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儿鸣叫声。

随后，便是有人来回走动的嘈杂脚步声。

乱七八糟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涌入耳朵里。

睡在床上的少年眼皮颤了颤，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他的眉心皱了皱，仿佛马上就要醒来。

嘈杂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停在门外。

接着，来人屈起手指，在门板上敲了敲。

笃笃笃。

“哎，客官，你们人还在里面吗！”

开嗓说话的人，是个听着很是热情的大娘。

“这都午时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连点人声都没有！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房间里仍是没人发出回应。

这下，客栈老板娘可有点着急了。

她对这两间房里的客人，印象可是相当深刻呢。

昨晚，夜都深了，忽然有一辆马车出现在店门口，接着下来三个相貌堂堂的男子，说要在此处借宿一晚。

那个时间，本来不再接客了。但其中有个红衣的公子，那张脸啊，长得那叫一个艳丽——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呢，当下心一软，便同意了他们的住房。

而奇怪的点就在这。

照理来说，一般这些结伴一道来的旅人，要么是住大通铺，要么是一人一间房。但这一行三人，却是要了两件上房——那个漂亮的红衣公子和一位眉眼清秀的小道士住一块，剩下的那个青年自己住一间房。

而且，那独自住下的青年还满脸闷闷不乐，仿佛为什么事情苦恼一般。

至于那位红衣公子，自己一个人时还好说，但凡望向一个人住的那个青年，眼神里的不悦与嫌弃，那可是一点掩饰都没有——

哎哟，这三个人别是犯了什么案子吧！

老板娘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心里一紧，连忙又拍了拍门：“客官，我可要进去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推门而入。

但手还没搭上门把，下一刻，房里就传来一声客气但冷漠的声音。

“没事，大娘。我这两位同伴睡熟了而已，我这就喊他们起来。”

这声音很好认，一听就知道是那个长得极好看的青年在说话。

有人说话了，看来的确是自己想东想西、到底想歪了去啊。

老板娘松了口气，又有些尴尬，连忙嘱咐一声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尽管喊她，接着就下楼去了。

脚步声踢踢踏踏，没一会就走远了。

关阳转过头，望向床上的少年。原本还带着凉薄冷意的目光，一瞬间宛如冰山融化一样，变得如同春风般和煦。

“小秋。”

他坐在床沿，俯下身轻轻喊了一声。

“嗯……”

乔自秋懒懒地应了一声。隔了一会，才睁开双眼。

清晨时尚有些迷茫的眼神，稍过片刻就变得清明。

少年翻身坐起，打了个哈欠。

“我们这是……回来了？”

他左右扭头看了看，嘴里慢慢说道。

在冥府不过是待了一夜，却因为那场记忆回溯，仿佛足足待了一年似的。

回到阳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嗯。”

关阳嘴角含笑，点点头道。

“杜天涯那小子还在隔壁睡着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去叫他起来。”

乔自秋从床上坐起，披了件外袍，走到一旁的隔间。

他屈指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声，便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房门，就看见杜天涯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一手揽着被子，嘴里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

这小子，前世虽说是个暴君，但睡姿还真是从没这么……狂放过。

也不知道他的现代大少爷生活，究竟过得有多随意。

乔自秋盯了他这糟糕的睡姿好一会儿，才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

“杜公子，该醒了。”

“哎、嗯？”

杜天涯被拍得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坐起身，扭过头呆呆地望着乔自秋，嘴里吐出两个字。

“——国师？”

“……”

乔自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回答。

“你还是叫我小齐道长吧。”

毕竟身处这么一家平平无奇地的小客栈，眼前这人又全无君王的威严——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称呼，跟角色扮演似的，挺尴尬的。

“哦，哦。是我糊涂了，哈哈。”

杜天涯回过神，拍拍自己的脑袋，干笑了两声。

“我这做了一晚上前世的梦，差点就没分清梦和现实了。”

乔自秋张了张口，还想说句什么，肩上忽然一重。

他回头一看，恰好对上熟悉的目光——

原来是关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少年肩上，半个身子都挨着乔自秋，眼角斜着睨了杜天涯一眼。

“杜公子，还没起么？”

杜天涯一见关阳也来了，哪里还敢多废话。

他赶紧讨好地冲那人笑了笑，跳下床后三两下就换好衣裳，再把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好，推门就往外走：“我好了！”

这速度，简直跟现代社会的军训似的。

见关阳站在自己身旁，脸上还挂着得意洋洋的眼神，乔自秋又好气又好笑，悄悄伸手在他腰间软肉掐了一把。

“嘶！……咳，没什么。”

关阳情不自禁地痛呼一声，对上杜天涯投来的疑惑目光，又赶紧板着脸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走，随便吃点什么，咱们就出发了。”

他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就率先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关阳一边走，一边暗暗摩挲刚才被乔自秋偷袭的地方，心里暗自嘀咕——

唉，自从自家爱人知道他俩过去的关系以后，态度就变得随意了不少。虽然比起以往那个拘谨又疏离的态度，显然是现在的小秋更可爱……但一旦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就变成甜蜜的苦恼了啊。

.

简单吃过客栈里的早餐，一行人就在老板娘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中回答马车上，继续朝着京城去了。

依旧是乔自秋与关阳二人坐在车厢里，杜天涯一人苦哈哈地坐在前头赶车。

“回到京城倒是容易，但是，该如何接近目标人物呢？”

乔自秋皱着眉，小声和关阳商量。

“他如今的身份毕竟是当今圣上，恐怕没这么容易让我们几个草民靠近。”

“错了，小秋。”

关阳唇角微微勾起，笑了笑。

“咱们现在的情况，应当叫——守株待兔。”

“你是指……”

乔自秋稍一思索，便猜到了关阳的意思。

“想让BUG自己找上门？”

“对。”

关阳点点头，解释道。

“敌在明，我在暗。她只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再次出现了。然而她绝对想不到的是，主角身边还有我们这两个……”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揉了揉少年道士的发顶。

直到少年原先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揉乱以后，他才松手，补上一句。

“——卷土重来的复仇者。”

关阳说到这话时，虽然勾着嘴角，语气却十分冷漠。

大概是想起了那混帐曾经对自己以及爱人所做过的事，他的目光微微划过一丝寒泉般的冷意。

“……”

乔自秋多了解自家爱人，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轻握住关阳的手。

拇指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仿佛拂过脸颊的春风一般，化解了他心中的寒意。

“看来，还是要麻烦杜天涯了。”

乔自秋看了眼马车外的身影，与关阳对视道。

.

昨夜，众人歇下的那家旅馆就距离京城不太远。

如今有了目标，又解开了心结，杜天涯卯足了劲的赶车，终于赶在宵禁前来到了京城。

时间已经晚了，他便随意挑了一家略显偏僻的客栈，打算在这儿过一晚上。

依旧是订了两间上房，小道士与狐妖住一块，他则是自己一个人休息。

京城的客栈，比之外面那些偏远的城池就是要好上许多。

至少这住的地方，起码外表看上去是一点也不破旧，小二们的服务态度也恭敬许多。

三人也没多耽搁，赶紧到了房里，放好行李，又叫小二送来热水，从头到脚好好清洗了一遍，终于是除尽一身疲惫。

换过一身衣物，三人清清爽爽地准备下楼，决定喊店家上点好酒好菜，安安心心吃顿好的。

刚准备推开门，关阳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杜天涯。

“哎，大人，这是怎么了？”

杜天涯吓了一跳，赶紧仔细观察对方神色，生怕是自己又不知何时惹恼了他。

然而关阳脸上虽然如同往常一般并未对他显露笑容，看样子却也不像是生气了，反而是一脸郑重。

“待会下楼，对一下口供。”

关阳小声说道。

这可是先前没提过的东西。

别说杜天涯了，连乔自秋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望了过来。

“口供？”

杜天涯抓了把后脑勺，一脸茫然地问道。

“什么口供？”

“真蠢。”

关阳扯了扯嘴角，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敲了他闹到一下，接着才道。

“你就没想过，如何对外介绍我与小……齐道长吗？”

“啊？”

杜天涯先是一愣，随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确实，他们三人结伴而行，看着又不像是一块来赶考的书生，确实显眼。

至于身边这一人一妖……总不能老实说他俩是与自己一块来京城抓鬼算账的吧。

“那就说，齐道长与如珩公子乃是与我半路结识的好友？”

他思考了一会，试探着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来京城做生意，你们二位是被我鼓吹、一同而来的合伙人。”

“名字也得换。”

关阳微微颔首，而后补充说道。

“那野鬼与我二人有打过交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忘了我们的名字与长相。”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眼乔自秋，忽然一抬手。

下一刻，他便满意地微微勾唇，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面镜子，悬浮在半空中，向乔自秋抬了抬下巴。

“你看，怎么样？”

乔自秋先是有点迷惑，随后往镜中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镜中显露的不再是带着三分稚气的少年模样，而是一张俊逸文雅的青年面貌。

他来到这个世界，原本顶着的是一副与自己真实面貌截然不同的皮囊。然而现在，也不知道关阳施了什么咒语，竟把他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这……”

乔自秋惊讶地睁大眼睛，而后喃喃一声，转头望去。

这一看，又是心跳漏了一拍。

趁着他照镜子的间隙，关阳也为自己施了咒。如今的他不再是那副属于如珩的艳丽模样，而是和乔自秋一样，改成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英俊不羁的少年勾了勾唇，露出乔自秋所熟悉的潇洒笑容。

“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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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原貌打BOSS是一种仪式感（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