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在路上，给宋书科普了一下她们这一次来旧都要见的人。

宋书从没想过像张扬这样耀眼又优秀的人，也会被家里逼着相亲。

她更加没有想到张扬居然能在拒绝了相亲对象之后，顺便认识了相亲对象的爸爸，还真的准备跟他谈生意。

张扬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我虽然看不上邵勇的儿子，也很讨厌包办婚姻那一套，但是我很看得上他做的生意。能在厂子倒闭两次之后创业成功，邵勇也是一个有些头脑的老板了。”

张扬口中的这位邵勇，在旧都附近的郊区开了一家给大小超市供货的经销商公司。

曾经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的行业。邵老板在年岁好的时候，狠狠地赚过不少。

只不过最近这几年，经济萎缩，消费降级，曾经好赚的行业也越来越难了。邵老板的经销商公司说不上是小型企业，但是也不是什么行业龙头。

邵勇十几年心血培养出来的中型企业，不舍得花大价钱去雇那些个高端又昂贵的咨询公司做咨询，生意又有了不好做的迹象，这才被张扬抓住机会，推销了一波宋书。张扬给宋书封的所谓的“天才咨询师”的称号也是看中了邵勇想找便宜咨询的心理。

张扬说，她其实也并没有信心认识邵勇能给她俩刚起步的临期食品公司多少帮助，只是她们不能始终停留在对行业一无所知的状态，所以就算邵勇现在的公司在走下坡路，就算邵勇也许最后都不会帮助她们什么，还是要去见一面，试一试。

到达旧都以后，宋书以为她们要立刻去见这位邵老板，结果她被张扬拉着，在旧都有名的商场里高强度逛街了三小时。

逛完街她俩手里出现了好几个大手提袋，是张扬刚给她配好的整套的正装和高跟鞋。手里拎着价值超过她一年房租的衣服鞋子。宋书总觉得她在遇见张扬之后，自己的价值观在不停地受到冲击。

每次宋书尝试抗议哪件衣服的价格太高，都被张扬一句，“我的合伙人不能穿卫衣出现在正式场合，请你配合我的工作”，给怼了回去。

宋书最后放弃了抵抗，看张扬付钱毫不犹豫的样子，她心里缓缓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玛丽苏小说里面被霸道总裁包养的感觉，似乎还挺爽的？

休息了一晚之后，出门之前，张扬根据宋书的穿搭，借给了她手包和配饰。宋书原本的黑框眼镜，也被张扬换成了新配的金边镜。配上张扬给她画的妆，乍看之下，宋书还真有了那么几分精英的样子。

宋书正在看着镜子感慨自己原来也有这么精致的一天，却听到张扬在一旁给她。。。道歉？

“宋书，今天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并不习惯这样的装扮，但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诚心聊生意的，总是要做点表面功夫。”

宋书摇摇头说没什么。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张扬为什么要道歉。

两人到达约好的旧都这家有名的餐厅的时候，原本的预期是只会见到邵勇一个人。然而不知道是这位邵老板不死心，还是他儿子不死心，走进包厢的时候，见到的是邵勇一家三口。

张扬跟邵勇和他老婆说了句“叔叔好，阿姨好”，然后挑了挑眉，看向那个看上去年轻些的男人：“你就是邵然吧。”

和邵然给张扬发过的相亲图不一样，邵然本人比照片上胖了不少，再加上张扬本来就高挑的身形，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邵然有些短粗。

邵然脸部抽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两只小胖手迎上来就想握张扬的手。

“对对对我是，你就是张扬吧，跟照片上还真是一模一样。不对，是比照片漂亮多了！”

张扬不动声色的侧身，伸手拉过宋书，“这位是宋书，我做生意的合伙人。”

邵然悻悻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邵勇则是开口说道“小张啊，好久不见，今天可是真漂亮啊，哎呦你这位朋友也是美女。看把小然迷的，眼睛都看直了，都不知道看谁好了。”

张扬微微皱眉，语气里却都是笑意

“真是好久不见啊，邵叔叔。上次见还是我小时候吧。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不懂事，总是揪你头发，也就您脾气好，不跟我一般见识。”

邵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他已经谢顶的光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在之后的寒暄和对话里，宋书虽然身为张扬的“合伙人”，但在这顿饭局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虽然身上穿着新买的正装裙，也带着这是在工作的心态，但是参加的却仿佛是一场张扬和邵然的相亲。

宋书只庆幸，在听说她没房没车以后，邵勇夫妇好像对她失去了兴趣，而是一直在问张扬谈没谈过男朋友，有没有过结婚的打算，有没有和谁谁家的小孩也相亲过。

大概是聊过几句之后邵勇发现宋书对经销商行业没有什么了解，对她便也失去了找她做咨询的兴趣。

倒是张扬还在努力地聊她们新建的临期食品公司，把话题扯到宋书上过的热搜，打听邵勇生意上的事情。

但她得到的最多也就是他发的一些牢骚：

“最近这些超市也是真不要脸了，进了的货保质期过半之后就开始通知我们货要过期了。威胁说要把临期的东西都给下架，给我们运回仓库。我们不想下架产品，就只能同意超市打折。超市做完折扣卖了货，还要按照折扣价给我们货款。本来给他们发的值十万的货，就只能到手六万。”

“想上个什么新品，还得给超市地区代理打点好了，打点到心里舒服了，人家才同意给你上架。”

“你们要做临期食品这个生意，我不看好。谁知道每次每批货都能剩下来点啥，扔了就扔了，反正扔了也有钱赚，而且这些剩下来的货都不值运费钱，还占仓库，不如都扔了。”

好不容易听到些跟生意有关的话，宋书正想多问几句，就听邵勇的老婆林晓燕说道

“算啦算啦算啦，和这些小年轻聊这些干什么，说多了她们也不爱听。现在这个世道啊，真是不好做生意。小张，你的那个什么画画的生意，如果撑不下去，不做也好。”

“女孩子嘛，没有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去闯荡。我看你和小宋的这个主意也没有真正做起来，不如算了。反正最终女生都是要回归家庭的，事业做再大，没有老公孩子，人生到底还是不完整的，心里也还是会孤单难过的。我们家小然呢，性格脾气都很好，也是海归硕士。他瘦的时候也是很帅的，我这有他瘦的时候的照片，你看，跟你多配。你俩以后多沟通沟通培养一下感情，生个大胖小子多好，这样我们和张总才能放心。我看着你俩郎才女貌的样子都觉得赏心悦目的。”

听了大半晚的类似的话，宋书到底还是听烦了，忍不住出声说道

“阿姨，话不能这么讲。张扬的公司是她几年以来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呢。至于人生完整不完整，也不是别人可以评判的，自己活的快乐就好了。要是您非说您儿子瘦的时候也是很帅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要是能长高，我现在身高两米啊？”

邵勇皱眉。他手底下还没有哪个年轻小员工敢这么和他老婆说话。

林晓燕猝不及防被怼的有些尴尬，憋了半天才假装从容，继续说道

“你们到底还是年轻，不懂事，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你们就知道了，没有孩子那是过得太惨了。而且小张年龄也到了，过几年别说拼儿子，就是只生一胎都费劲了。我们家小然是男生，再等等再看看也是可以的，但是小张现在错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就不知道要开始羡慕哪一家的幸运姑娘和小然的家庭美满和谐了。我还是不想小张错过我们家小然这种潜力股。”

宋书只觉得她的血压在听到“拼儿子”这三个字之后刷刷上涨，最后没忍住，沉声说道

“我和张扬是看中了临期食品行业的市场和前景，也相信邵老板的能力，才诚心过来谈生意。可是我们有诚心，没有看出邵老板有任何诚心。我们远道从新都赶来旧都，从来不是因为你儿子，也不是来相亲的。我烦请你擦亮自己的眼睛，别觉得你儿子愿意娶谁，是给了谁什么天大的恩惠和赞美。”

宋书还想继续输出，却被张扬按住了手腕。她的眼神冰冷，但是语气依旧是笑意盈盈的

“叔叔阿姨，你们别介意。我这个朋友就是有点较真。今天我们也吃了这么久了，我看大家也早就饱了，不如今晚我们就聊到这里，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去拜访叔叔阿姨。”

被张扬拉着从饭店出来，上了回酒店的车，宋书终于冷静下来一些。

她带点心虚地跟张扬道歉

“老板，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张扬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我不仅自己尽全力做到了看上去很专业，还拉着你穿着你不习惯的衣服，把你打扮成另一个我。这都是因为我还在妄想通过改变自己的样貌来说服他们。说服他们，我是认真来做生意的，不是来聚餐吃饭的。我不想他们觉得我是个花瓶。”

“但是没有用。我在这些老一辈的生意人面前，不论穿成什么样子，不论做出多少事业，不论怎样游说，最终他们还是只能看到一个适合嫁给他儿子的未来宝妈。是我太懦弱了，放任他们说了那么久。我们早就该走了。”

“不是这样的。”宋书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反驳。“你不懦弱。我敢反驳，是因为我和他们是陌生人。不像你，你还需要顾忌你爸爸和邵叔叔的交情。你别这么说自己，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最有眼光的老板。”

张扬看向宋书的目光中终于多出了些笑容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比我更勇敢，说了许多我没有胆量说出来的话。”

宋书摇头，还想继续开口，却听张扬和司机说

“师傅，换个地方，不去酒店了，去夜市！”

宋书转头一看，发现张扬往日脸上的神采又闪烁了起来

“刚才这顿饭吃的磨磨唧唧，还要假装矜持，都没吃爽。我带你去吃全旧都最好吃的夜宵。不就是一破经销商没搞定嘛，全天下又不止他邵勇一个经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