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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冬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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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赫和怀竹月明显是在等李长安,但是没想到李长安又带了一个人过来。他们看到谢夭的那一刻,眼神都变了一变。

谢夭心里清楚,这分明是家宴,只有老庄主的嫡系弟子才能上桌,带一个外人过来算什么意思?

李长安仍然看着他,歪头疑惑道:“嗯?”

谢夭道:“李少侠,这是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我一个外人……我还是先走罢。”说罢,冲远处一直看着他的怀竹月和宋明赫一拱手,微笑道:“庄主,打扰了。”

怀竹月这时喊住他道:“谢公子,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谢夭抬眸,只见怀竹月以一种格外温和沉静的目光望着他。谢夭心道,小师妹果然还是变了很多。

怀竹月比起之前,明明样貌没怎么大变,但就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比如这种眼神,怀竹月小时候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沉静的眼神的,她那时眼神总是灵动闪烁的,像只兔子。

到底还是在桃花谷蹉跎太久了。如果不是在杀伐果决的地方待了这许久,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宋明赫也望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谢夭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刚一落座,谢夭就发现这一桌菜全是怀竹月的手艺。怀竹月很会做饭,也很喜欢做饭,不知道从何时起,冬至之时的家宴就是怀竹月一手料理了。

只是谢夭刚坐下来就觉得不对,气氛有些沉默了。

兴许是那天在藏云阁中争论之事还没有解决,饭桌上四个人都很沉默,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谢夭很不习惯这种沉默,也不喜欢这种沉默。

如果是原来,饭桌上必定说说笑笑,他和怀竹月互相开玩笑,宋明赫时不时拱一下火,老庄主在旁边笑着劝架,而李长安趁着桌上乱战,偷偷往自己碗里夹菜。

如今环视这一桌,谢夭心道,人是旧人,就是他自己变了。

这一顿饭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谢夭有些想走,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道再这样吃下去,他就赶不上藏书楼的落锁时间了。

宋明赫这时道:“谢公子有事?”

谢夭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宋明赫,微笑道:“无事。”

宋明赫点头道:“无事就好。若是为了吃一顿饭,而耽误了谢公子的大事,那就不好了。”

两人正说话间,后山传来爆竹声。无数明灯伴随着烟花飞起,烟花在漆黑的上空中炸开,明灯则越飞越高,飘飘忽忽的,像是放在银河里的花灯。

藏云阁地势最高,能俯瞰这个归云山庄。此时归云山庄到处都是亮着的,到处都是欢呼声。

冬至了。

谢夭望着烟花,听着属于归云山庄弟子的欢呼声,本来还焦躁无比的心境忽然就平静下来,冬至,过一次少一次。尤其是归云山庄里的冬至,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怀竹月此时恰好去打饭,手里还端着瓷碗,碗里盛的是她最拿手的青竹饭。

她眼睛倏忽被烟花照亮了,望着烟花道:“放灯了。”

她眼睛亮起来的那一瞬,谢夭好像又从她身上看见那个古灵精怪小师妹的影子。

然后他不可自抑地便想起了许多。

怀竹月是他们师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又是个女孩子,老庄主不放心,不轻易让怀竹月出门。

那个时候谢白衣受罚,老庄主让他跪在藏书楼里不让他吃饭的时候,怀竹月总是会偷偷带一碗青竹饭过来,眨巴着眼睛跟他讨价还价:“你吃了我的饭,你就要带我出去玩!”

青竹饭的米都用竹叶水泡过,米里混上金黄的玉米粒和切成丁的腊肉,吃起来既有竹子的清香又有肉香。他后来尝试过复刻,但不知道是米的问题还是竹子的问题,做出来永远没有怀竹月做的好吃。

谢白衣接过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天。”

怀竹月道:“两天!”

谢白衣笑道:“小师妹,你饶了我吧。师父那个性子,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我偷偷带你出去,一定非杀了我不可。”

怀竹月泄气了,道:“行吧,一天就一天。”继而又愤愤道:“我以后必定要浪迹天涯,才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好几年呢。”

“谢公子?”宋明赫道。

谢夭回过神,看宋明赫疑惑的目光,指了指手里的青竹饭道:“很好吃,有我家乡的味道,便想起了些往事。”

宋明赫一笑:“这是我师妹的手艺。”

谢夭冲怀竹月点头微笑,道:“怀女侠厨艺也这么好。”

兴许是山下气氛太热烈,明灯与烟火又太亮,饭桌上几乎冰冻的氛围也和缓了起来,隐隐约约有了之前冬至的影子。

宋明赫道:“谢公子,你可知道,你坐的本应是谁的位置。”

谢夭道:“如果是师兄弟冬至聚餐,这个位置,之前必然是谢白衣谢大侠的。”

宋明赫笑了笑,道:“不错。”

谢夭道:“在下并非有意,庄主见谅。”

“既是我提的,你道什么歉。”宋明赫摆摆手,兀自转了话题,道:“我听说刘老断了公子的脉搏,说是练练剑法会大有助益,谢公子又是长安的朋友,若是愿意,可拜入归云山庄门下。”

谢夭道:“多谢庄主好意,只是我这身体练剑也只是强身健体,不能有什么大作为,若是拜入归云山庄,实在是辱没了归云山庄。”

“也罢,”宋明赫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可叫我宋兄,庄主喊来喊去的太见外。”

谢夭抬起眼睛,冲他一笑,道:“宋兄。”

宋兄也好,师兄也罢,兄这个字,总算喊回来了。

那边,怀竹月笑道:“长安,放灯去不去?”

李长安站起来要走,又莫名停了一下,还不等他转过头去喊谢夭,谢夭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李长安身侧,笑嘻嘻道:“李少侠,我能也跟着去么?”

怀竹月道:“放灯有什么不能的,走吧走吧。去得晚了,河灯要被放光了。”

冷溪边已经围了许多人,一箱河灯在一旁摆着,旁边还放着纸笔。三个人一人拿了一个,点上了,一团小小的、跳动着火焰的花灯捧在手心里,好不容易挤到溪边。

溪水里满铺着花灯,随着水流晃晃悠悠流走。从归云山庄上空俯瞰,宛如地上的银河。

谢夭弯下腰,正要把花灯放进去,李长安却递过来了红纸和笔,道:“可以写字,塞在花心里。”

谢夭盯着那红纸和笔,纸上还画着象征着祝福的莲花纹,他一抬头笑道:“有什么用么?”

李长安道:“说是可以实现愿望。”

半晌,他又道:“我听说的,其他人说的。”

谢夭又把花灯搁置在一边,接过来纸笔,正要下笔的时候,忽然抬起头道:“你写么?”

李长安只看着眼前满目的花灯,看它们载着人们的愿望顺着河水远去,眸光明明映照在他眸子里,又好像照不透。李长安道:“不写。”

谢夭撑着下巴,眯了下眼睛,问他:“为什么?”

李长安道:“太矫情。”

谢夭一听,笑了出来。这话倒是符合李长安风格,毕竟是从小就要做断情绝爱、潇洒世间大侠的人。所有小家子气的东西都跟他不沾边,他不信神佛,不许愿,也极少把自己真实所想说出来。

谢夭道:“那我写就不矫情了?”

李长安转看着他,眯了下眼睛,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况且,祝愿总是好的。”

谢夭笑了。他虽名为谢白衣,但尽染凡尘,一点都不是话本里那种出世的大侠,他喝醉了酒会拿剑在酒楼柱子上刻诗,直直几个姑娘的脸看红了,他流年不利的时候会拉着李长安去寺庙拜拜,按着李长安脑袋,道:“去去晦气,也去去病气。”

甚至有时候,李长安都觉得,谢白衣不该穿白的,应该穿红的。

谢夭心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矫情一次。提起了笔,脑中思绪转了一圈,想写的话太多,一时竟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他想祝李长安长命百岁,祝小师妹不必囿于桃花谷外,祝归云山庄世世代代,武运昌隆。还有关于他自己。

最后,他只提笔写了八个字——

“徒儿不肖,愧对师门。”

火树银花,夜河流灯。那盏载着万千思绪的、写出的或没写出的、跳动着微弱火苗的花灯,顺着水流而下。

一念万物生,一夜三千里。

放完花灯回来,谢夭看了一眼天时,还有半个时辰藏书楼才落锁,并这个时候赶去藏书楼还来得及。

他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正打算出门的时候,褚裕从外面回来,跨过门槛,就是怔怔地站在厅堂里。

明明没有淋雨,但谢夭莫名觉得褚裕像个落汤鸡。

谢夭道:“怎么了?”

褚裕这才抬起头,怔愣地看了眼前人一会儿,许久才说话,他道:“谷主。”

谢夭道:“我在这。”

褚裕脸色看起来还是很茫然,他道:“我找到杀我父母的凶手了。”

褚裕跟着关子轩混流水席的时候,碰到了来吃饭的宋川宋溪两兄妹,褚裕分明看见,宋溪脖子上,戴着一个虎牙项链,通体洁白,头上包着黄黑色的虎皮。

他被父母压着护在身下的时候,那刽子手弯腰下来翻弄尸体,这虎牙项链,差点扎穿他的眼睛。

他记了许多年,一刻都不敢忘。

谢夭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道:“是谁?”

褚裕恶狠狠道:“那两个小屁孩,宋什么来着……”

谢夭叹口气,道:“宋川宋溪是孤儿,他们父母已经死了。”

褚裕道:“那又如何?!父债子偿,不应该么!”他又转头兴奋地道:“谷主,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知道那俩小屁孩的来历,是不是?”

谢夭看着他,摇摇头。

褚裕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见,他道:“他们是不是那窝土匪的孩子?一定是!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父母,就是他们!我一定,我一定要——”

眼见褚裕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走近,一个手刀把褚裕劈晕了,又把褚裕弄到床上,这才继续往藏书楼走去。

只是他没想到,他刚到藏书楼不久,记载还没来得及翻两页,刚才在饭桌上以兄弟相称的人,就以不同的立场再次相见。

零点后应该还有一更,确切来说可能是凌晨一点左右()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冬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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