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速度极快,和九童拉开一些距离,九童咬牙,催化妖力,四肢爆发出一阵雪白的绒毛,化作兔爪和兔腿,头发雪白,头顶也冒出了兔耳朵。
裤脚和鞋被妖气撑爆,九童的速度又上升了一个阶段,黑衣人很快就被追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街道,并肩飞驰在房顶上。
黑衣人下意识回头:“???”这他娘的是什么物种?
九童找准时机,快准狠地扔出一套招式,四周弥漫着赤色妖气,下一秒,妖气化作巨网落下来,并喝道:“把他还给我!”
黑衣人充耳不闻,停在原地,一手固定着肩上的小孩,一手屈起,咬破手心,在眉心一点。
紫色魔气从眉心的血点流出,黑衣人脚下升起一阵黑雾,将他包裹。
快速下落的网下升起一阵飓风,顶住压下来的巨网,卷着雾气扩散到四周。
不好,他要逃了!九童屈腿一跳,全力冲了过去,可惜有飓风挡着,虽然被带着法力的巨网一直往下压。
步入狂风之中,忽然听到了尖锐凌厉的哭声,有男有女,哀怨至极,简直是鬼哭狼嚎,震耳欲聋。
九童一瞬间被刺得闭上眼,停住了步伐。
黑衣人原本也没想靠着狂风冲散这千斤重的巨网,这招飓风的魔力对比妖皇还是有差距的。
虽然老大说,要对付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棘手家伙,他只在速度上略显优势,只要及时拉开距离就没问题,但一旦对上了,一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老大亲自传授了他一招“飓风”。
不过哪怕是飓风也不够看,也就撑了两秒钟,就被九童一把撕开了风道。
不过两秒钟也够了,够他逃跑。
九童尖锐的利爪猛地袭过去,却扑了空,只来得及抓破对方的衣角。
那衣服的破碎片又魔气催化,如今散成一小片,便从九童掌心化作魔气消失。
“该死的!”九童咬牙切齿,一脚跺在房顶上,房顶的瓦片哗啦啦一响,碎成碎片往下落。
屋内一个男人正与爱妻用膳,端着玉杯里的酒和爱妻交杯,头顶却有瓦片从天而降,落得满桌都是。
“哎呀!怎么回事?!”只见一束光从头顶落下,照亮整桌菜,男人抬头,看见了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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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童气急败坏地回了客栈,现在只能先回去和仲嚷商量对策了。
他收敛了妖气,毛茸茸的耳朵和四肢都收了回去,白发再次变黑。
因为将郁睢的妖丹送了出去的原因,他的另一只瞳孔也慢慢恢复成正常的红色,只是还残留了一丝没有消除殆尽的,属于郁睢的妖气。
一进门,就见颜娘背对着他坐在桌上嚎啕大哭。
客栈没有人,十几张空桌上,颜娘正在忧愁:“天杀的!又损坏了我这么多物件,你该如何赔偿!!!”
九童走近了看才知道,仲嚷坐在颜娘对面,他胡子白花,同人类六十岁的老头差不多。
之前还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想来是为了让老板娘尊老爱幼一点。
仲嚷摸了摸白胡子,愤怒道:“老夫又如何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倒是老夫的小孙子,在你们店里被人拐走了,倘若不是你们疏忽,怎会如此!竟然还要求老夫赔钱!”
颜娘气得捶桌子:“本店自然会负责带回小公子,但你们也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
找人可以,修物件的钱是真没有了。
早知道,就不去买人间的胭脂俗粉了,上脸再好看,今天也全哭花了!
“你放心,我家公子自有人带的回来,你不是想要钱么?好,我给你!”仲嚷气不打一处来,一挥手就是十两黄金:“够不够!”
魔族自然也能化物为金,但变出来的钱币带着魔气,倘若制作钱币的魔族不愿意了,钱币就会消失,或者变回原来的物件,在这个和平时空是用不出去的,被查到了免不了一顿揍。
颜娘本想拒绝,却见那钱币熠熠生辉,丝毫没有魔气。
她早知带着一小孩住进客栈的两位并非普通人,此刻也被惊道了:“你如何做到的……教教我!”
仲嚷还欲再说,却看见了刚回客栈的九童。
回客栈的路上,九童收了妖气,变回寻常少年人的模样,黑发如墨,哪怕四肢的服饰破破烂烂,赤足冷脸,也让人望而却步。
“九童。”
从看见九童独自回来时,他便知道,让那人带着盛陨跑了,于是脸色沉得可怕。
“就劳烦您再给我们准备两间房了。”仲嚷起身淡淡道,又对九童招招手,示意他到原来的房间谈话。
没带回来人,九童顶着仲嚷冷冰冰的目光,心里也不好受,点了点头就要随他上楼。
颜娘不乐意了,一把抓住九童的手腕,有魔力自她掌心涌出,修复了九童身上的破衣服,令其完好如初:“没带回来人罢,为何不问问我?你们一看就是外来人,似乎还并非我的同族……有些魔族的事情,问问我也不吃亏罢?”
九童便开门见山道:“我刚刚追那东西的时候,他使出了一招狂风,短暂的压制了我的速度。”
“还有别的感受么?”看颜娘若有所思的表情,九童回忆了一下干巴巴道:“就是,一瞬间压制力很强,还有大的哭声……”
“听到哭声的那一瞬间,你是否感受到了愤怒?
“……是罢。”九童说。
当然会愤怒。虽然在风刮过来的时候,他的情绪确实波动更大了。
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产生更纠结的情况下,也没什么不对。
“那就对了,”颜娘得意地哼笑一声,“你说的,可不就是‘飓风’?”
“飓风?”
“是,飓风。它是世间怨恨所化,有爱恨瓜葛,家仇怨怼的地方,都会变化为魔气,使用者凝聚的怨恨越多,它的威力越强,又或者,使用者有千万信徒,自愿献祭自身部分魔气为他所用。”
颜娘道:“一般人若被困在飓风之中,轻则被压制,不能动弹,重则被风中魔气所化的厉鬼分食,或被万魔哭喊震出七窍之血,爆体而亡。”
“你倒是幸运,那人大概没什么信仰,只能全力聚集周遭的怨恨之气,正好遇上你这外来人,否则,你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有何办法可以反压制飓风?”
“这个嘛……飓风以恶为源,想要反压制,自然要以爱为源了。”颜娘叹气:“还是要以信仰为基础之力,信仰你的人越多,你的反压制就越强。”
“该怎么做?”
“靠自己悟。”
颜娘说,飓风是有记录在册的内容,但以爱为源的发压制法术连个署名都没有,哪儿来的记载。
九童沉思片刻,不问了。
颜娘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道:“和我聊一聊,果然不吃亏罢?哎,还是用我们魔族的人手帮你找人,保险又妥当,人毕竟是从我们这里丢的。”
九童道:“不必,我……”
他话音一顿,忽然嗅到了什么味道。
属于自己的,微弱又稀薄的妖气。
——是他先前在重荷村制作的玉佩!
盛陨的分身并未携带那块玉佩,那就只能是那个人了。
帝秋。
颜娘还没听到一个回答,就和仲嚷一起惊讶地看着九童用风一般的速度离场。
“……”仲嚷:“这兔崽子,什么事儿让他如此着急,这就走了!”
仲嚷并不知道,在半个时辰后,仲嚷看到帝秋那张如此熟悉的脸,就会收回这句话。
颜娘不以为然:“老头,你想不想知道些别的?比如我们魔族的事情。”
仲嚷想了想,确实该了解一番,就凑过去听。
颜娘微微一笑:“魔族同胞们分两种,天地怨气生的,和人死后怨气化的。没有意识时称作魔物—就连我们也厌恶得很,有意识自主修炼后,成为魔族,也就是我们。这些相必你们都知晓罢?”
“不过魔族与魔物可不能算同胞,你们可千万别那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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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童一边顺着空气中的气息找过去,一边心想:不是让方宁看住了人么?怎么没有那铃铛,还是进来了!
有玉佩在身,九童找人找得很轻松,很快就在银柳巷的拐角看见了来人。
穿着浅蓝色身影映入眼帘,男人弯着腰,倚靠在墙边,侧脸被墨色长发遮住,看不清表情,头顶的围墙上还趴着个毛球球。
那大概是方宁。
“蛇早就被我赶跑了,你怎么还蔫蔫儿的?”方宁此刻虚弱得变回原身,不管不顾地瘫倒在围墙的瓦片上,她忽然警觉“我闻到我家大人的味道……啊!他来了!”
帝秋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就抬头看了过来,少年换去了亮眼的白发,一头黑发柔顺,深得发黑的眼眸也恢复成了纯粹的赤红色。
改变虽小,但过了好些时日,在万分焦急和长久思念之下,这变化又叫他不敢认。
他对此恐是美梦,不禁碰。
九童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忙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腕,无奈叹气:“既然来了,就跟我走罢。”
方宁瞬间精神抖擞,跳到九童肩上喊:“陛下!我可是用尽全力保护了他,但这次进来真的是意外,我一直是按照你给的路线严谨行动的!”
假的,帝秋发现问题之后,就一直在城里闹腾,她根本没法按照原计划走。
但这话能告诉九童么?必然不能。
“嗯。”九童对小狐狸敷衍两句,把她抓进臂弯之间,夹在腋下。相比方宁这只妖,他更担心帝秋这个人。
帝秋回过神来,他没有说话,看着少年的脸,眼神描绘着轮廓,像是少看一眼,这人就消失了似的。
九童的手被帝秋反客为主地握住,温热粗糙的指腹,带着难以隐忍的思念和轻柔的力道,不断摩擦着九童的手背。
九童没着急走,沉默无言地看着他。帝秋垂眸道:“你如此狠心撇下我,这一走就是近五日……”
五日?九童隐约记得昨日才进来,在现世竟然已经过了五日。
先前从重荷村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刻意核对过时日,如今来看,现世的时间流逝比这里快。
九童回神之际,帝秋竟已将头缓缓靠过来,腋下委屈巴巴的方宁一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像石头一般一动不动,眼珠子浑圆地盯着上方。
柳银巷虽修得复杂,但巷子街道间的空间很大,空气足够流畅,时长有风拂过,九童却像是被遏制了喉咙,下意识停止呼吸。
当剧烈的心悸散去后,空气里的万千气息忽然统一起来,只能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的竹香。
这是郁睢身上的味道。
郁睢是蛇妖,化形前常盘踞清竹之上,久而久之,身上就沾满了竹香。
而现在,这股香味在帝秋身上出现了,在此之前,是没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郁睢:我的人还没有出现,味道先出现了
帝秋:终于又见到老婆了!(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