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做好决定，吴秀珍就不再扭扭捏捏了，反正说好的人情已经欠下来了。

金轩并未立马露出进修这事儿，等他事儿办下来了，进修这名额弄到手了，他这才给吴秀珍打了电话。电话就在镇上邮局，吴秀珍自己接了电话，回头就找了苗壮他们说这事儿：“不算公家的进修，但允许旁听，我要是自己去，得和广播站请假三个月，到时候这边的事情就要先交给你们了。”

王红霞是有几分担心的：“既然不是公家的，那你请假不一定好请。”

他们广播站穷，工作人员都是可着人数来的，四个，绝对没有多余的。吴秀珍要是请假，她的工作就得分摊到剩下三个人头上，不光广播站那边同意不同意吧，就怕苗壮和□□心里也有意见。

吴秀珍笑道：“我既然请假了，这三个月的工资肯定是不能拿了，到时候要是上面没分派人来帮忙，那到时候谁要是能帮我暂时顶一段时间，这工资就给谁。人家毕竟也算是帮我大忙了，我不能连点儿感谢都没有。”

别说是苗壮和□□了，就是王红霞都有些心动：“那要不然，我们三个帮你分摊一下？”

只王红霞一个人帮忙的话是忙不过来的，不光是广播这一件事儿，还有准备广播稿，王红霞一个人干两个人事儿，迟早得累趴下，再说了，好处也不能只自己一个人拿。

这年代呢，替工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城里的那些工厂，谁要是生病了，请假要扣掉一个月的工资呢，但是你请人替工，和人分工资，那至少还能保住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儿的工资。

大小厂子，也都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广播站这边既然他们四个人内部已经商量好了，那领导也不会拦着，很快就批准了吴秀珍的请假。

搞定了广播站这边，吴秀珍这才回家和何巧他们说起来。

等她说完，何巧的第一反应反而是别的：“金轩……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处对象？”

吴秀珍怔愣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妈怎么提起来这个？”

“他是城里人，按理说这城里人回去了，基本上都不会再回到农村来，金轩又不是没工作，绿豆糕厂，人家也不一定多惦记，和你二哥就算是有情分，他们男人，在外面见面喝酒才是正常，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哪里耐烦应付家里的长辈？可金轩一次次的回村子里来，还上咱们家……”

何巧又不是眼睛有问题，金轩看没看吴秀珍，她能不知道吗？

虽然自家闺女好像没有什么和金轩太亲近的动作言语，但是金轩那边，她发誓，金轩肯定是对自家闺女有点儿什么心思的。年轻人，干柴烈火，对男女这种事情，那绝对是……比吃饭穿衣都要重要的。

何巧就有些担心，吴秀珍自己一个人去省城，万一被金轩给哄骗了……

“真不是他哄着你的？”何巧问道，吴秀珍哭笑不得：“这种进修的事情，到广播台一问就知道了，哪儿能作假？我又不是傻子，到时候让我二哥送我去，我们直接去广播台那边。”

“至于吃住，我自己掏钱，我手里还有一些钱，肯定不用金轩的，无功不受禄，我都明白的。”吴秀珍说道，她都欠下了金轩人情了，这进修的事儿，那肯定得去。

就算不提学习，她也得去进修，不管以后是不是在广播台工作，反正多学点儿东西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何巧顿了顿才说道：“你要是也喜欢金轩……”

吴秀珍赶紧摆手：“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心里有数，我要是在咱们公社找，一个是我自己有工作，婆家也不敢慢待我，二来是你们距离也近，不用担心我受委屈。金轩那边……你放心，我知道好赖。”

她说的这样清醒，倒是将何巧的话都给堵住了。

何巧半天才说道：“你知道就好，再者，很重要，女人最重要的是清白名声，你……万万不能轻易做傻事儿。”

吴秀珍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哪儿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就算是新社会了，但女孩子一旦走错了路，那对婚事也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当然，新社会就是好，至少不用被沉塘或者浸猪笼了。

没了贞洁，你只要自己有工作，照旧这日子还能过。只这一点儿，就比大庆好多了。

何巧给吴秀珍收拾的行礼，三个月呢，得收拾棉被棉衣，得带着干粮，整整两框子，让吴红军用扁担挑着，兄妹俩先去县城再转车往省城。

到省城车站，出来就看见金轩了，金轩也不知道上哪儿弄了个三轮车，人力的那种，招呼他们上车：“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们副食品厂的女工宿舍，我租了一个单间，只吴秀珍住，吃的话，到时候吃食堂，我有粮票。不要和我客气，反正现在这一段时间很是急迫，你们只要抓紧时间学习，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总有一天是能还得上的，分得清轻重啊，别为这点儿钱在这里和我推辞。”

吴红军就问到：“进修的事儿？”

“进修是在广播台，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时间，我给吴秀珍找的是广播台的当家广播，就是你们总听的那个省城广播台，上午有个新闻串播。”金轩介绍道：“咱们先安顿下来，下午我带你们去见见人，也认识认识。”

他事事安排的很妥当，吴红军都没什么要问的了。

兄妹两个这才有空打量两边的街道，说实话，吴秀珍是很震撼的，因为她见过大庆最繁华的街道——京城那街道，逢年过节的时候，那人挤人，再加上周边的商户摊贩，还有屋檐下的灯笼，那真是繁华的让人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

所以对于县城，她也就是，感受一般般，还没京城繁华呢，去过一次之后就没什么好奇心了。

然而现在到了省城，她才对新社会，有了一种更新的认识——大家的穿着都很相似，不是说颜色样式，而是……怎么说呢，在大庆，你是能一眼就分出贵人和普通人的，贵人穿着绫罗绸缎，普通人穿着布衣麻衣。

但在这里，哪怕穿着中山装的，也不一定就是有权有势的，也有可能是去相亲的。

这种相似，是一种阶级上的相似，就是模糊了阶级，不分上等人下等人的相似。因此，所有人的脸上，带着的表情都是平等自由满足，他们高谈阔论，他们手舞足蹈，他们高兴，他们喜悦。

这种的精神，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看着就让人很是心动，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想要加入进去，忍不住跟着一起说，一起笑，一起大步走的感觉。

而且，这省城的街道，比京城的街道也不遑多让了，京城的是青石板，这边的是水泥路，宽敞平坦，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平板车，三轮车，甚至偶尔会有小汽车。

一种很不一样的繁华。

吴秀珍看的目不转睛，金轩说了一会儿话，听不见她应声，转头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些了然了——说实话，他比吴秀珍心里所感受的震撼，更早，更强烈些。

虽然他金轩总觉得，他是做到了帝王的极致，被称一声明君也不为过。可等读完了中国近代史，他对带领这个国家站起来的为人，心里也是十分佩服尊重的。

他一路没说话，只骑着车赶到副食品厂，和看门的人打了招呼，就将吴秀珍兄妹俩给带进去了。

他给吴秀珍租借的房间原本是有人住的，没人住的他也租借不来。就是有人住，他才好给人家钱，让人家将屋子腾出来一段时间给他用。

那房间小小的，宿舍嘛，就是已拍十多个房间那种，前面是围栏，走廊大概有一米宽，厂里是不许自己在走廊里放火炉子的，怕有火灾，再说了，单身宿舍，你吃饭往食堂啊，自己做多占地儿啊。

所以这走廊里也算干净，只上面扯着晾衣绳，一排排的衣服都在上面挂着，导致光线有些不太好，而且，也总有一股子湿漉漉的，衣服没晒干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金轩安抚吴秀珍：“反正你只住三个月，到了，就是这个屋子了，钥匙在这，你等会儿自己拿着，屋子里的东西人家都收拾起来了，放在柜子里，你自己的东西，就先放在地上。”

吴秀珍笑眯眯的：“我不嫌弃，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住哪儿去。对了 ，你和人家是怎么说的？”

“就说是朋友的妹妹，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金轩知道吴秀珍的担心，一挑眉，笑着说到：“我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吴红军皱眉：“金轩，说什么呢？什么手段不手段的，我妹妹是女孩子，你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啊。”

他警告的瞪一眼金轩，自家亲妈的顾虑他是知道的，但是这种事儿怎么说呢，拦不拦好像都不是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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