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爱会消失对不会

黑入程序，处理监控，等待另外两人的答复。点开word，总结过程，提交报告。

工作都是狗屎。

这是三叶纯把任务报告整理成文件包，并点击发送后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此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明晃晃的显示为凌晨一点十分，一个绝妙的，属于夜间动物的黄金时间。

三叶纯如今已经不对理想中的合理作息抱有希望了，比起其它的什么，他更愿意把遇到卧底先生列为人生幸事之一，每天无论什么时候醒过来都能吃到热饭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三叶纯：谢谢你，我的男妈妈。

于是当诸伏景光推开卧室门走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缩在沙发上的三叶纯。

客厅的灯没有开，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来自外面的街灯，今年东京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早，洋洋洒洒把微弱光线映进来，勉强弥补了被云层掩住的月光。

电脑闭幕的荧光只照亮了三叶纯的上身和下半张脸，本来就白的肤色在冷光的衬托下显出一种病态的透明。

白色的毛毯披在身上，盖住下面几乎算得上伶仃的肩膀——

他像个即将消失的幽灵。

轻微的咳嗽声被少年压抑在喉咙里，他努力的用手捂住嘴，好像这样就能把声音吞下去一样。听到开门声后警惕的看向声源，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又满含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打扰到你了？”三叶纯以为是自己咳嗽的声音吵醒了对方，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是，”诸伏景光走向客厅里靠在墙上的大提琴包，同时整理着衣物，明显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要出任务。”

“不是结束了吗？”三叶纯疑惑的问道。

自己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琴酒那边还没结搞定吗？

“是新的任务。”穿好鞋帽，拎起琴包，诸伏景光向大门走去，“早上就回来，想吃什么？”

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诸伏景光眼皮一跳，人的第六感永远是毫无根据却有效的救命稻草。

他在向旁边侧身的同时听到了枪响。

哪怕加了特殊的□□，在静谧的夜色里，子弹射出枪口的声音也会被凸现的格外清晰，清晰的弹孔出现在门上，如果诸伏景光没有躲开，那发子弹毫不意外的会打进他的身体。

漆黑的枪管微微发热，如果在室外，大概会有一缕热气从上面飘起，和落下的雪混在一起。

诸伏景光睁大了他的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用疑惑又震惊的目光回头，看向沙发上还举着枪的三叶纯。

对峙，沉默。

“谁给你的任务。”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三叶纯的决绝是他身上的标签，撕去外面的伪装，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枪口缓缓上移，最终隔空对准了诸伏景光的眉心，他能确定，三叶纯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是真的会扣下去。

冷心冷血的小疯子。

生气吗？倒也算不上。

三叶纯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街头巷角很常见的三花，如果要说什么特别，大概是那只猫的眼睛是他很喜欢的蓝色。

那只猫在某一天突然跑进了他的小诊所，被喂了几次小鱼干后成了固定户主之一，虽然时不时会跑到外面和它的朋友们鬼混一整天，但每次天黑都会听话的回来。

后来的某一天，那只三花猫跑出去后再也没回来，等三叶纯沿着伊斯塔布尔的街道寻找时，他在垃圾桶旁边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家伙。

这是很常见的事。

流浪动物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上遇难，这种事在世界的每个地方都在日复一日的发生着，这是无数次中的一个，不会因为三叶纯的存在有什么不同。

奇迹与他无缘。

那只三花猫的内脏都碎了，倒在地上不停的吐血，小滩的红色沾在毛发上，唯独眼睛还是干净的蓝色。在三叶纯伸手靠近时，还挣扎着蹭了蹭他的手心。

干脆的离去是最好的解脱。对于任何事，三叶纯都有着骨子里的决绝。

他亲手合上了那双蓝眼睛，把小小的躯体埋进了诊所外的花坛。

“告诉我，苏格兰，谁给你的任务。”少年嗓音因为常年的咳嗽听起来要比同龄人哑一些，尤其是他面无表情时，连平日里上翘的尾音都消失不见。

“……朗姆。”

诸伏景光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碰三叶纯明显不正常的神经，那把手/枪的保险栓还开着，少年纤细的指节还扣在扳机上，下一发子弹随时都可能从膛中射/出来。

“我不喜欢我的狗向别人摇尾巴。”

听到那个让人不快名字后，三叶纯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甚至像心情回暖一样勾了勾嘴角，张嘴说出的却是少有的，算得上过激的话语。

或许这就是最重要的矛盾点。

诸伏景光能从平时的交谈中了解到三叶纯与朗姆的不和，却没想到现实状况远比他所预想的严重的多。

诸伏景光将背到肩上的琴包重新放回地上，举起手远离通向外面的防盗门，缓缓接近从始至终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三叶纯。

“我临时推掉任务会有什么惩罚吗？”看着少年没有一点放下手中枪支的意思，诸伏景光试探的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双手举起，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

两人的呼吸声在夜色里纠缠到一起，半分钟后，三叶纯从沙发上不紧不慢的起身，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衣物随着重力滑下，盖住了少年修长的小腿。

偏执，极端，阴晴不定，愉悦犯。

三叶纯身上挂满了人们主观感受的标签，但直到现在，诸伏景光看着在不甚清晰的光线中明灭不定的眼睛，才终于能把他人的描述和三叶纯联系到一起。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少年轻轻踮起脚尖靠近他，只不过这次有一把没上保险的枪顶在诸伏景光的下颚。

空气已经带走了凶器的温度，此时它能沾上的只有两人的体温。

“只要你听话，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这是三叶纯对之前问题的回答，自信又肆无忌惮。

按照级别来说，朗姆是苏格兰的上司没错，给他派发任务是无可厚非的事，但行动组的人那么多，三叶纯不觉得那里面会挑不出一个狙击手。

朗姆就是在恶心他，用这件事告诉他，这里是日本，他才是持有调度权的那个人。或许在那位老者眼里，三叶纯只不过是一个靠着boss的宠爱狐假虎威的羊羔也说不定。

诸伏景光这次却没有后退，而是抬手整理了一下三叶纯因为动作而皱起的衣物，顺便把对方凌乱的，稍微发干的头发向后拢去，丝毫不在意那把抵在他下颚上的□□。

“想吃什么？”他好脾气的笑着问，“我去做饭。”

感受着男人手心处传来的略高体温，三叶纯趁对方为他梳理头发时，用没有拿枪的另一只手附上了诸伏景光温热的手背，牵引着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用脸颊蹭过指腹的枪茧，最终将男人的手放在了一个危险又暧昧的位置。如果对方想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制服在地。

但三叶纯就这样无所谓的把那节白到病态的脖颈放在了诸伏景光手下，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你知道吗？”他没有回答问题，“组织里很多人都在说我们两个搞在了一起。”

听到这话的诸伏景光皱起了眉头，从三叶纯没有施加任何力气牵制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犹豫半刻才艰难的回答：“我不炼铜。”

听到这句话的三叶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笑得甚至连拿枪的手都在发抖，他主动后退了一点，一边笑一边咳嗽，像个即将散架的破布娃娃。

那双沉寂冰冷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点光，重新变成诸伏景光熟悉的样子。

三叶纯缓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声和喉咙里的痒，随手把枪扔向身后的沙发，咬着尾音上翘的字节轻轻回答。

“我想吃乌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