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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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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踌躇不安的站立于堂间,眉头微微蹙着,薄唇紧抿,一双勾魂的凤眸一直注视着椅上的老妪,未曾移开视线。

老妪身体略显憔悴,她掩唇轻咳了两声,低声道:“茗筱啊,怎的还是长不大,竟又犯了个不该犯的错……”

茗筱是青年的表字。

青年其名沈南萧,于今二十有五。

幼时被老妪捡回于膝下,直至及冠之年离开老妪去江湖历练。

“祖母,是茗筱愚钝。”

沈南萧跪在老妪的跟前,低垂着脑袋,恭敬的说道。

老妪慈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伸出干枯的手,抚摸着沈南萧的头。

——斩草要除根,后患不可留。

这是老妪从小教他的道理。

“祖母……”沈南萧低声喃喃。

——思绪回到三月前。

他被萧家家主雇佣,去刺杀京城里横行霸道、欺良霸女的刘二郎一家子。

当然,人他是杀成功了,可他同情心泛滥,于心不忍,留了刘二郎的在外捡的一孩童。

据他听闻,那孩童年龄至多约莫十岁左右。刘二郎见他模样讨喜,便打算往后将孩童送进宫里当小太监。

由此,沈南萧才兀自放过了那孩童。

谁知,雇主得知后,派人追债,要他以命抵命。迫于无奈,再加之上面的命令,他只能离开江湖,来这偏僻的乡野,暂避灾难。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了,还会遇到祖母,更没料到的是,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她相逢谈论。

-

然则,这位老妪其实并不是沈南萧的祖母。相反,沈南萧于老妪而言,只是自己收养的“义孙”,是一枚握在手中,且可随意操纵的义孙。

-

沈南萧想,这恐怕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的吧,自十七岁那年,决定离开祖母身边去探寻江湖的险恶。

而三年后,又再度与祖母重逢。

只是他没想到,祖母不知从哪得知自己杀了刘二郎一家,且徒留后患。

————

半响之余,老妪才开口,语重心长说教道:“杀一个是杀,杀千万人也是杀。如若你是军中之将领,因一时心软,而放过了敌国外患,却因这举动导致军队落险,故而不能守护边关……茗筱,你知其中利弊吗?”

沈南萧咬唇道:“茗筱知错。”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看着自己眼前的义孙,温声安抚:“刘家本就该杀,但你杀就罢了,却徒留后患,为自己后路添堵,等那孩子长大后,有朝一日与你碰面,他未必就能放过你啊。”

要清楚,妇人之仁是刺客最忌讳的。

沈南萧深知这个道理,但他只是觉得,那孩童年龄还小,塑造性很强,且还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茗筱,拔草时你知道要拔尽它的根,才能够让农作物长得好,不是吗?”老妪轻叹,忽而叙说道:“你现在不仅杀了刘家,还被雇主追债!如此大的祸事,你认为,你能逃脱得了干系么?”

沈南萧陷入了沉默,祖母的这番话,却像是一个警钟。

他亦始终想不明白,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难道就因为模样讨喜,被权贵看上了,便永无选择的权利吗?

——这世道未免太不公了些!

如若这样,他宁愿杀光那些昏庸无道之辈,尽自己所能,救下无数个向那孩童一样悲惨境界的他们。

——哪怕最后会万劫不复。

-

“罢了,”老妪叹息一声,无奈地挥了挥手,温和的说道:“去吧,去汴京避避风头,我会提前向御史大人与那位说明。此后刘家的事情,你便无须在过问了。”

“记住!官场不比江湖,有些事改做绝就得做绝,不能再给自己后路添堵。”

老妪动了动身躯,蜷缩了手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事不要过于看重表面,因为,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不是旁人想让你看到的。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要过于依赖自己的双眼。”

沈南萧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她,只见 ,老妪眼里流露出的不是担忧,而是淡漠和意味深长。

这一切沈南萧都看在眼里,顿时让他心中闪过万般念头,瞬息,不禁跪伏在她脚边,郑重的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老妪伸手将他扶起,语气无波无澜:“去吧。”

沈南萧道:“嗯。”

他自小便不喜束缚,适才祖母叫他去汴京当官时,他便想到了身入官场却不由己的画面。

那一刻,他是抗拒的。

——可眼下待在乡野,确实不是办法,不若听祖母的去汴京,兴许还能成就一番天地。即使会惹麻烦,也在所不惜。

——

直至那单薄而又孤寂的身影逐渐消失,老妪的眼神才变得悠远起来。

是的,沈南萧动身去汴京了。

见他离去,老妪心里从没有过不舍。

亦如三年前那般,漠然的看着他离开。

老妪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副清冷至极的容貌。

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显得干枯,与她的外貌好不相符。

而她却面无表情的望着外头,不知在看什么,嘴里喃喃自语着:“茗筱啊……可不要怪我。”

生逢乱世,从没有谁会是局外人。

你只要还活着,那便是棋局中的一员。

是棋子或是执棋人,便各凭本事了。

————

半时辰后。

沈南萧沿着河水倒流的方向入京,暖风吹过,冒纱的白色纱巾轻轻飘动着。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繁星闪烁,一弯新月挂在天边,银辉如霜,映照在他的瞳孔中,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孤寂、落寞,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这条河水湍急无比,但是水面上却并无浪花翻腾。

沈南萧一路畅通无阻,不知用了多少天,终于来到了京城。

他站在岸边,仰起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城楼,深呼吸一口气。

正待他想歇歇脚时,突然被迎面跑来的小孩撞倒,差点重心不稳,冒纱没来得及扶,便被甩落在地。

刹那间,沈南萧的脸,暴漏在众人视线内,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孩童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双小胖手揉着自己的脑袋,满含歉意的说道:“大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赔罪,你不、不要……杀我……”

孩童身体颤抖不止,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仿若是看到了什么吃人的鬼畜般,而那一双手无措的手,紧紧的抓着沈南萧的衣襟。

沈南萧微怔,低头看了看孩童,瞧见那孩童手上有一道月牙疤痕,便顿然反应了过来,这孩童是自己杀刘二郎家留下的后患。

联想起老妪训斥的话,已然动了杀心的他,正想着该怎么除掉这孩童,却看见随后追来的人时,那杀意又悄然而至,最终,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淡声道:“无事。”

“谢谢大哥哥。”

那孩童朝他笑了笑,便蹦跳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站住!臭小子!”

孩童身后仍然有一群凶悍的男子正追逐着他,沈南萧定眼望去,发现这群人还是某些大官家的下手,不然城外的守卫,为何不管。

沈南萧望着小孩离去的方向,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一行男人,眼眸微微一眯。

那群男人身着铠甲,骑着高大骏马,一路狂奔而来,看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了带兵出征呢。

他们一直围着这个孩子打转,不断地逼近孩童,吓得小孩连连后退。

沈南萧捡起冒纱,不疾不徐的走到他们面前,旋即,一个闪身便抱起了孩童。

“大哥哥!大哥哥!”那孩童见自己被沈南萧抱起,当即惊喜地叫道。

沈南萧借机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别怕。”

孩童的身体一阵颤抖,却是没有哭泣,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眼底满是崇拜。

“我若救替你打发了他们,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沈南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饶有兴致地问道。

孩童愣了愣,然后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小大人般思考的表情。

沈南萧挑了挑眉毛,等待他的回答。须臾,他叹息道:“罢了,小孩怎懂报恩呢。”

孩童似乎察觉他的失落,不禁用右手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嘀咕道:“我才不是小孩。”

没等沈南萧反驳,便有人道:“臭小子!想见义勇为吗?”

这般让人煽情的情景,却被那些没眼力见的人无情打断:“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截人?”

沈南萧轻撇了他一眼,淡笑道:“在下初来京城,还真不知这位大哥是谁,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哼,算你识相,”男人冷哼一声,说道:“今日我们爷几个还有更重要事,不想多耗费时间,快把那小孩给我,否则……”

孩童微微颤了颤,攥紧他的手的动作,又不禁加重了几分。

“否则就杀了你。”沈南萧淡淡补充,他看了眼怀中的孩童,笑道:“这孩子,我还真看上了,不如你把他给我吧。”

“你……!”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怒不可遏:“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颍川陈氏家族的人!你敢和陈家作对?信不信我把你乱棍打死!”

“颍川世家陈氏家族安谁人不知?”沈南萧故作惊讶,颍川陈世他倒是知道,但陈家上下那么多人,他还真不知眼前人是谁,“但……怒在下从未听说过你。”

“什么?!”男人明显一愣。

他的名号,在汴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可是这小子竟然不知道自己?

“你竟然不知道我?”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告诉你!颍川陈氏是整个大晋数一数二的世家,其实力在大晋也是首屈一指!而我便是……”

“陈明远!”

一道冷厉而又带着威严的男子声音响起,瞬间打断了陈明远的话。

那个被唤作陈明远的人浑身一震,赶忙低下了头。

沈南萧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一匹黑色的战马,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衣,身材修长的英俊男子,他一身盔甲,手持一柄长枪,腰间佩戴着两颗金灿灿的宝石项链。

男子的容貌俊美非凡,只是一身顽固气势却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仿佛他天生带着王者气质,与生俱来。

“属下参见主子。”

陈明远瞬间恭敬地行礼。

沈南萧微怔,这才发现,男人便是陈家的二公子——陈施琅。

陈施琅与他在江湖纠缠已久,只是那会他整日带着个面具,话也说的鲜少,以至于只有他单方面知道陈施琅。

“原来是陈家二公子。”

沈南萧轻声道出。

“追个孩童而已,何必出动这么多人马!你是嫌动起来闹得不够大吗!?”

陈施琅噼里啪啦训斥着他,方居高临下扫了眼在场的众人,眼里满是不耐。

当视线落到沈南萧身上时,他目光骤然一顿,旋即沉声询问:“陈明远,他是什么人?”

沈南萧怔住,看了看周围,这才反应过来,他淡笑叹息,不待陈明远回话,他便兀自介绍起自己:“姓沈,名南萧。”

陈施琅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男子的声音好听,身材也不错,只是那容貌被冒纱挡住,让他看不大真切。

“姓沈?江南沈氏的?”陈施琅眉头一蹙,厉声道:“沈氏家族与我陈氏家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且你们沈氏,不爱汴京的杂乱,从不来这儿。就算个别如此,你又为何要挑这个时间入京?”

江南沈氏在大晋虽然不及颍川陈氏,但也是一方富户。

颍川陈氏虽然不是顶级家族,但也是世袭罔替,可是江南沈氏,却仅仅只是一个二流世家罢了。

陈家家大业大,但是,据某人曾说,他陈家二公子陈施琅本人,却很“低调”。

因此,京城外百里香内,很少有人见过陈家陈二公子,就算遇到了,也只能靠玉佩辨别真假。

——但现今看来,某陈二公子是不大理解这“低调”二字了。

“非也,在下不是沈氏家族,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沈南萧不予置评,瞥了眼怀中的孩童,装傻道:“至于为何挑这个时间段来汴京,恕在下不能告知。”

陈施琅闻言,眉头越蹙越紧,他没有在意他的后者,毕竟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事。他冷冽地逼问沈南萧前者:“不是哪一个世家的公子哥儿,又岂会认识我?”

沈南萧眸色微敛,忽而刻意避开他的视线,道:“陈二公子威名远扬,让人很难不认识,只是不知……能否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个孩子。”

凉风吹过,陈施琅精明的双眼,瞧到了男人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块令牌。

当看清楚令牌上雕刻的“姬”字时,他瞳孔骤然缩紧,然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嘴角不经意勾勒出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

早去到他身侧陈明远,亦然察觉出他周身的气氛冷了下来,不经浑身一颤,祈求陈施琅不要殃及旁人。

陈施琅许是震惊沈南萧手中的令牌,忽而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禁产生怀疑,但又担心那令牌是货真价实的,他便微收敛戾气,没有在逼人。

沈南萧理了理冒纱,指节把玩着令牌,轻咳一声,说道:“既然陈二少爷认出了这块令牌,想必不需要在下再多说什么。”

陈施琅咬咬牙,翻身下马,逼近几步,将那块令牌夺了过来。

“冒犯了,沈公子。”

他说完后,带着人转身离开。

沈南萧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微微一笑,继续往城门口走去。

那孩童见陈施琅一行人走远了之后,不禁扯着沈南萧的衣襟,问道:“大哥哥,他家官好大的,为何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沈南萧轻笑,摇头不答。

那令牌的确不是真的,只是他初入汴京,不得不多仿一个,带着防身。

况且,京中危险尚且不知,万一所遇之人,急眼跳墙,要杀他时,他该怎么办?

难道仅靠一身功夫吗?即使他再怎么厉害,也终究难敌四手。汴京处处都是权贵,多的是人。

若不如此,难道还要手染鲜血,血溅当场么?惹来更多不必要的祸端吗?

因此,他便拿着这块仿制令牌,唬唬陈二公子罢了。

颍川陈氏是大晋四大世家之一,而颍川陈氏最大的本钱,就是这汴京城了。

“小孩,你要和我一起进城么?还是另寻去处?”沈南萧将他轻放在地,温和地说道。

他并不排斥陌生的人,况且眼前这孩童的眼神十分干净纯粹,哪怕他先前起了杀意,此刻也不忍心伤害一个孩子了。

孩童无措的看了看城门处,想起那些追杀他的权贵们,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婉拒道:“谢谢大哥哥,不、不用了……”

“那行,我先走了。”沈南萧朝着那孩童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城门处走去。

——

孩童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沈南萧离开。似乎是在惊叹沈南萧竟然没逼自己,这与他遇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祝敛!”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孩童闻声,飞奔到她身边。

女子身着一件红色锦袍,脸蛋圆润,皮肤白皙透亮,身形娇小玲珑,一双眸子水灵灵的,看起来十分讨喜。

孩童看向她,眼神中有些慌张:“姐、姐姐,你别怪我......”

女子拉起他的小手,把他往回拽。

——

PS: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不愉快。【搓搓手】

沈南萧表示:他不太聪明。

陈施琅表示:他居然知道我。

一修于2023.11.12

二修于2024.03.03

三修于2024.04.07

四修于2024.04.16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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