而相比沈聿修的冷静，晏明知的目光在看到青年的第一刻，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炙热。

沈聿修就像是吊在他面前，鲜甜可口的一颗苹果，时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却始终没办法尝到一口。

他甚至觉得，这人比他那个白月光还要让他心痒痒。

此时晏明知站在楼上，隔着几层台阶看着下面的青年。

才几天不见，青年好像更可口了。

昏暗的灯光下，沈聿修眉眼间都是冷淡，身上那股子清冷的疏离感几乎要溢出来——但偏偏嘴巴因为刚刚吃了东西，红润得好看。

晏明知的喉头紧了紧。

“有事？”青年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有些嘲讽，“还是说，想让我帮你打听打听你的白月光？”

早就想到了沈聿修大概不会给他什么好脸，晏明知居然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生气。

青年的声音冷淡，清亮，像是一杯上好的茶，浇灭了他方才的烦躁。

他最近生意上有些问题，另外沈知许的事情也让他格外烦心。

他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然而喝得醉醺醺的，脑子里，竟然只想到了沈聿修这儿。

不过不生气，不代表他是来专程找骂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沈聿修也不避，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个台阶对视。

晏明知伸手，猝不及防地狠狠掐住了沈聿修的下巴。

青年刚从外面回来，皮肤微凉，莹润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他眯了眯眼，拦住对方反抗的手脚，侮辱的话张嘴就来，“不过是一个调剂生活的玩意儿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和他比？你也就这张脸跟他长得像这点价值了……”

下巴被掐住，顿感的疼痛逐渐传来。

沈聿修冷冷地看着晏明知，回以轻蔑一笑：“一个垃圾也能评价别人的价值吗？”

说这话时轻描淡写，晏明知的眼睛却瞬间就红了。

“沈聿修！！”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他

他很少被人忤逆，见到沈聿修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吃瘪。

他现在算是相信，沈聿修对他的态度并不是欲情故纵了。

这人根本就看不起他！

可沈聿修，一个在乡下长大的穷小子，被父母当物品卖出来不受重视的小儿子，凭什么看不起他？！

手上愈发用力，青年的脸上的冷淡总算因为疼而有了细微的裂缝。

晏明知却只觉得痛快，他又找到了自己掌握一切的感觉。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聿修脸上的厌恶更深。

他看着面前暴怒的这张脸，平静道：“我只是在用你的方式跟你说话而已……”

他看向晏明知，慢慢说：“晏明知，你只是侥幸出生在了一个不错的家庭，并不比谁高贵，并且很不幸，你的家庭教育真的很差。”

晏明知愣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下去，简直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样。

被人戳着脑袋，说他有娘生没娘养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接着，沈聿修的脸变成了他在医院转醒的母亲。

女人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明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的脸和沈聿修的重合在一起，晏明知下意识松手。

惶恐后退间，他不小心踩到下一级台阶，有些狼狈地跌倒又爬起。

接着跌跌撞撞离开了。

坐上车，他将车门摔得震天响，冲着司机吼：“去那个女人那！”

司机一听，自然知道晏明知说的是谁。

启动车子，朝着京城最好的疗养院开去……

*

沈聿修有些可惜，将已经凉了的小吃放进老旧的冰箱里。

不过明天当一顿早餐，应该还是没问题了。

他去了洗手间，镜子里的青年脱了外套，清瘦的肩胛骨在毛衣下清晰可见。

而青年白皙的脸上，下巴处两道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

沈聿修从柜子里拿出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才去洗了澡。

雾气蒸腾起来，没有暖气的洗手间才渐渐变得暖和。

沈聿修闭着眼睛，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又游过脖颈流向肩膀，暖气总算让他的身体整个复苏过来。

半晌，青年的眸子在水汽中慢慢睁开。

他很清楚晏明知今天离开是去见谁的。

他的母亲。

这本虐文狗血小说，连主角上一代的故事都是狗血泼天。

晏明知父母的故事，简而概括就是晏父强取豪夺，而机缘之下小白花带球跑，最后被晏父抓了回去。

然而，晏母却不是普通的小白花，在被抓回去的当晚，她就从晏家的别墅一跃而下，成了个植物人，从此躺进了晏家的疗养院。

而晏明知因为后来才被认回，转学后虽然晏家家大业大，但毕竟学校里的孩子都小。

加上彼时的晏明知胆小又懦弱，还没有母亲的教导和保护，经常被人骂是没妈管的野孩子，这在晏明知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痕。

后来晏父虽然对他时有教导，然而那样自私自利的爹味十足的男人，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呢？

答案很显然，就是晏明知这种控制欲十足，目中无人的傻X。

以至于后来有一次，晏母突然醒过来，在听说自己儿子的事迹后，又是心酸又是愤怒，朝着晏明知声泪俱下地问出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一直是晏明知心底最深的疼痛。

也是这之后，他才开始将自己原本恶劣的样子伪装起来。

不过，也仅仅是表面罢了。

沈聿修伸出手指，淡淡地将自己身上一个肥皂泡泡戳破。

——晏明知的伪装还不如这个肥皂泡呢。

洗完了澡，沈聿修吹干头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是一档各时期画作以及画家的纪录片。

正好这期讲到了后现代主义，讲的是很具代表性的人物波普尔和他的画作。

故事的制作从生平到画作，很有意思。

沈聿修却想起了晏泽办公室里的那副画《日出》。

晏泽说他也很喜欢后现代主义，但这个人，在原文里，提到最多的词语应该是儒雅，又或者是权势滔天。

沈聿修很难想象他坐在电视机前，看无厘头电影的样子。

但这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他只是一个系统，他要做的，也只是完成打脸复仇任务，再帮晏泽躲过原本属于他的悲惨结局而已。

收敛了心神，沈聿修拿出电脑，一字一字在上面敲下：“同声AI产品研发策划书……”

——

沈聿修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带着口罩去上班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遮住了鼻子和嘴巴，青年身上的疏离感一下淡下去不少，同事见状都来问他是怎么了。

沈聿修只礼貌回答：“感冒了。”

晏明知这几天都没过来烦他，但沈聿修还是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道别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挤进人群了，从地下通道的另一个出口绕了出去。

余光中，一个黑衣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急忙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沈聿修转过身去，将身体隐在就近的转角，就听到男人的声音。

“抱歉晏总，我跟丢了！”

另一边，接到电话的晏明知拿着手机起身，“废物！一个学生都跟不住，还有脸开事务所？”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的领带，“算了算了，他肯定会回去的，这个人，你给我盯紧了！”

挂断电话，晏明知看着窗外，点了根烟。

最近他生意上的那个漏洞越来越大了，他暂时抽不出空去找沈聿修。

但想到上回看着沈聿修半夜拎着行李箱，身上还带着香水味，他心里格外不爽。

他看上的东西，自己都还没吃上呢，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那边，沈聿修一听男人叫晏总，就将晏明知的心思猜了个大半。

他知道，就算现在甩开了这人，回去也躲不掉，干脆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

季高阳接到沈聿修电话时，几乎高兴得要蹦起来了。

沈聿修约他在一个离晏氏不远的咖啡厅见面。

刚停稳车，季高阳就在路边看到了青年。

今天略微升温，青年穿的是一件黑白撞色的棒球服，米白色的围巾衬得他的脸更加小。

这样的装扮减淡了青年身上的冷淡，切实多了几分大学生的少年朝气。

季高阳朝着人挥手，迅速走了过去。

沈聿修见到人，也冲着他伸手。

待见到那个黑衣男人举起电话离开，才将手放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