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阳答得毫不犹豫，倒是乔自秋被他这热情洋溢的语气害得胸口一闷。
“你……”
乔自秋张了张嘴，指责的话语在嘴边绕了一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或许因为摘掉李述衡壳子后的关阳，看上去比自己年龄小上几岁，让他于心不忍吧。
两只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之中，大男孩笑得眉眼弯弯，恍惚间乔自秋仿佛看见对方脑袋顶上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小狗耳朵，身后还有一条长毛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似的。
……古人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是乔自秋，也没法对这么个热情的小孩用上凶巴巴的语气。
最终，他只能闷下这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点开自己的个人面板。
“加个联系方式。”
“来咯！”
关阳爽快地应了一声，同样点出了个人面板。
虚拟的半透明面板展开搜索功能，没一会就连接上了另一个扮演者。
乔自秋点击发送申请，而后抬起头，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对方面板里的积分栏。
他愣了愣。
关阳的积分怎么会这么少？这可怜巴巴的个位数，怎么看都不像是资深扮演者该有的积蓄。
……莫非是这人的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像这次一样糟糕？那倒是说得通了。
他正发着呆，那边关阳已经通过了申请。
只见他脸上依然挂着满足的微笑，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没一会儿，乔自秋的个人面板就弹出一个小小的信封图标。
【您收到了 1 条新信息】
乔自秋抿了抿唇，抬眼瞥了对面那个乐颠颠的大男孩一眼。
关阳嘿嘿笑了一声，抓了把后脑的乱发。
没办法。黑发青年叹了口气，点击打开聊天界面。
【扮演者099：小秋！】
【扮演者099：小狗发射爱心.gif】
……这表情包倒是挺可爱的。
乔自秋眯了眯眼，回了个默认表情。
【扮演者000：微笑emoji.jpg】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就面对面地站着，还要在面板上聊天……大概是被关阳的幼稚传染了吧。
乔自秋这么想着，默默关闭面板。
“咦？小秋你的编号是000啊，好酷！”
关阳吹了个口哨，又飞快打出一行字，点击发送。之后，他也收起了面板，抬手不容拒绝地牵起乔自秋的手。
“走，我们去领任务评级！”
关阳感叹编号的时候，乔自秋略略心虚了一下。
扮演者的编号都以加入快穿部门的顺序命名，但因为乔自秋出身与其他人不同，所以才是最为特别的000。
好在关阳没深究这个问题，只是轻快地提起了下一个话题。
——只不过，一旦提起任务评级，乔自秋就想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任务经过。
而现在，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身旁兴致勃勃的关阳，想说的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如此反复了两三遍，他才艰难地开口。
“……关阳。你年纪比我小，换个称呼吧。”
话说出口，他就飞快地后悔了。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而且，既然已经决定好以后不再联系，还纠结称呼干什么。
现在就让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至于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关阳停住脚步，转过身。
“那你想让我叫什么？”
他神情认真，忽地微微弯下身子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叫你——哥哥？”
他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沙哑。两人的脸靠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间带起的热气轻轻拂过。
这个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莫名的暧昧。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乔自秋沉默半晌，然后默默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离关阳半步之外，心跳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逐渐回归平静。
他别过脑袋，躲开对方炽热的双眼。
“算了。”
“哈哈，不反对的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关阳直起腰，笑眯眯地说罢，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温暖的大掌抚摸自己的头顶，乔自秋意外地睁大了眼。
或许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地把手甩开，但乔自秋却觉得，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来自关阳的亲密接触并不轻佻，反而像是……
亲昵地撒娇。
“……好了，赶紧做点正事。”
乔自秋有些别扭地咳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到光球面前。
关阳也不拦他，慢悠悠地跟在身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光球依旧在平和地闪耀着温和的光芒，丝毫没有变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但乔自秋知道，全知全能的主神一定已经把刚才他们两人的举动都尽收眼底了。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难为情，垂下眼，手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主神，我来领取这次任务的评级。”
光球闪了闪，发出熟悉的爽朗男声。
“扮演者000，你终于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主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三四十岁的成熟大叔，但乔自秋从来没见过他光球以外的模样。
但这种热情又带着一股莫名慈祥感觉的语气，就像唠家常一样，总是会让他不自觉地抛去紧张，放松下来。
就像现在这样。
“……一般。”
乔自秋忽视了身后关阳簌簌的动静，冷静地回答道。
“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看看。扮演者000，本次任务的评级是——E，不合格。获得积分20分。”
主神啧啧感叹了一声。
“是被那小子带坏了吗？这成绩可不像你啊。”
听起来虽然像是指责，但语气里并没有不满。
就像是顽皮的小辈一不小心闯了祸后，长辈宠溺的安慰一样。
关阳双手插兜，嘿嘿地笑了一声。
“这不是碰到——同事，一不小心玩过头了嘛。”
他说到中间，可疑地顿了顿。
“同事？”
主神疑惑地抬高了尾音，而后也不等人解释，就恍然大悟地闪了闪柔和的光芒。
“……哦，这么说也没错。”
主神……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犹豫吗。
乔自秋垂下眼帘，盯着脚下一片空白想得出了神。
负责维护小世界的快穿部门，成员并不少。据他的了解，大概一共有一百余人。
有的负责扮演主角，有的负责扮演配角。有的负责扮演反派，也有的人扮演台词只有一两句话的路人甲。
所有人各司其职，奔赴在一个个小世界里，唯一的目标就是按照原定剧情演绎角色们的人生。
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扮演者里，他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只因为其余所有扮演者都是从现实世界里选中的人类，唯独乔自秋是主神亲手创造的NPC。
乔自秋曾经也询问过主神，为什么要创造他这么个存在。
那个时候，主神沉默了很久，才沉声回答他。
“快穿部门需要一个像你一样优秀的扮演者。”
——什么才算是优秀？乔自秋并没有答案。
况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类扮演者对比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这些问题，主神并没有回答他。最终，乔自秋只能自己推测得出结论。
或许自己只是第一个试验品。
有了名为乔自秋的NPC作为示范，主神就能不断精进技术，最终创造出一个真正完美的扮演者。
在这个真正完美的扮演者诞生之前，自己就先配合主神把秘密保守好吧。
思绪回到当下，乔自秋下定决心，轻轻拍了拍关阳的后腰，略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去看看你的成绩吧。”
“嗯？你对我的成绩很在乎吗，”
关阳回过头，拖长了语调。
“——哥哥？”
乔自秋猝不及防地被这么喊了一声，心底顿时漏跳一拍。
刚才开玩笑提起的称呼，竟然是立刻就用上了。
虽然在之前的世界里也被周礼喊过哥哥，但两种感觉并不一样。
周礼喊的是他所扮演的陈源，但关阳……是穿过一切外在皮囊，喊的是乔自秋本人。
唤回他的神志的，是忍俊不禁的主神。
柔和的光芒颤动着，他笑着说道：“好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扮演者099。”
主神的语气带着一丝怅然，乔自秋却愣了愣。
关阳也这么喊过其他人吗？
“哎，主神大人，你可别瞎说。”
关阳摆了摆手：“除了身边这位，我还喊过谁哥哥？”
“这样啊。”
主神半真半假地随意应了一声，而后光芒一闪。
“扮演者099，本次任务的评级是E，不合格。获得积分10分。”
“哇，比小秋低了一倍啊！”
关阳双手枕在脑后，夸张地哀叹了一声，看上去倒是不怎么难过。
他这么一感叹，乔自秋才终于找到按照计划送礼的时机。这么想着，他赶紧点开个人面板，然后把还没捂热的20积分全部勾选，一口气发送给了关阳。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扯了扯关阳的袖子，淡淡开口道：“关阳，我把积分全给你了。”
“啊？全给我了？为什么？”
关阳满脸意外，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讶异地睁圆了眼，乔自秋仿佛看到他身后的尾巴都不摇了，直挺挺地垂下。
乔自秋有些不忍，但还是飞快地补上了几句。
“为了感谢你在上一个世界里对我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合作了——为我们的任务着想。”
“再见。”
黑发青年说完最后一句，就退开一步，身体刹那间化作飞腾的数据流——
最终消失在这个银白的世界里。
.
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才终于有一道声音打破安静。
“他去下一个任务世界了。”
主神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溜得这么快。”
高挑的少年望着黑发青年消失的地方，灿烂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勾起的唇角逐渐降回原本的弧度。
“……我做得太过火了？”
“也许吧，我不知道。”
主神听起来更幸灾乐祸了：“我只知道他被你吓跑了。”
“但我已经——”
关阳垂下眼。茶色的眸子失去光芒，不再掩饰藏在眼底的冷硬。
“很克制了。……我只是，太想念他了而已。”
此刻的他，全然不见刚才乔自秋面前的不正经，反而阴沉得有点骇人。
——如果乔自秋在场，一定会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在夜总会里的初次见面。
又是一片沉默。
隔了几分钟，主神才再度开口。
“你要是现在出发还赶得及。”
“不用你提醒。”
关阳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跨出一步。
脚底下瞬间腾起数据流，迅速把高挑少年包裹在其中，分解、传送。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看见小秋太开心，忘记跟主神反馈那条乱咬人的狗的问题了。
算了。
等这次任务结束，回来再说吧。
感谢阅读
关阳：（邪魅一笑）男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还是关阳：（可怜巴巴）老婆，你别丢下我QAQ
顺带一提明天早上九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主神空间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