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国庆假日接踵而至，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偌大的校园霎时变得空荡了起来。
迟慕用移液枪小心提取了些培养好的细胞准备离心，旁边的李鑫看着自己的结果一脸疑惑地发出呐喊，“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和实验预期不一样啊。”
李鑫刚来实验室不久，是今年新生，也是本校直接保研来的，性格和长相都不错，实验室里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师姐，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我这是哪里出错了？”
迟慕调好离心机上的数据，走过去察看他的结果，思忖了下问：“你保温了多长时间？”
“有一个小时吧。”
“太长了，底下部分细胞估计都死了。”
“啊，是这样啊，我下次注意吧，”李鑫闷闷不乐地搭聋着眼皮，话锋又一转，换了个话题，“对了，师姐，明天就国庆放假了，晚上我们组了个局，你要不也一起来吧？”
李鑫的音色有点稚嫩，带点正太音的感觉，留了一头很乖巧的刘海，笑起来嘴角会有小梨涡，私底下会有人偷偷叫他“小奶狗”。
“不了不了，你们玩，”迟慕解释道，“今晚我要去参加个婚宴。”
“好吧，是谁的婚宴啊？”
“我高中班长的。”
前几天迟慕收到请帖时，惊喜却并不意外，班长当年早恋这事闹得挺大的，请了家长两人都不愿意分手，爱情长跑这么多年，从校服到婚纱也终于修成正果了。
班长邀请了很多同学，甚至还有老师，高中毕业这么多年，正好也趁着这次婚礼和大家一起聚聚餐。
晚七点，迟慕穿着新买的暖咖色长裙坐车抵达婚礼地点，来的有些迟，给她安排的那一桌周围的人基本都来齐了，圆桌上的话题也不免由讨论近况转移到最后亮相的她身上。
“迟大美女，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好看啊。”一个以前在班上性格就很活跃的男人开口揶揄道。
里面开了空调温度很暖，迟慕边将外套脱下边笑着跟以前的同学打招呼。
“迟慕现在在哪家公司高就啊？”
“没有，还在读研。”
“哦对，忘了你是大学霸了，以后还得继续读博吧？”
迟慕接过别人递过来的茶水，小声道了谢，回复道：“看考不考得上吧，还没想好呢。”
“说起来，我有个兄弟之前还喜欢你来着呢。”
都毕业这么久了，当年的桃色话题放到就如同饭时调味品一样，可以毫无顾忌的敞开聊。
“那个兄弟不会就是你吧？”有人打趣道。
“屁吧，我高中不一直喜欢那谁吗？”
“谁还记得迟美女那年元旦晚会上跳的那个舞，可是惊艳四方啊！”
“啊对对对对！”
“我记得当时还得了个什么什么奖，可给老王高兴的，元旦作业都忘记布了。”
“对对！后来那破班长还特地跑去问作业，气得我呀。”
“……你忘了这是谁婚礼了？”一直站在身后的新郎班长闻声突然探出头来，吓得那个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狂拍着胸膛咳嗽。
众人被这跟演小品似得闹剧逗笑，引得邻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
迟慕也不禁莞尔，眼神碰巧与邻桌上的人对上，是她高三时的同桌徐子礼，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他倒是与记忆中的样子没差。
徐子礼朝她微微一笑，一副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婚礼舞台上的投射灯照过来，光线从他的脸上掠过，只一刹，迟慕觉得他的眉眼与印象中的某个人有些相似。
但又很快否定。
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两人无论从性格还是给人的感觉方面都没有一点点相像，一个温柔又大方，一个似火一般闹腾不停，应该是这段时间的高度偶遇让自己的产生了错觉。
迟慕回过神来，也朝徐子礼粲然一笑。
婚礼的流程进展的很顺利，台上的新娘新郎互换完戒指后，大家便起着哄抛手捧花。
迟慕没上去凑热闹，坐在原位拍了几张婚礼现场图，发了朋友圈。
配文：大班长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她其实挺爱发朋友圈记录生活的，平常有什么比较有意义的事，都会发条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底下很快就有人点赞评论了，首赞就是谈肆。
他的头像是《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红色的头发倒是与他自己相得益彰，迟慕不小心点进他的头像，便也顺势看了眼他的朋友圈。
里面内容不多，好几条都是跟篮球有关。
她滑动着屏幕，唯一一条带点自己生活气息的是去年四月份发的一张图片，迟慕点开放大，里面是录音室的景象，桌子上还摆着写有“柳凤钗”的台词剧本，谈肆露出了半截纤长的手指，正压着《柳凤钗》实体书的一隅。
“……”
迟慕有些心虚，喝了口饮料，忙关了图片退出去，掐灭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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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不太好打车，迟慕便和几个同学一起坐上了徐子礼的车离开，林安大学路途稍远，将其他同学陆续送回家后，车上便只剩她和徐子礼。
徐子礼大学学的计算机，毕业后就和一个朋友开了个小IT公司，目前还在筹运状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光怪陆离的夜景被车窗挡在窗外。
记得当时高考毕业那个暑假，奶奶用攒了很久的钱给她买了部手机，迟慕也是那时才加了一些同班同学的好友，其中之一就是徐子礼。
两人聊天聊了很久，每天都会聊，从填志愿到录取结果出来都是互相沟通的，他还带迟慕打了几款游戏，迟慕那时总觉得互联网上的徐子礼要比现实生活上更有趣一些，不过后来上了大学，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圈，便也就渐渐断联了。聊天的软件也变了后，两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聊过天。
迟慕很想问问他记不记得带她打游戏这件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烂矫情，没必要搞一波回忆杀，也就没开口。
刚下车，迟慕就被叫住了，徐子礼从中控台上拿了包喜糖从车窗递给她，“差点忘了。”
“嗯，谢谢了，”迟慕接过，“路上注意安全！”
“好，记得回头有空来苏城，我请客！”
迟慕粲然一笑，说了声再见，车子便点火驶向前方离开。
下车的位置是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这个点已经是空荡荡一片，秋风扫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又“啪嗒”一声被砸在地面上，趴落在一双鞋旁。
鞋的主人正吊儿郎当地倚在巨大的广告牌下，手上玩着打火机，噌得一滑，跳跃的火焰便吐出来，照亮了谈肆的眸子，又猛地一关打火机盖，火焰被硬生生熄灭，他像是等了很久，百无聊赖得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迟慕脚上的动作一顿。
“婚宴好玩吗？”谈肆听到声音，抬眼乜斜着看她，模样有些慵懒。
“你怎么在这？”迟慕反问道。
谈肆像是喝了点酒，面色有些酡红，踉跄了几步横跨在站牌前的椅子上，“不知道。等你好久了。”
他接着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但好在，我等到了。”
“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想等你，”谈肆酝酿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对，迟慕，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迟慕微微靠近他，有些不解。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但我觉得得让你知道。”
“到底怎么了？”
谈肆自顾自的猛然站起来，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脑子都像不太清楚一般，“对！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晚风吹拂在谈肆的脸庞，又“嗖”得溜走，吹散了点他身上的酒气，他鼻翼微微翕合，棱角分明的五官带了点憨态与迟钝。
光线沉沉浮浮打在他身上。
像是一部慢电影。
迟慕被他跟打谜语似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没好气地说：“留着你自己知道吧，我不想知道。”
“我走了。”
“诶——”谈肆轻拽了下她的衣服，“别走。”
“所以到底怎……”
话还没说完，迟慕就见眼前这人眸色正了正，一改先前的慵倦，像是在讨论什么大事一样，一脸严肃道：
“迟慕，我很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