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伶周身一颤，看向大步而来的某人，大脑开启飞速运转。
纪明谦双手插兜悠闲而来，直接挡在她面前，插到她和许慕风中间，伸出右手，似笑非笑：“纪明谦。”
许慕风莞尔一笑，亦伸出右手，“许慕风。”
两人双手相握，紧紧不放。
“芷伶，你姓黎，和纪少认识？”圈子里姓黎的只有那一家，可只听过黎言攸的名字，难道是最近才找回来的那一位？
“当然认识，我们是——”纪明谦不等她回答，直接说。
“兄妹。”黎芷伶极其惊险地及时截住他的话。
纪明谦登时转过头来，她在他近距离致死的目光里继续往下编，向许慕风解释，“两家之间关系好，我们亲如兄妹。”
“是不是，纪大哥？”黎芷伶目光移到纪明谦这方，对上他怒气冲冲的眼睛。
纪明谦舌尖抵住一边腮帮子，咬牙挤出一丝笑，“是。许少里面请，我和她还有别的要事要说。”
许慕风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她微笑地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纪明谦注意到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拽住她的手腕拉到一旁。
“黎小姐，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上司和下属，哥哥和妹妹。”纪明谦勾起一丝笑，眸光中却无半分笑意，“正儿八经的关系就这么拿不出手，值得你这么处心积虑骗来骗去？”
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也不看他，声音冷冷的，“我这是为我们考虑，要是关系曝光，我在学校也不方便，你日常行事也不方便。”
纪明谦好整以暇地盯紧她，无形中带来压力，“那你说说，你觉得我日常行事会有什么不方便？”
她抬眸，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斟酌着开口，“要是你平时有喜欢的女孩子，我......”
她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纪明谦的神色几经变换，霎时喘着粗气，最后几乎咬碎牙笑出声，“好，你行。”
她看得出，他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几次想抬手指着她，硬是活生生忍住，“黎芷伶，你是真贴心，真善解人意。”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难道他对她有感情？那当然不可能。
她从不对此进行任何幻想。
纪明谦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半路上顺便踢翻一盆盆栽。
见状，她情绪瞬间低落。
他们为什么总是要争吵？约定的时间本来只有一两年，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
她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刚想朝别墅那边走，撞见不远处的黎言攸。
这个场合，黎言攸来正常不过。
她投以礼貌的微笑，“言攸。”
黎言攸穿一件白色公主裙，头戴皇冠，扯出半边唇角讥讽，“黎芷伶，你不累？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和表哥经常争吵吗？因为你们不是一路人，你和黎家、纪家都不是一路人。”
“言攸，不管我是哪路人，这都只是我和纪明谦之间的事。”黎芷伶提起裙摆径直掠过黎言攸，走出几步停住脚步，心平气和继续说：“言攸，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之前与你所说的，和平相处的提议。你做你的小公主，我做的丑小鸭，没什么不好。”
黎言攸咬唇不平，她就是看不惯黎芷伶整天端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爸爸还说什么，让她多和黎芷伶学习？笑话，她才不做个书呆子，一天天为那些荣誉名声什么的，有什么用？黎芷伶不过就是比她在专业方面厉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思及此，黎言攸愤愤不平地走进别墅，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黎芷伶踏入别墅，富丽堂皇的装饰，人头攒动，四处流动着快乐的交谈声。
不见纪明谦的人影。
她默默走到一旁甜品区，端起一份草莓小蛋糕退到角落空无一人的沙发中。
明明该甜腻的蛋糕，在她嘴里却发苦。
目光在陌生人中探寻，她从不同人的身上瞧见爱意，或隐藏或张扬。同为爱，为什么一种偷偷藏匿，一种却能光明正大？
她记得史铁生曾在《病隙碎笔》中写过，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视线停在贺扬身上，她不禁想，或许暗恋就是自卑无处遁形的时刻。此时的贺扬，在黎言攸面前的贺扬，是多么与众不同，能为哄得黎言攸开心而不遗余力地搞怪，在搞怪之后眼神敏感地不时瞥一眼黎言攸，好像又怕黎言攸嫌弃。
而黎言攸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别的人身上。
她顺着黎言攸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与人相谈甚欢的许慕风。
低头食不知味地挖完一份小蛋糕，太腻。
这种聚会容易催生并放大各类情愫，可与她无关，她渐渐开始出神。
黎芷伶的外形条件在众人中不算最优越，然而忧郁的气质有时更吸引人，在场有些男生尝试想和她交谈，都被她几句话堵死，久而久之，也只剩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
须臾，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炸起，“大头，你怎么缩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黎芷伶缓过神来，抬头看到宋浅浅，宋浅浅穿着大耳朵胡图图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两个大耳朵。
她绽开舒心的笑意，立马站起来，快步走到宋浅浅身边，“浅浅，你来了。”
宋浅浅拉住她的手，让她转了个圈，眼睛和嘴巴张成圆形，配合那一双大耳朵显得异常可爱，“乖乖，宝儿，你真漂亮，这不就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么？”
“果然，我就知道你最好看了，仙女啊仙女！”宋浅浅激动地抱着她尖叫，引来全场许多人的瞩目。
黎芷伶脸皮薄，摸摸宋浅浅头上戴的两只大耳朵，挽住她往别墅外的花园里走。
“我滴乖乖，贺扬果然是个败家子，就开个生日party还租这么豪的别墅。”宋浅浅啧啧赞叹。
宋浅浅一惊一乍，好像永远都是快乐着的，黎芷伶只要在她身边便会自动忘却烦恼，“浅浅，你和韩章相处得怎么样？”
“韩章...”宋浅浅忽地声音放低，似在低头沉思，“他是个变态。”
黎芷伶笑着打趣，“这句话，你说过不下百遍。我刚才看到他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对你关心备至的。”
“关心备至？”宋浅浅冷哼，“他当然关心备至。”
黎芷伶收起笑容，低头看看宋浅浅，“浅浅，你没事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宋浅浅努努嘴，“事情有些复杂，不过我能应付得来，大头你不用担心。对了，你知道我刚才随韩章上楼看见谁了吗？”
“谁？”
“纪明谦啊，帅是真帅，这种雅痞风出个道都不为过。可惜啊可惜，渣是真渣。最近也不知道他怎么在意起名声了，居然在校内公然澄清谣言，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遮掩。”宋浅浅说得正起劲，还不忘感叹，“幸好你没和他那啥，不然不正往火海里跳？！”
黎芷伶唇角一直牵起笑意，“浅浅，你怎么知道是他澄清，不是别人？”
“他们这类人要是不松口，别人敢轻易大庭广众下编排。”宋浅浅想起什么，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片刻恢复往常的没心没肺，向她投来八卦的目光，“对了，我刚才在里面可看到你那个书社学长了。他可是眼睛时不时往你这边看，要是说对你没意思，这可真就说不过去！”
“哦。”黎芷伶低头盯住水晶鞋的鞋尖。
“哦什么哦，你没点想法？”宋浅浅用肩膀撞了撞她的。
黎芷伶抬头，视线移向花园中参天大树，“我现在学习还忙着，没那么多时间谈这些事。”
“大头，你除了学习也看看别的，要是哪天学出病来了，我心疼啊！”宋浅浅嗷呜一声，抓住她的脸蹂躏。
黎芷伶笑起来，打趣地说：“我看我们就挺合适，不如咱两在一起吧！”
宋浅浅哼一句，嘟囔：“我倒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那我就能保护你。”
“好啦，我知道了，浅浅对我最好。”黎芷伶紧紧抱了一下宋浅浅，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到花园中的秋千椅处坐下。
在宋浅浅面前，黎芷伶素来放松，百无聊赖地用鞋子拨弄地上的小草，随之吐露出心中的一些疑惑。
“浅浅，他们最近好吗？”
“嗯。余爸余妈还让我转告你，不要替他们担心。”
“我总感觉黎、纪两家有点古怪。”黎芷伶弯腰就近摘下一朵野雏菊拿在手中把玩，没看到宋浅浅嘴角笑意微顿。
“什么古怪？”
黎芷伶拨弄手中小雏菊的花瓣，皱眉凝思一会儿，“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他们哪里怪怪的。就像我爸，我也不懂为什么他不让我和余家联系，毕竟我在余家过了十几年。”
还有纪明谦，黎父说他桀骜不驯，可就算为纪老爷子逼迫，他答应结婚一事也答应得太轻巧，没有任何反抗。而且，他有时好像会在黎家人面前公然维护她，按照血缘亲疏远近，加上不喜欢她，他更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们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吧。”宋浅浅道。
黎芷伶点头，但还是存有抹不去的疑惑，“还有纪爷爷，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古怪。哦，对了，我第一次去纪家，纪爷爷他还对我说什么，让我忘记过去的事。我左思右想，过去的事，也没有什么可忘的。”
“浅浅，你说古怪不古怪，难道我还真忘了什么？”她笑着扭头看宋浅浅，发现宋浅浅呆呆地看着她，眼中的诧异展露无遗。
“浅浅，你怎么了？”
宋浅浅哈哈大笑，用右手点点她的额头，“大头，你可真会想，一天天异想天开的。我都要被你吓到了！我看你啊，是到了一个新环境，多了新家人不适应。”
黎芷伶也在心底赞成，或许是这样。
之后，宋浅浅又和她吐槽写剧本中遇到的奇葩事，还有韩章的滔天恶行，然后被韩章一记电话叫走。
黎芷伶一个人坐在秋千椅上，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放空思绪。
这个时候，纪明谦应该和好友玩得正起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她回学校。
彼时，纪明谦右手端高脚杯站在三楼落地窗前，食指在杯壁上敲，敲得十分有规律。
“明谦，在看什么？”方知灼走过来问。
“没什么。”
纪明谦从刚才起一直站在窗前没动过，方知灼明显不信，顺着纪明谦的视线看去，“黎小姐在下面一个人坐着，怕是会无聊。”
纪明谦侧目瞟他一眼，离开窗边往里走，语气冷淡，“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明谦，你该不会和黎小姐吵架了吧？”
“你很闲？”
方知灼靠在窗边，双眉微挑，目带笑意，“也是，黎小姐脾气一看就很好，你们要是吵架应该也吵不起来。”
这才是症结所在。他也不知道黎芷伶那脑袋瓜里成天到晚到底装了什么，吵也吵不起来，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不好受。
纪明谦闭了闭眼，“韩章呢？”
“阿章下去逮他妹妹。阿扬在一楼围着你表妹，只差表演孔雀开屏。”
纪明谦单手揉揉太阳穴，片刻后睁开眼，“你那医院应该能做婚检？”
方知灼唇角笑容越来越大，像是听到什么八百年未听过的话，再次确认，“明谦，你确定？”
“哪来这么多废话，这事你知我知，其他人没必要知道。知灼，懂？”
纪：我不对劲，我不对劲，我不对劲！
黎：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失控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