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愚人之证

远方若隐若现的小岛随着船只的接近在众人眼中逐渐变得清晰，三叶纯在琴酒的手离开太阳穴后就睁开了眼睛。

少年缓慢的起身，看着船板缓缓靠上港口板桥的缓冲带，轻微的撞击引得船身微微振动一下，震感顺着金属传遍船只，船舱中的伏特加与宫野志保的身影也很快的出现咋甲板上。

三叶纯拢了拢头发，用散下来的皮筋重新绑了一个相交于之前高了一些的马尾。从伏特加手中接过那个金属箱子，率先走下了船。

他们这次分工十分明确，琴酒和伏特跟着宫野志保去参加那个所谓赐福箭矢的抽取活动，三叶纯带着取样设备去收集岛上的环境样本。

十几个经过严格灭菌处理过的无菌空试管此时被保存在箱子里，等着三叶纯亲手把样本放进去。

此时只有十四岁的宫野志保冷着脸，看着三叶纯独自混到人群中的身影，抬头看着琴酒问到：“为什么他不需要监护人？”

眼见某个玻璃肺的易碎品终于离开，琴酒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放到口中，叼住，点燃。

“他也有。”白色的烟雾被海边的风很快吹得破散，琴酒撇了身后的未成年天才少女一眼，略加思索后简洁的回答。

但又看到少女脸上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和一旁明显也感兴趣，却又努力忍着不想表现出来伏特加，琴酒用复杂的语气补充到：“也是我。”

三叶纯的恶趣味体现在很多地方，欧洲的迂回，还有美国的……“直白”，比如当初看到监护人一栏写的是自己搭档时，用软软童音叫出来的“sugar daddy”。

至于最后的结果，就是组织内部网站上有好几个账号因为发表不当言论被永远封禁。

……

长木棍一端的油布被面容枯槁矮小老人点燃，在众人眼中缓缓接近一侧的门扉。火焰在白色的门扉上蔓延成歪曲的线条，最后成了一个“3”的样子。

人群中几人面露失望，也有几人似是激动，琴酒站在不起眼的一旁，借着算不上清晰的光亮观察着前方这个传说因为吃了人鱼肉而获得长生的老人。

佝偻的身躯，苍老的面容，琴酒觉得乌丸莲耶想要的应该不是这样的永生，那位先生追寻的是重返青春，永保青春。

“看来不少人都对长生感兴趣啊。”伏特加环顾四周，在看到几张认识的脸后，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的语气感叹到。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世界上人们都追逐着金钱，名声，地位，当拥有这些后，自然而然就不愿失去，面对不知道多久后的死亡，他们总会忍不住去探究一些超乎常理的东西。

或者不免可以说，只有成功者才会想要长生，毕竟一个平时呼吸就是痛苦的人更想要的应该是长眠。

一个个数字被赤红的火勾勒出来，几人面带笑容的握紧了手中的号码牌，享受着幸运带来的片刻欢愉。

人鱼岛上没有外面那种酒店，零零散散的游客都是被安排着住在待客的民居里。晚饭之余，一些人会留在一楼的大厅，与邻座的熟人或是陌生人随口聊几句闲谈。

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是被琴酒与伏特加两人的进入打破的，漆黑的服饰，阴冷的气势，屋内的众人大多数都隐晦的投去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探究目光，警惕着这两个就差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的危险人物。

可能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把那两个字写在脸上，人们反而不会害怕。

跟着一起进来的宫野志保往一边移了两步，努力与两人保持着距离，试图撇清关系。

就在室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异的时候，一到轻松的少年声响起。

“阵哥，在这里。”三叶纯抬起手朝着琴酒挥了挥，一旁还有明显为他们留着的三个空位。

桌子对面是几个的年轻人，似乎在之前与三叶纯进行着一段交流，不过被琴酒和伏特加两人的进入打断了。随着少年注意力的转移，他们和众人一起看向了走在前面的银发男人。

他们一行被人们若有若无观察着，没有理会那些或是探究或是抵触的目光，走到三叶纯身旁的空位坐下。

三叶纯微微侧头，明显是刚才正与邻座的几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被打断后冲着对方笑了一下，暂且种终止了话题。

少年的左手伸进了右侧的衣袖里，为了保暖而设计成收口的袖子让他的动作并不是很顺利，掏了几下才成功把手腕上的皮筋从袖口里抻出来。

深蓝色的皮筋被纤细的指尖挂着，随着三叶纯抬手的动作举到银发男人眼前。

不需要任何交流，琴酒无比熟练地接过东西，将那顶黑色的帽子摘下，随手放在一边，然后把那头银发绑起，露出了长时间被盖在下面的小片皮肤。

三叶纯用一种似是怀念的目光看着琴酒把头发绑起，不知道是在借此怀念故人还是旧日时光，他在琴酒抬眼前提前移走了目光，逃避一般地和那几个年轻人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说到哪了……哦对，人鱼的眼泪，”少年接上了刚才的话，“关于人鱼的最早传说其实来自于隔壁华国，但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其实是与三角贸易萌芽一起的。”

三叶纯把声音压低了一点，用一种缓慢的，讲述故事的口吻说着。

“传说西班牙人最早在亚马逊地区发现了群居的人鱼，与他们所守护的不老泉。并且从不知何处得知了获得永生的方法，”少年顿了顿，抬眼快速的扫过了几位听众认真的神色。

“……传说将人鱼的眼泪滴入装有不老泉水的圣杯中饮下，就能获得海神的赐福，但发现它的西班牙人摧毁了不老泉……”

“等等，”年轻女人像是在课上回答问题一样举起了手，打断了三叶纯的话，“为什么要摧毁不老泉，他们难道不想要青春永驻吗？”

“因为当时的西班牙信仰天主教，他们认为上帝是世界上唯一永恒的存在，而所谓能让凡人永生的不老泉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端，需要被彻底摧毁。”坐在三叶纯对面的宫野志保听着前者口中荒诞又模模糊糊着有迹可循的故事，回答了女人的问题，顺势加入了讨论。

“大航海时代后期欧洲国家大多数都是以神权治国，信仰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可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传说看似飘忽，细说来却有着难得可贵的现实意味。

西班牙人摧毁不老泉，一方面是出于宗教信仰，另一方面在于维护西班牙在欧洲与美洲的利益与地位。从历史中得知，西班牙人通过宣扬天主教来巩固统治，通过天主教的教义来告诉世人：“我们西班牙人是替上帝来统治大家的”，借此为自己的统治披上合法外衣。如果出现一个东西天主教无法解释，那么必定会影响其形象与地位，动摇统治。

三叶纯知道眼前的几个人兴趣并不在于此处，他们只是好奇于人鱼，好奇于圣杯之中的泉水与人鱼之泪，满眼满心都是超脱的奇迹，看不到其中的现实。

于是他不再过多地讲述相关的历史，而是自然而然的把话题扯回了虚构的故事。

……

“没想到你会涉猎这些东西，”听众散去，三叶纯对宫野志保说道，“我以为你是那种一心沉在研究上不问窗外事的人来着。”

三叶纯还记得上次在实验室，当他就着纸页上的数据问出那个角度刁钻的专业问题后，神情冷淡的少女突然亮起来的眼睛。

那里面是一种专属于科研人的，抛去一切的纯粹求知欲，在科技的丰碑前，他们眼中只有一个个实验点，与其连在一起后构成的线。

“我们不就是在重构不老泉吗？”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看上去像是玩笑的实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其实对于这个故事，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点，”宫野志保抬手，抵在下颚处思索了半刻，“人类为何能通过人鱼的苦难获得所谓祝福，作为海神的眷族，他们的泪水所带来的不更应该是诅咒吗？”

听到这话的三叶纯眨了眨眼睛，收起了脸上一直维持着的，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笑容，相交于刚才被压下去到眼角此时的他有点阴沉，又似乎是悲悯。

他说。

“谁说那不是诅咒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想写无cp的，但是亲友真的在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搞琴纯，救命，我前面都这么给hiro上分了，你们怎么不看看景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