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觉得项目测评这个能力是有点可怕的。

她这周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直线下降。

因为项目评测这个能力，她最近读项目材料的速度和效率可谓是指数型的上升。

很多时候宋书可以一下子在电脑屏幕面前坐上一整个下午，心神完全被这能力所霸占利用，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有脑海中混浆浆的一片自己阅读材料的记忆，和眼前的一个评分。

她好几次在用了能力以后差点在单位昏睡过去。

使用能力，是相当耗费脑力的一件事。

而让宋书感到担心的是，在她用自己的能力分析公司现有的几个项目的时候，公司现在正在进行的最重要的项目，得分是负数。

宋书在这周和张扬开会的时候尝试着暗示了张扬。

宋书之所以没有明说，是因为她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证据。

她也不确定张扬会对手下一个新员工提出的质疑如何反应。

张扬在跟宋书开完会的第二天宣布全公司开会。

张扬宣布这个项目中止的时候，叶笑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坚决。

宋书则是坐在原地惊掉了下巴。

她有想过张扬会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她也想过张扬听过了她的暗示以后会提升一下心中的警惕。

但是她没有想到张扬居然如此相信她，直接叫停了整个项目。

好在叶笑明和张扬争执的时候倒也让宋书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项目是个游戏开发公司给她们下的角色设计单。

一共是要设计30个游戏角色，要平面，要角色概念设计，还要3D建模。适配的是个概念和玩法都很新颖的手游。

甲方公司甚至同意，在后期如果游戏做大，新添加的角色概念设计和美工设计，甚至后期出的周边也都交给张扬的公司去做。

这个单子可以说是怎么看都潜力无限。

张扬看重这个单子，才会把这个项目交给叶笑明这个全公司对角色设计最上心的设计师去做。

叶笑明带着三个人干这个项目已经有大半年了。此时忽然之间被叫停了项目，心里不平衡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叶笑明是个有点奇怪的男生。

张扬的公司工作氛围和公司文化并不是那种卷王横行的狼性文化。反而这应该是宋书待过的，最放松和谐的一个公司了。

叶笑明是这个全员摸鱼放松的公司里面唯一的一个工作狂。

他的眼里似乎没有娱乐和休息，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在自己的宝贝儿子女儿是什么人设，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背景故事上面了。

据张扬的描述，之前叶笑明还曾经干过在办公室里一住就是一周的事。

后来小胡和宋书八卦的时候有点嫌弃的说，那个时候叶笑明都臭了。

最后是张扬亲手把叶笑明留在办公室的行军床送给了保洁阿姨，并且定下了六点下班的硬性规定，才让叶笑明收敛了一些。

宋书还挺羡慕叶笑明的。因为他是真正在把自己热爱的事情当做事业。

现在发现，原来把自己的爱好当做事业做，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张扬作为老板有权利告诉叶笑明，不论他之前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多大的心血，都不能再做下去了。

叶笑明生气地质疑这个决定，张扬只是叹了口气，说已经调查过了，游戏公司甲方早就已经在现金流断裂的边缘，只是他们一直在拼命压下这个消息。

游戏公司已经没有能力给张扬的公司支付尾款了。

张扬在最初接触甲方的时候一直觉得对方团队实力强劲，资金也充足，是个可以信任的合作对象。

张扬之前的调查也一直都显示，甲方公司在资本热捧游戏的时候进场，可以说是挑选了最好的入场时机。

甲方公司也因此拿到了融资，这才让他们有底气给张扬的公司下这样的大单。原本产品都已经做出了雏形，一切都看上去是在向好的方向走去。

游戏公司的那个年轻的老板叫徐静寻，张扬很欣赏他。

张扬对徐静寻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男生的手可真好看。

徐静寻拿起手机给她演示正在开发的手游的时候，张扬看着只觉得原来她以前都不懂什么叫做指如葱根。见了徐静寻的手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据说徐静寻曾经差点就在另一款游戏职业打比赛了，所以一直都把手保养的很好。

叶笑明陪着张扬一起见过徐静寻很多次，甚至有的时候张扬觉得徐静寻是唯一能够理解叶笑明的人。

每次叶笑明和徐静寻都在场的时候，不论怎么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被这两个人带着，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游戏设计和人物设计上。

原本张扬是准备在这个大项目结束以后给大家发个丰厚的年终奖红包，自己也去度假享受一下的。

昨天在和宋书开完会后，张扬心里不放心，联系了圈内好友，又打听了一大圈，才知道原来甲方公司在几个月以前就有了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徐静寻联系过投资方，尝试让出股份进行融资，但是最后还是以失败的结局收场。

这故事听到最后听得张扬都觉得有点唏嘘。毕竟这游戏产品已经有了雏形，但是拿不到新一轮的钱来续命，徐静寻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资本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有被高高捧起的一天，也有被抛弃的一天。

拿不到融资，徐静寻的游戏公司倒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张扬之前的努力也都大部分打了水漂。要不是张扬坚持着给公司接过很多当时看来是锦上添花的小活，甚至张扬自己的公司都会被波及到。

没有钱，就算叶笑明再怎么热爱，对这些角色付出了再多的心血，张扬也无计可施，必须要把这个眼看着拿不到尾款挣钱无忘的项目叫停了。

宋书听着张扬和叶笑明解释甲方资金链断裂，大家可能都没办法拿到年终奖的时候，心里也是咂舌于自己项目测评这个能力的强大。

明明她完全不了解甲方游戏公司，她的能力却能准确的给出负分，也是厉害。

至于张扬，也难怪她可以年纪轻轻做出这么成功的生意。这当断则断的魄力暂且不谈，就是收集信息的能力也是屈指可数。

昨天宋书刚和张扬暗示过这个项目有可能出问题，今天她就立刻就搞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张扬解释完甲方资金断裂的事以后叶笑明终于沉默下来，不再和张扬辩论了。

张扬心情有点沉重地和公司所有员工说道：“我知道大家一起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和投入的项目黄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我向大家承诺，接下来我们可以利用空闲出来的人手多揽几个做起来轻松，来钱容易的小项目，争取不让大家的年终奖完全变成泡影。”

公司的会开完，宋书本来想溜回自己的工位，却被张扬叫住了。

宋书低着头跟张扬走进她的办公室，张扬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项目有问题的？”

站在张扬的办公桌面前，面对张扬直白的提问，宋书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她跟张扬说是因为她有超能力？

怕不是要立刻被认定是个疯子。

宋书觉得她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她的直觉。

实在不行给自己造个锦鲤人设，糊弄过去，张扬也是无话可说。

但是宋书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这一回她要大胆一点，说她在看材料时发现的疑问。

“要自信”宋书心里给自己鼓气。

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了这个项目叫停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她只需要把跟资金链有关的疑点说出来就好。

“公司和甲方签的合同里面写的，他们六周以前就应该和我们开会，进行中期总结，对我们的设计给出反馈。如果他们满意，应该给我们30%总订单的货款。”

“在应该开始中期总结的时候，我们的公司日志上面三次确定开会时间，又三次拖延了。叶笑明说设计方面他早就准备好了，但是每次都因为甲方公司的徐总在忙所以没开成。”

“到这里一切也都说得通，也确实有可能徐总在忙。但是徐总和我们拖延的原因却说不太通。他每一次都说他在旧都。”

“我问过叶笑明，徐总不是旧都人，也没有异地恋的女朋友，我在公开信息里查到的唯一和徐总公司有关联的旧都的企业，是一家投资公司，总部在旧都，是徐总项目的最大投资方。”

“徐总作为一个老板，小事不需要他自己出马，实在不行还可以线上沟通，但是他选择了亲自跑去旧都。不论是去了好几次，还是一直呆在那里，都说不通。”

“我觉得他拖延中期报告和一直在旧都的事情合在一起看，像是资金出了问题。但是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才在我们两个开会的时候来问你为什么对这笔生意这么看重的。”

宋书凭借着项目测评能力高速阅读材料时候留下的一些印象，找出了这些疑点。

张扬明显愣了。她心里现在只剩下了震撼。

她手下不是没有工作狂，叶笑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耐心，逻辑推理能力这么强的…新媒体运营？

对，新媒体运营，张扬和宋书之所以会聊起来这个项目，还是因为张扬之前跟宋书随口提了一下，要宋书做好准备，在游戏正式上线以后，去宣传一下公司设计出来的角色们。

而按照游戏开发的进度，正式上线怎么也是半年一年以后的事情。

张扬难以想象，宋书一个新媒体运营会为了半年以后才会用到的运营策划去读了和甲方的合同。

那可是合同！砖一样厚，张扬专门找了律师检查过的合同！

宋书不仅读了合同，还看懂了？！

不仅看懂了，而且还根据合同发现了徐静寻的问题，又去调查了他的行踪，还“查了公开消息发现徐静寻公司的投资方总部在旧都。”

什么公开消息？不会是看了甲方公司和投资公司的公开财报吧？

宋书是个什么品种的卷王啊？为了一个运营策划读这些？读这些只需要一周？

宋书看得出来张扬满脸写着的震惊和疑惑。她只是在心中默默期望张扬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因为她真的没办法给出更好的回答。

正在宋书思考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牵强了的时候，张扬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咨询？”

宋书只是一脸懵：“啊？”

“如果你为了半年以后才会用到的营销方案对一个项目了解的这么深入，那么我建议你跳槽去做咨询。这样的商业直觉不去做咨询或者做生意，那就是白瞎了。”

宋书并不知道什么是咨询。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张扬的话。

张扬看着宋书这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疑惑。宋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身怀天赋，工作能力这样优越，还总是一副我只是打工人的样子。

宋书跟张扬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原本还想用自己的能力看看张扬放弃的项目有没有救，结果可能是她最近太累，也可能是因为最近总在用能力，脑力消耗过度，她竟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宋书迷茫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差点急哭了的张扬的脸。

她上一秒的记忆还是坐在工位上思考，下一秒的时候就是现在躺在办公室地板的样子。

宋书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啊老板，我好像睡着了。”

张扬这才长舒一口气。

今天宋书真正见识了自己能力的可怕之处。不只是能力可以未卜先知一般的挑出会赔钱的项目，也算是见识到了滥用能力的后果。

宋书可不想再晕一次了。

她觉得自己这次会晕倒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她似乎都在消耗自己的身体，而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健身一下或者是吃点好的。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需不需要我给你叫辆救护车？”

然而宋书却没有回答张扬。她的脑子里稍微多思考一下，都疼的她想当场再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