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香居并非只有闻名遐迩的“请听三名菜”，橘茉昨夜上了厨房才知道，楼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就说那几乎脱骨酥烂的猪蹄和滑嫩多汁的卤香鸡腿，没有烹饪十年以上的高厨熬汤，是做不出来的。连她这般复刻高手，也觉得尝出的调料缺了至关重要的几味。

“小橘子，你怎么不吃呀？”青枫觉得橘茉有些反常，也不知是不是他们逼着橘茉又点了几个好菜，惹得他变了脸色。

“我的钱袋说它饿了，只好我省给它吃了！”橘茉也不藏着掖着。

“你那钱袋本就是我们筹鼓的！现在它瘪也是该！”赤枚仍有些生气，故意夹了个大鸡腿，一副“不服来战”的怼人架势。

“……”橘茉嘴一瘪，似有些愤怒，几口灌完了碗里的汤，两颊也鼓鼓的。

“我说你俩，还没上战场，先在军营里抢食了？粮草多得是，别争呀！”青枫见势头不对，一人碗里夹了个猪蹄，打起了哈哈。

“我看是酒没喝够，肉没吃饱！酒足饭饱人自然就心平气和了，是吧？”银蔓也忙着给几人倒茶。

“是呀，大家刚从鬼门关过来，更要多吃些好的，人间多好啊。”青枫附和道。

橘茉想到赤枚此行一路的照顾。何况十多年里赤枚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送来的东西无一不是他喜好的，更遑论说一起历经多次生死，为了眼前这么点儿芝麻粒般的小事斤斤计较，那是相当的矫情，甚至让人心寒。本想开口和解，张口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默默夹了块肉进赤枚碗里，转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青枫和银蔓见二人有和好之势，相视一笑。青枫推波助澜：“橘子，这猪蹄酥烂入味，你可研究出名堂来？回头也让我们再享享口福！”

“秘方太偏门，我还在找！”橘茉摇了摇头。

“小枚子，你觉得这猪蹄跟橘茉上回烹制的比如何？”青枫看向“埋头苦吃”的赤枚。

本就嘴硬心软的赤枚，见橘茉夹菜的时候就释然了，也觉得自己呈口舌之快有些冲动了，只是先道歉面子有些挂不住，此时见台阶哪有不下的，放下筷子道：“橘子是厨神，九香居不过有些巧思罢了，怎可相提并论。”

青枫笑出声：“那倒是！橘厨手艺天下一绝，不开家酒楼真是可惜了！”

“还是梁上自在，整日与人打交道，多累呀！”橘茉终于嘴角上翘。

“现在日头不毒，咱们吃好就撤吧。”又过了片刻，银蔓见众人吃饱喝足，坐着喝茶了，于是说道。

……

四人一路打听，来到玄神庙的时候，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玄神庙在玄苍山脚下，离闹市有一段距离，平日里人烟稀少，这几日赶上灯会，香客倒是络绎不绝，他们来时还有不少人进庙。

传说天地混沌之初，玄苍玄升二山就是龙盘之地。后来天界讨伐山神，数龙齐天，护佑山下百姓，最后化作两座大山镇压，山下百姓感其恩泽，立庙铸像。

“还未见过带双翼的龙呐，小橘子你错过观葫表演，真是遗憾。”青枫道。

橘茉还没说话，旁边的赤枚就憋不住了：“神灵在此，枫子莫要胡言乱语。”

青枫差点忘了赤枚一向敬畏鬼神，连忙说道：

“瞧我这张嘴。怕冒犯了神灵，我还是躲去树上好。”说完绕到庙后，三两下上了树。

“我也一样！”银蔓向来不信鬼神，也觉得树上

甚好。

“又剩我们两个无翅小鸟。”橘茉摊手。

“走吧，买柱香去。”赤枚道。

青枫站在树上，望着玄神像前巨大的香炉有些出神：香炉内插着手臂粗的大香，大香上盘旋着金色的龙纹，燃尽的香灰不时落下，熏在下方细密的小香之上。许多人手握三炷清香，对着庙里神像拜了又拜，嘴上还默念着什么。

果然，有所求就有说盼，有所盼就能奋发，赤枚说的不错，只是灵不灵就不知道了！青枫心想。

玄神大人，不介意在下在此饮酒吧？

口有些渴，青枫摸着腰间葫芦正准备饮上几口，低头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分别举着三炷香加入了人群。

“不是吧……”青枫又瞥了一眼庙中泛着金光的神像，那龙首人身，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哗啦哗啦啦……

“枫子，你听到了吗？”站在另一棵树上的银蔓听到不远处好像有水声。

“许是暗流吧，此处在山脚，有水也不足为奇。”青枫饮了口酒道。

“不……不是暗流，这里是平地，暗流不会有如此湍急的声响。你再仔细听听？”银蔓指着玄神庙后面的树林。

青枫探头左看右看也没发现端倪，但深知银蔓一向耳朵灵敏，也觉得可能真有不寻常之处，于是说道：“去看看？”

银蔓点头：“你跟我来！”

二人沿着树梢，忽上忽下，左右穿梭，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处瀑布。瀑布下还有一清潭，清潭呈碧绿色，泉水落下，激得潭水四溅。

青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云，有些疑惑：“云色漆黑，是如何映出碧绿潭水的？”

银蔓也仰头，变换着角度看：“光影移动，是不是有点儿‘横看成岭侧成峰’那意思？我看头顶的云还在那头呢，说不定近看又不同了。”

二人又踏过几棵树，来到水潭近处，哪里还是碧色！

只见那潭水深不见底，漆黑幽深，潭下水旋涌动，就像开口的鱼嘴，要把人吸进去似的。要不是溅起的白色水花，偶尔让人拉回视线，觉得自己还在人间，恐怕要被吸进黑旋中与世隔绝了。

青枫打了个寒颤，一看银蔓也眉头紧锁。

“小银子，你说……不会真有玄神吧……”

“枫子，我也觉得不妙，我们快离开这个邪乎的地方吧！”银蔓道。

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在树上快速奔走，到了玄神庙，才松了口气。

橘茉和赤枚早就拜完神，在门口坐着望眼欲穿了。

“他俩又去哪儿了？”赤枚捏着树叶把玩。

“我好饿……好饿……”橘茉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鸡腿。

“你刚刚没吃饱吗？”赤枚问。

“饱了。但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我的身体一向与日同行。”橘茉又画了个馒头。

“你是与日月并肩才对！晚上的耗子都比不过你！”赤枚噗嗤笑出声。

“此刻，我只觉得世间万物都不及馒头飘香。要不，我先去觅食？”橘茉作势要蒙住脸，乔装打扮。

“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你瞧，日落半山了，我们再等等？”赤枚道。

说话间，叶片飘落，青枫和银蔓从树上下来，橘茉瞬间两眼放光。

“听人说，玄神庙旁边的远香茶楼不错，几位茶否？”青枫指着不远处的竹楼说道。

“否否否，茶香不如馒头香！”橘茉等了半天，本以为可以饱腹了，结果要去品茶，立马拒绝。

“小橘子，远香茶楼的茶糕点心听说形味一绝，你还要馒头吗？”青枫引诱道。

“那……试试？”橘茉瞬间来了兴致。

青枫咧嘴一笑，心道：果然民以食为天，诚不欺我。

而赤枚倒是对青枫银蔓的行踪很感兴趣，银蔓事无巨细的把所见所闻全盘告知。

四人来到远山茶楼的时候，夕阳的余晖也散了去，茶楼已是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