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殇的客房】
夜晚的凉风,总是冷飕飕的,令人不想出门。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外游荡。
客房内的烛火时暗时明,透过窗户看去,还能瞧见一抹高挑且单薄的身影。
谢靖天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解。不解这人为何这个点还未休息。
难道……是警惕过了头,生怕陈府突然派人来抹脖子?
——不能吧……
没等谢靖天细想,他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煞白,疼痛也紧随其后。
那股疼就像骨头断裂般,不顾宿主的意愿,席卷至全身。
特别是他的头,疼的他难受极了,都已经到了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地步。
他艰难的移动着步伐,他每看一眼,都觉得此刻的黑夜就如那晚的陈府般,寂静而又悲切。
他的头疾不允许他去思考,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这短暂的清醒了。
屋内的凌殇确实还未歇息,此刻听得门外细碎的声音,他的眉心微动,循声望去,手已然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直至一声嘶哑的呼唤,才让他的警惕心大幅度下降。
——竟是谢主子!
凌殇双眼一凛,便起身去开了门。
顷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青衣的谢靖天满脸疲惫的靠在墙上,紧蹙的眉头好似有着万般愁怨。
凌殇眉头一皱,顾不得礼仪,跨门而出,欲将人往屋里头扶,却不料遭到谢靖天的拒绝。
凌殇作罢,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谢靖天张了张口,看样子,似乎是要吩咐什么……
然而,凌殇等了他半响,却没听到谢靖天一句吩咐的话,仿佛适才的张口,只是他的假动作。
凌殇对此,颇有耐心。
直到月上柳梢,谢靖天才出声:“回边关……不对!先去救太子,然后出行定州,处理叛贼!”
——现在要走?
凌殇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不懂谢靖天为何会在这个时刻,离开汴京。
总不可能是因为想要除掉萧二那个叛贼吧?谢主子可从来不爱插手这些事。
就算是为了陈家小公子,谢主子也不可能如此吧?
谢靖天:“叛贼不除,外忧内患。若让他在定州安了家,那便是前有狼,后有虎。边关大将们也只会被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那时候,大晋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谢靖天一口气说完,便偏头,深深看了凌殇一眼,见他仍是一副旁人欠了他钱的样子,就觉得万般无奈。
他以为凌殇是想起了定州的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事,便出此下策道:“凌殇……本将军知定州是你心中难以过去的坎。京中危险重重,所以……若你不想跟去,那便留在陈小公子身边,替我照顾好他。”
凌殇眸光流转,他本人压根没想到这头去,但令他更值得深思的是,谢靖天既然还记得且不强求他。
谢靖天定睛一看,瞧见这人,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薄唇紧抿,看起来好像确实是在为此犯了难。
罢了,这定州……
凌殇还是不去为好。
谢靖天暗自想着。
凌殇难以言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好似再说:“你竟然担心他,为何不自己留下来,你不是最讨厌管麻烦事的么!”
谢靖天仿若读懂了他眼底想要表达的情绪,淡笑一声,低垂着眸,闷声道:“他不要我待在陈府……”
话毕,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胸膛起伏不定,牙关紧咬着,从牙缝里挤出痛苦难当的呻/吟声,整张脸都扭曲不堪,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神慌乱而无助,透出一股子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凌殇慌了,他手忙脚乱的扶着谢靖天的手臂,欲将人往屋里带,却遭到谢靖天无情的拒绝:“不用,趁早走,总比赖着明日走比较好。”
凌殇抿唇,见他头疾未缓,却始终坚持要走,他无法,只好扶着人去寻沈倦与靖远他们。
【凤鸣阁】
方祝与鸢凤他们亦如往日一般,在夜色倾心时,执棋而下。
棋盘上的黑棋比白棋更胜一筹。
鸢戾站在棋盘中央,看着棋局上的局势,不自觉联想到大晋政权的更迭。
出神之际,偶然听得阁主方祝莞尔而笑道:“前日沧浪来过阁里。鸢凤啊……他除了浮失阁外,就从不踏入其它阁。你知他这次来,是因为何事吗?”
又让我猜!猜不到就要罚!
鸢凤低了低眸,心中略有些不爽。
阁主向来疑心深重,哪怕是枕边人也不敢有稍稍松懈。
再加上萧二那个狗贼,火上浇油,叛逃至定州,更让阁主起了想杀人的心思。
搞的阁里近日人心惶惶,一但碰上阁主,便大气不敢出。
一旁的鸢戾见方祝又问了鸢凤,心中不禁默默祈祷,希望阁主只是一时来了兴趣,而不是动了杀念。
方祝不仅对自己狠,也对旁狠的出奇。
否则,不过明日子时,便必有一倒霉人儿,要死于“临渊剑”之下。
“临渊剑”——是方祝的佩剑。
它的剑身为红,剑柄为黑——像是无止境的深渊。
良久,鸢凤才在方祝那炙热的目光之下,淡淡出声道:“是来道谢的?”
方祝笑意盈盈,没有接他的下句,而是兀自拿着黑棋,在那三个白棋的周边,落下一子。
“你猜啊。”
方祝挑眉轻笑,带着几分恰如昔日的张扬与恣意,眉眼间的笑意盎然,看向对桌人时,眼神是温和、宠溺的。
鸢凤眉头轻皱,看着方祝刚落下的黑棋子间的周边,有着交错纵横的黑棋。
这一刻,鸢凤突然发觉——阁主是在逗他。不知怎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有着难解的愁绪般,直堵在心间,释然不了。
但鸢凤敢怒不敢言。
方祝是他主子,亦是他此生想要以性命相守的人。
他不敢,亦舍不得。
鸢戾唇瓣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如此和谐的一幕,又不禁想起鸢凤不在阁里时,他们阁主方祝那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想——
那就寓意着,近日不用死人了!
焯,鸢凤在阁里真如活爹般,太好了!
思绪萦绕间,他感觉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入背脊上,一阵冰凉。他下意识的裹了裹衣襟,便动身去关窗。
-
听到动静的方祝神色不耐,心底的烦躁浮出水面,他深吸了一口气,斜眼盯着鸢戾单薄的背影,冷冷的落下一子。
-
已然走近门边的鸢戾毫无察觉,只感觉周边的温度又在下降。
——看来是快要霜降了!
鸢戾想。
鸢戾的手刚好触及门框,下一瞬,身后便悠悠传来方祝那冷淡得如冬日寒冰的声音:“出去!”
鸢戾关门的手,顿时僵住,直愣愣的望过去,那眼神似乎在说——“阁主,你说什么?出去?我么?那我不用在这候着了?”
“你很喜欢待在这?”方祝斜眼瞧他,肃然一笑,“那好,本阁主与鸢凤走!”
话音刚落,一阵烈风铺面而来,紧接着便是门关上的“嘎吱”声。
溜的真快……
方祝抽了抽嘴角,不禁捂上了双眼。
鸢凤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下了一棋,便好心的补充道:“没眼看。”
方祝:“……”是的,真没眼看。
鸢凤抱臂,冷不丁的来了句:“没见过跑的如此之快的鸢戾。”
方祝无奈咂嘴:“他一向跑的快。”
鸢凤“哦”了一声,又戳了句他心窝子的话:“倒是显得阁主威严赫赫。”
方祝哑然:“……”
鸢凤此言一出,便只留方祝独自在风中凌乱,就像找不着回家的路的孩童,无措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审判。
“人走了,阁主可不可以……”
鸢凤缓缓站起身,走近他的跟前,单膝跪下,不待方祝反应,便”以下犯上”的握住了他的手,抿唇道:“可不可以不要在逗鸢凤了?”
突如其来的触碰令方祝猝不及防,他咽了咽喉咙,蜷了蜷手指,不敢去低头看鸢凤。
鸢凤见他迟迟不应声,便不由自主的叙说了起来:“阁主,鸢凤心上有您……但经不住您的逗.弄,鸢凤怕回答的不令您满意……怕糟您唾弃……”
他的话充满顾虑,似乎收起了锋利的看棱角。
就像一头先前没有人领导的野兽,只顾着横冲直撞,直到有人在他的脖颈之处套上了一条链子,才知道收敛。
——要命!
鸢凤知自己在干什么吗!
方祝难堪的闭了闭眼。
方祝经不住他的疑惑,脑海里毅然有了想将人就地办了的念头……好叫他不要在无故的引.诱人。
鸢凤收紧了力道,到最后,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言辞迟疑:“所以……阁主可不可以不要再让鸢凤猜了……”
方祝应下:“……好。”
音落无痕。
须臾间,方祝终于低头看向了他,那眼眸中涌动的涟漪,是他对眼前人无尽深情的渴望。
鸢凤闻言,只怔愣了一瞬。
——阁主刚刚说什么?
是说的“好”,对吗?
对,是,绝对没听错!
鸢凤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竟得寸进尺,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肢,嘴里还不听的呢喃着:“您说的‘好’!鸢凤没有听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阁主日后不要出尔反尔!”
方祝应和着“嗯”了一声。
——真是……
让人没办法拒绝啊。
方祝眉眼柔和,察觉到腰间的力道,便宠溺似的拍了拍腰间的手,见那手毫无松开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阁主才答应了他一个不过小的不能再小的请求,便让他高兴成这样……那日后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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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五一节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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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章码的有点少。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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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