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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里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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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的对方由于被戳穿而窘迫无措的情境并没有出现。

城主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公主殿下只是讲了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他继续用支离破碎的闵语说了一大堆有意义的内容不到五分之一的场面话,坦然地暴露出更多荒谬的语法错误。终萼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在安定城中转了几圈便离开了。

回到皇宫时正值黄昏。世界笼罩在金色的寂静下,山峦披着晚霞的彩衣,几只飞鸟游荡在天边,远处传来的钟声悠远绵长。

终萼一路上反省了数十次,最终认识到自己作为理论派的短板是缺乏实践经验,事先想好多少个招数也用不上。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肯讲道理的,总有许多油滑虚伪的家伙阻挡旁人前进的道路。

“萼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已是终负水的第四遍提问,“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此行有没有特别的收获?”

“没有。”终萼扶额,“别吵我了,你现在很闲吗?”

终负水撇撇嘴:“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太伤人心了。”

“你的人设是傻瓜吗?”

终负水笑了笑:“那么萼姐姐的人设是古板书呆子吧?”

终萼看了他一眼。

终负水刚满五岁,在瑞朝人以十六岁为成年、五十岁为预期寿命的大环境里,他仍然算得上一个极其幼小的儿童。贵为皇子,却生活在风口浪尖,从未享受过传说中的“安逸童年”,皇室何尝不是一个催熟的养殖场,与五毒相较有多大差别呢?终萼抬手示意吴尘退下,才开始了真正的回答。

再信任的人也没必要听到过多秘密。

“你太早熟了。”她叹了口气,既为他也为自己,“为何如此穷追不舍?你对闵国有兴趣么?”

终负水得偿所愿,往她旁边坐近了些,“我对闵没有兴趣,但我对雁很有兴趣。”

终萼下意识抬了抬眉毛。

“雁族?父亲不是派遣「蚣」和「蟾」一起去处理了吗?还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样轻松的机会怎么不让奉一去。”终负水说,“她还没有功勋傍身呢,怎么在五毒里立足呀。”

终萼对着他摇头:“少议论这些政治问题,父皇自有他的考量。”

“是。”终负水的眼睛眨了眨,自觉地转回前面的话题,“「蟾」是去释放天性了吧,哪是去处理正事。”

“你知道这么多,还问我做什么?”终萼并不接茬。

“哎呀,我的好姐姐,”终负水抱住她的手臂,“不要逗我了,你就直说吧,为什么要去安定城?你关注的是闵人的生活吗?”

“所以我说,你不必问我。”终萼垂眼看他,“我原本是要去新州的,被安定城城主推回来了。此人自称有一半闵族血统,闵语却说得一点也不利索,不知道是什么人教他的,浮而不实,实在侮辱我的智力。”

终负水坐直身子,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是父亲安排的吗?但他也可以直接不让你去呢。他的性格你我皆知,不会做这么明显的错事。会不会是底下一直在暗箱操作,一见你要去,才临时弄了个滥竽来充数?”

“好聪明呀,我的弟弟。”终萼夸赞得不情不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应对?”

“我吗?”他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我也不知道。”

“行了,真受不了你。”终萼轻轻推他一把,“我是为你提供信息的工具罢了。”

“不是不是。”终负水又靠过去,“萼姐姐,再给我讲一讲白宁的事吧,我会严格保密的。”

“还说不是。”终萼站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才坐下来对他说,“你想知道什么?白宁的事你不是早了解过了?”

终负水答道:“可我听过的都是单方面的说法。若是此人有意谋反,第五代蛇如何容得下他?他可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抵御五毒的本事吧。”

终萼点点头,“事关重大,肯定有部分我们无从接触的内情。在闵国公主濮阳沙的叙述里,白宁是个有大爱的人,并不把闵国视为敌国。当时洹与闵的关系很紧张,攻打闵国时洹国对瑞朝多有助力,按理说白宁不应该去闵国,更不应该成为驸马。”

终负水沉吟片刻,只说:“我认为还要再观察曲家。哪怕白宁最后洗刷了嫌疑,反皇的力量一直没有消失。”

“这是阙哥要担心的事,你我做好本职工作即可。”终萼又开始用话语推他,“僭越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

“萼姐姐,在我们三兄妹里,你是最像父亲的人。”终负水冷不丁地丢出一个炸弹,“你和他一样,心太软,容易坏事。”

终萼震惊之余伸手要打他,他动作迅速地闪躲开,连连作揖:“我开玩笑的。”

与公主同样无功而返的还有褚奉一。

当她赶到墨府时,侍从们首先是准备以非常不友好的态度将她驱逐,在她报出自己的名号后,才出现个较为机灵的及时制止了险些发生冲突的双方,主动向上层通传。

不过最终也只给予褚奉一“墨大人进宫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至于什么时候去的、进宫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则是一问三不知。

褚奉一虽是五毒,但没有主理人的身份,不可能随意地闯进别人家里去探查。打道回府后,她总是左思右想、心不在焉,还遭到了教书师傅的批评。

“老师说你今日状态不佳,是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湛秋瑟问候道。

三人正坐在一桌进食。褚奉一只吃了几片黄色的菜叶就开始喝汤,一看又不是正经吃饭的架势。

“不是。”她干巴巴地回答。

湛秋瑟见她咕噜噜地只灌水,夹了几筷子肉片放在她盘子里。褚奉一犹豫着把一小块放进嘴中,一种独属于红肉的味道慢慢散开。

好恶心。

她没有进行第二次咀嚼,而是喝药似的用汤汁将其送服。

没嚼碎的肉比药丸更大。她呛了一口,硬生生地捏着自己的喉头把东西全部咽下去。蔺几许瞥了她一眼,似乎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来评价她的行为。

“这菜不好吃吗?”湛秋瑟随意地询问,仿佛没有看见她刚才的反应,“味道还行吧。”

褚奉一抬头盯着她说:“我不喜欢吃肉。”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看你瘦成这样,不吃肉不利于生长发育。”湛秋瑟语气平平,“就算硬吃也要多吃一点。”

褚奉一对着盘子皱眉。一缕碎发滑落下来,她不耐烦地把它抚到一边。

“留这么长头发,吸收了你身体的养分,生活也不方便,剪掉一半是最好的。”

湛秋瑟在肩头比划了一下,走过来帮她整理头发,手上完全没有收劲,拉扯得褚奉一头皮生疼。她本就一肚子闷气,顿时甩了甩头,不满地顶撞道:“不要碰我的头发。”

湛秋瑟默默回去了。蔺几许旁观了良久,至此冒出一句话来:“别管她那么多,不识好歹。”

“说得很对,我立刻离开。”褚奉一把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起身就走。

在一旁站着的贝思齐十分惊讶,向主位二人行礼后赶紧跟上她。

对于褚奉一来说,湛秋瑟宣称女儿当年只是走失了,凭着生辰一致的线索向皇上请求成为自己的母亲,理应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蔺几许若是有几分介意她这个“湛秋瑟与旁人所生之女”的身份,与她生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仍然不够尽责。皇上为了两全其美,才选择容忍湛秋瑟的谎言,自然不能对二人说出她其实是五毒。总而言之,他们应该把她视为女儿,并不知道她是「蛛」。

在褚奉一的视角中,身边的人们个个都像她一样,真挚又诚恳,从不算计名利。温和待人是最基本的一条行为准则,人与人之间不能冒犯、伤害彼此。

可惜事实却与此大相径庭。

湛秋瑟和蔺几许虽为夫妻,实则各有立场。

连允国王室之内都无人知晓褚奉一是五毒之一,想必她的重要性已经超过瑞允同盟,湛秋瑟有这个孩子在手,便能把握主动权了:进可提升在瑞朝的地位,退可凭此脱离允国势力的控制,更不必说从此以后不再需要时刻警惕来自五毒的暗害。褚奉一简直是她事业的又一春。

蔺几许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多年,未曾取得一个出色的成就。在妻子的怂恿下,将「蛛」收到了家中,余生的最大意义便是养育她到成年,做她的陪衬。这个阴郁怪异的小女孩很了不起吗?没接触过五毒的他自然是怎么看都不大满意的。

“小姐。”贝思齐唤了一声,而后安静地跪在她身边。

褚奉一抱着头,“他们根本不愿意搭理我。我是一个女儿,但不是他们的女儿。这不是第一回了,每次都这样。我是人,不是动物,我在说话,他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听?”

贝思齐见她情绪正汹涌,没有出言打断。

“恶心得要命,所有的一切都很恶心。”褚奉一的话乱七八糟,已经舍弃了逻辑架构。“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如果这全是假的我要怎么办?我真想把自己戳瞎,看不见了才好。”

贝思齐的共情能力很强,这或许是一个优点。她动作轻柔地顺着主子弓起的脊背,正准备安慰,被褚奉一的下一句话打断。

“是不是我太傻了?”她看向贝思齐,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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