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提起这件事时，齐无悔心中孤单和彳亍，他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夜里没有星星，人走茶凉，能发出光亮只有那些夜明石做成的烟花。
他就这么在屋子顶上干坐了一夜，熬的眼睛通红，玄衣上斑驳，都是夜明石散落的细粉墨蹭的。
所以，当莫知行回来时，看见就是他这副要死不活脏兮兮的样子。
“师尊!?”
男子一袭衣白胜雪，清雅之至，乌发高束，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面若冰霜，眸若星河，凤眸顾盼自威，嫣红薄唇紧闭。
完美得让人觉得，这不是世尘中人，像天上的神明，不可观视，不可亵渎。
莫知行薄唇微张，眼底略过一丝迷惑。
“你可是在叫我?”
声音好听得，好…好不近人情……
齐无悔木讷的点了点头，多大的玩笑话，他的师尊不认识他了。
莫知行眉关紧锁，又撇了他一眼，冷冷开口反问。
“你是谁徒弟?”
“你的。”
齐无悔不解，通红的双眼反衬得他楚楚可怜，似哭过一番，嗓子一夜干枯，发出声音更似哭腔。
莫知行也不解，难道是紫陌没收他?他心里委屈难过了?说这气话?
“你…”
他可不会安慰他人，教骂他倒是在行，半天也只崩出一个字来。
好徒儿不怕尴尬开始自报家门，试图唤起他师尊心中的一点残留关于他的记忆。
“师尊，我是齐无悔，七月之前，我拜入你的门下，第二日您就去了临洮，我还未…还未行拜师礼…”
无界神域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形式主义，拜师礼只会一切从简，所以主要就是看师徒二人对不对眼，称不称心。
但齐无悔觉得他师尊这样的，应当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不记得他了，肯定是他没正经的行拜师礼!
莫知行听他说这话，莫不是以为他年纪大记性差了。
冷呵一声，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
“啊?”齐无悔直接愣在原地。
“紫陌没收你吗，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同他去说，我记性很好，记得住你是谁，不用过多报备。”
莫长老那会知道，自己有个傻徒弟傻傻等了自己七个月，他心里兀自默认他已在紫陌座下了。
看他不说话，莫知行心里想，怎么这么麻烦，紫陌不喜欢吗，那就再找一个罢。
继续说道
“紫陌长老不行，我也可以问问其他五位长老。”
齐无悔苦笑，他这一回来就着急送走自己吗，可是他怎么不问问自己啊，真的就这么不喜欢吗，他的报恩之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不!
他齐无悔岂是这种轻言放弃之辈，他愤愤不平，但是，敢怒不敢言，卑微小声。
“师尊，我想，有没有一直很大的可能，我是你的徒弟，不想转其他长老座下。”
莫知行一丝惊讶，许久才不好意思干巴巴的说“没有人拜过我。”
“那我就拜你!”少年斩钉截铁。
“你其实可以不必这么执着，我有没有徒弟都无妨，找一个称心满意的师父，对于你…”还没等莫知行说完，齐无悔就赶紧打断他。“我就很满意你。”
满意什么满意!莫知行哪见过这种人，一时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尴尬，好看的凤眸恶劣的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齐无悔连忙跟上，一边追一边喊着，师尊等等我。
路过的弟子看见这幅情景，都驻足观看，原来莫冰块回来了，后面那个脏兮兮的人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那个很会包饺子的。
于是，很会包饺子的和莫冰块来到了紫陌长老的勿欺亭。
两个长老对坐，案桌上摆着茶和许多点心。
上好的君山银针，形细如针，其成品茶芽头茁壮，长短大小均匀，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且包裹坚实，茶芽外形很像一根根银针，雅称“金镶玉”。
味醇甘爽，汤黄澄高，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变其味。
莫知行喜欢喝茶，看着澄明金白的茶水，他却没有动，正襟危坐着。
不急不缓地开口问
“你不收他?”
紫陌长老摇摇头回
“他不拜我，我何故收他。”
莫知行心里疑惑，眉头微收，直言不讳的说。
“信中所言，皆是虚话?”
对于这件事，紫陌长老略显尴尬，他原以为，这孩子会坚持不下去，遭受到冷漠后会转投其他长老门下，毕竟这些例子太多了，他常年在外帮扶他人，不计回报，想拜入他座下的数不胜数，慕名而来却又失望而归。
早些年，有个天资聪颖，慧根极佳的少年郎，推辞了霁月宫，就想拜进莫知行座下，那时他可连莫知行一片衣角都不曾见过，没过多久就辞拜，后来不知所踪，年轻人心火旺，据说是被气得不轻。
所以信誓旦旦回给莫知行，计日可待。
果然，话都不能说太满了，紫陌到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子韧劲，与莫知行很相似，还不如就将就收了罢，于是劝说道。
“我看你就收下他罢，事到如今你门下无一弟子，这孩子倒也懂事。”
“不收。”莫知行回答很干脆。
“唉，往事亦如烟云，你不必太在意以前的事，也该放下了。”
“不关那件事。”
莫知行看他会意错，补充说着。
“麻烦。”
紫陌长老倒也能明白，他经常外出帮助那些偏远地界除祟镇邪，一年不见回来几次，虽贵为长老，却不曾居高。
再加之他这人性情孤高，拒人千里之外，让他相教授受，做个和蔼可亲的师父，难度怕不是只有一点点。
紫陌长老想，红尘，绿倚，澄珖，青阳，黄机，加上他，六位长老门下的弟子，最多的数绿倚，他性情温和善良，平易近人。其次是黄机，他巧工技艺，做的独门暗器和木甲机械傀儡术，也引来不少人争相拜。澄珖主疗愈制药，他门下女弟子最多。掌管千机阁的不谙世事的青阳都有四个弟子。红尘和他，不用多说，以前二人并肩而行，现在收的弟子也是不分彼此，都是在一块修习，自然不在少数。
唯独莫知行，门下空无一徒，让他不免忧心，以后老了都没有人照顾，太可怜了。
他悲痛的眼神看着莫知行那张好看至极的脸，瞬间就悲痛不起来了，从他与之相识以来，就是这副天人之姿，出尘绝逸。
“你瞪我，我也不会收的。”
莫知行见他死盯着自己，淡定说自话。
紫陌长老摇摇头，觉得别人也许是不会，但这孩子身上的执着，他看得真切，莫知行虽然不想收徒，但他也怕死缠烂打。
“给他一个机会，我觉得这孩子不错。”
所谓，冰块遇石头，一碰就响，相比莫知行的冷酷决绝，他更看好齐无悔的诚挚热忱。
莫知行想，不是他来劝紫陌收人的吗，怎么被他反客为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近叶:师尊，我说，我不是故意没认出你的字您信吗？
紫陌长老:信吧，毕竟你文化水平有限。
齐无悔:还好认错了，孩子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莫知行:没文化，真可怕。
附:无界神域里的书信来往都是有备件归案的，可以比作正件和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