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康医院】
从八点多开始，一辆一辆的救护车开始驶向复康医院，三十多辆车几乎将这所占地面积本就不算太大的医院层层包围起来。
洗手间变得很热闹，开车的司机们进进出出的，都是话痨，打照面时免不了要扯上几句淡。
“欸，老李，这是你走的第几趟车了？”
“嗐，记不清了，这几天就没怎么休息！”
“都不容易，我姑娘是医院的，好几天不着家了。”
“只要能平安就好，累点也就累点吧！”
“……”
临发车了，已经五十七岁，即将退休的老司机提着皮带红着脸最后一趟跑向了洗手间。
人老了，哪儿哪儿都出问题，老司机几年前就查出了前列腺肿大，以前症状倒不重，现在却是越来越明显了。
老司机哼哼着，哆嗦着使着劲儿，脸从红色憋成了紫色，水流声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听的人生出一股烦躁。
就在老司机终于解决完生理问题，准备整理衣服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但他并未把那声音放在心上。
不过转瞬之间，一只有力的胳膊就勒上了老司机的脖子，老司机下意识想叫、想呼救，但那只胳膊却下了死力，几乎要将他的喉骨都勒断了！
“不准动，不要说话，不然我就杀了你！”
耳边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冰冷锋利的东西抵上了老司机脆弱的脖子，他小声呜呜着，摊开了双手，表示投降。
“按我说的做，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老司机连忙点头，刚一点头，身子就被后面那人拖拉着走到了一片阴影里。
身后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嘶哑，似乎嗓子不太好，勒着老司机脖子的胳膊放松了点，水果刀却始终靠在他的颈动脉附近。
“把你的手机给我，密码也告诉我。”
拿到手机、解开锁后，男人开始翻找老司机的微信聊天记录，点进了置顶的“急救司机互助2群”，快速划着看了个大概。
“你开几号车？”
“三……三十六号。”
“开到哪里去？”
“我……我去环湖医院。”
“环湖医院？”劫持者皱眉重复了一遍，然后再次凶狠地勒住了老司机的脖子，“你在骗我吗？环湖医院不还在新区吗！”
老司机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眼里闪着泪光，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待男子松手后，老司机喘息着解释道：“老板，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看微信群里的安排，我……我们只管听吩咐，其他的都不知道啊！”
男人紧紧皱着眉，仔细地看了看微信群里的任务安排，那司机的确没骗他，只有三十六号车开向环湖医院，而其他的车都对口到了市区的各大医院。
“真是倒霉，我还以为……”劫持的男人小声骂了句，随后又自我安慰道，“但这样也不错，我可以先在环湖摸摸情况。”
说罢，男人再一次勒住了老司机的脖子，冷冷地瞧着他一边翻白眼一边挣扎，待老司机彻底失去意识后，男人将他身上的制服拔了下来，连带着所有贴身物品也都搜刮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他找来一条麻绳将晕厥过去的老司机捆得结结实实的，又用黑色宽胶带密密匝匝地缠住了他的手脚和眼口。
做完这一切，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换上了司机的制服，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洗了把手。
镜中的男人身材不高，但体型健硕，一张很有辨识度的梯形脸，一双跟身高不成比例的大手擦过了脖子上的白色绷带，留下浅灰色的水痕。
冯吉冷冷地说：“为了活下去，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离开前，冯吉将“清扫中”的黄色牌子放到了洗手间大门的正中央，将头上的鸭舌帽向下压了压，低着头走向了整装待发的转运车队……
救护车的后厢里，一只造型很复古的小灵通嘟嘟嘟地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孟知妄按下了接听键之后，对面传来的却是个熟悉的声音。
“孟老师，怎么样，上车了吗？”
“上……上了。”听到蒋临渊的声音，孟知妄差点儿咬到舌头，“这个号码不是你的手机吧？”
蒋临渊笑着问：“呦，你还记得我的手机号码呢？”
孟知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你自己存进这个小灵通里的吗？还存成这种……这种备注。”
蒋临渊是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孟知妄的手机带走了，时间紧迫，他不能再折回去，就打了个电话给了护士站。
医院有大量回访的电话要打，所以基本上每个科室都有好几部共用的小灵通，复康医院也是这样，蒋临渊就向护士站借了一部给孟知妄，让他凑合着用。
那个护士之前旁听了孟知妄在病房隔离时跟蒋临渊的通话，嗅到了基情后热情地鼓励蒋临渊改一个私货满满的备注。
助攻来的如此及时，蒋临渊一点儿也不客气，兴致勃勃地对护士小姐姐说：“多谢多谢，那你帮我把备注改成‘蒋主任告白成功了吗’吧！”
“谁存的不重要，但我的手机号你倒真可以记一记。”
孟知妄笑了，笑蒋临渊城墙一样的脸皮：“为什么？”
蒋临渊故作惊讶地说：“你没听说过吗？偶尔记一记无规律数字可以预防老年痴呆。”
孟知妄被蒋临渊带歪了，认真地说：“是吗？我只听说打麻将可以防止痴呆。”
蒋临渊立刻顺杆爬：“行啊，回来我们搓两把，我组局，正好带你认识认识我的朋友。”
孟知妄：“……”
“等等哈，我这儿有个插拨，啧，又是舒孟雪，你等我一下，我应付应付，马上马上！”
电话挂断，孟知妄叹了口气，一脸痛苦地用拳头撑住了额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蒋临渊牵着鼻子走。
但这一次的事儿倒不是应付应付就能应付过去的。
因为舒孟雪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老祁、老蒋，有个坏消息，你们……又被跟了！”
心心念念着跟孟老师打电话的蒋临渊怒了：“姓舒的，人家都是报喜不报忧，你难道是属乌鸦的？”
“抓稳了。”
驾驶座上的祁柏衍扔下这句话，在蒋临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将油门踩到了最底，骤然变大的加速度让蒋临渊差点儿飞出去！
待蒋临渊双手拉住窗户上方的把手后，他的屁股还是没完全落在座位上，警用越野被祁柏衍开得像是要起飞，速度盘的指针在濒临极限的边缘小幅度地晃动着。
祁柏衍这一脚油，至少把车速提到了一百六，窗外的原本稀疏的树丛飞快地后退着，在高速下几乎连成了一堵绿色的墙。
蒋临渊一脸痛苦地紧紧抓住扶手，苦涩地对驾驶座上仍旧面无表情的祁柏衍说：“老祁，我还没表白呢，我真的不想现在就投胎……”
祁柏衍啧了一声，眉毛一高一低地说了句：“出息。”
祁柏衍一直是个外紧内松的人，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路面，但精神上却仍旧很冷静。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吹打在脸上居然有点疼：“以这个速度，我们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到收费站，他们还在追吗？”
“还在追，他们也提速了！”
祁柏衍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方向盘，越野车险险地转过一个弯：“没关系，且不说这辆车全身都防弹，一百七的时速，枪都架不稳，更别说射中了。”
蒋临渊也开始动脑子了：“可是我们在收费站的时候总要减速了吧，万一他们在收费站动手呢？”
“他们只能在收费站动手。”祁柏衍倒是很有把握，“舒孟雪，你现在立刻联系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所有闸门都打开，如果实在来不及的话……”
祁柏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们就只能冲过去了。”
“喂，喂喂！”本来魂就还没定下来的蒋临渊，听完祁柏衍的话简直要气晕了，“我们就不能在收费站前停下来吗？你不是说你打得过他们吗？”
“一个人对两条枪，还能赢？”祁柏衍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这话你都信，谈恋爱这么降智吗？”
蒋临渊：“……”
大约还有三分钟就到收费站，祁柏衍盯着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地图，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一点：“只有冲过去，我们才有活路。当街枪战，截杀警车，敢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是政斗的范畴了，是主动申请重新投胎。”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收费站的红色LED灯牌，闸门还紧紧关闭着，后方已经可以看见两辆黑车一左一右地包抄过来，从不断缩短的距离来看，他们开的速度居然比祁柏衍还快！
时间紧迫，蒋临渊认命地说：“行了，先让我来录个遗言吧。”
两分钟，一个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大声呼喊着走了出来，朝他们拼命摆着手！
“老蒋，我死后你也不用太自责，基本上我是自愿的。老妈，我爱你，你一直是我心里的仙女，就是饭做得实在难吃……以后还是多让老蒋来吧。”
一分钟，道闸依旧紧闭的收费站近在咫尺。
“啊……孟……孟老师，孟知妄……”
孟了半天，一想到身边坐着个冷冰冰的祁柏衍，电话对面则是舒孟雪和监听着电话的一众特警，蒋临渊崩溃了。
“草……对着你们，我说不出肉麻的话啊啊啊……”
（祁柏衍、舒孟雪、特警们：……怪我咯？）
作者有话要说：孟知妄（捂脸）：那你别说了，我想象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