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凝什么也没说,随手将这盒无聊的东西塞进了口袋。
白吾商已经把吴良执捆好了,五花大绑扔在客厅中央,见川凝收拾完,拍着沙发示意他过来坐。
“你俩杵那儿干嘛呢?黏黏糊糊的。”
川凝没搭话,把缩成多肉状的鬼藤摆在茶几上,摸过旁边的黑色收纳盒,坐到白吾商身边。
“好些了?”他问。
白吾商苦着脸摇头,“我这种情况,得做几天噩梦才能稍感缓解。”
川凝嘴巴半张,没想出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暂时把天晾着,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
空空如也,除了那盒糖外什么也没有,他这才想起来手机还装在外套里。
他看了一眼还倚靠在洗手台处的封荆,放弃了过去拿的想法,直接对白吾商招手,“直播板递一下。”
“还要直播啊?”白吾商顶着一张菜色脸,有点想休假。
川凝摇头:“看日记。”
白吾商:“啊???”
他刚想问哪门子日记,转头就见川凝打开了黑色收纳盒。
满满一整盒摄像机储存卡。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清风吹过天灵盖,从头到脚一片清明。
吴良执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几乎无死角的摄像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拍了进去,再加上这两天的“睡前故事”与李仙儿的聊天记录,事情脉络一清二楚。
他忙不迭掏出手机,点开那段偷拍下来的聊天记录,缩到川凝身边。
上面的内容他刚刚才认真读过,与吴良执说的基本吻合,没有再新鲜的东西了,但他还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
“吴良执啰啰嗦嗦说了不少,可这个李仙儿从头到尾就只说过两句话,”白吾商按下暂停键,指给川凝看。
第一句出现在靠前位置,吴良执抱怨了很多,最后问了三遍该怎么办。
李仙儿回了他一句,【进畈若城的人,怎么还会舍得出来?】
而这句话之后,居然紧跟着吴良执的道谢,他对李仙儿说事情完美解决了,并热情邀约李仙儿见一面。
于是有了第二句话,李仙儿问他【约在哪儿】。
后面的地址格外详细,把白吾商直接引到了岭里幸福苑。
聊天内容太过隐晦,白吾商当时看得不仔细,甚至没能往凶案的方向联想。
他一头雾水地问川凝,“我也没觉得李仙儿指导了他什么,他怎么好像就……”
囚禁、虐待,甚至极大可能杀了安菁。
就因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川凝还在翻找储存卡,闻言往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说,“够了。”
白吾商:“什么?”
就见那人将挑出来的储存卡插进读卡器,点下播放按钮,轻轻抬眸。
“有这一句就够了。”
正常人很难从这句话中揣测出别的意思,可对于精神障碍患者来说,可能就只差这样一点小小的暗示。
视频滋滋啦啦的响,镜头里很快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
那天晚上,吴良执被安豫的哭声折磨得快疯了。
安豫眼里只有安菁,而那个该死的安菁,她明明已经滚去了畈若城,却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对他格外不客气,哪怕最终没得逞,走的时候还是留下了狠话,她告诫他别想把安豫一辈子禁锢在这间屋子里,说等下次来的时候,她一定会带着安豫一起走。
他对此毫不怀疑。
安菁比安豫聪明多了,她有这个本事。等下次来的时候,她可能会多拿一把刀,或者多带几个人,甚至可能直接告诉巫丽,对巫丽说她回来了,她要带安豫远走高飞,以后再也不需要巫丽管她们了。
巫丽一定懒得插手,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安豫一定会被带走的。
谁都别想带走安豫,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这样就谁都没法再将她带走了。
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不能动手,杀了安豫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烦躁的坐在电脑桌前,点开网页漫无目的地滑动。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找到了李仙儿的账号。
李仙儿的主页挂了很多运势与解惑帖,他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觉得自己简直找对人了。他将自己的诉求向李仙儿倾诉了个干净,然后问李仙儿,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李仙儿什么都没说,直到他问过第三遍,对方才突然反问过来一句。
【进畈若城的人,怎么还会舍得出来?】
那一刻他豁然开朗。
对啊,进了畈若城的人又怎么会舍得出来呢!
他们会一辈子待在管控区里,抛弃亲朋好友,甚至断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安菁也应该是这样的人。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去了畈若城,那她就该永远待在里面。
别再出来了!
那晚他辗转反侧,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出门买了半只猪,顺带买回了五把剁骨刀。
他将它们整整齐齐的摆在厨房桌台上。
可惜买多了,安菁只带了两个人过来。
他那天的心情不错,于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计划,只把陪安菁过来的两个人解决了,连同没能派上用场的三把刀,一起装进了地下室的冷冻柜。
他把安菁留了下来,将她锁在安豫的房间,这样安豫就再也不哭了。
皆大欢喜。
从此这间卧室就是安菁的畈若城,安菁永远都会呆在这里。
安菁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比呆呆的安豫有意思多了。
她会反抗,会咬人,会拿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会尝试一切逃跑的方法。
四下没人的时候,她还会叫安豫公主,她好像把安豫当成了自己的布娃娃。
安豫就只会哭。
她倒活像个破布娃娃。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安菁了。
他总忍不住给她买漂亮衣服,然后亲自替她换上,给她买各种发圈,哄骗着安豫将她打扮成他最喜欢的样子。
但他最爱的还是看她吃饭的样子,他会把最新鲜的狗肉端到她的面前,蹲在那里盯着她一点一点吃干净。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
安菁变了,变得和安豫一样呆。
不知道是不是傻病也会传染,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挑逗她、激怒她,她怎么都不反抗。
安豫比以前更爱哭了,边哭边喊她的安菁。
后来安菁也不再叫公主了,她也开始哭。
妈的,他快被她们吵死了。
他慢慢开始分不清哪个是安豫哪个是安菁,有时候铁链打开都会错拴在另一个人身上,他甚至觉得她们似乎就是一个人,安菁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可能又犯病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切都是安菁的计谋。
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把铁锤,趁他熟睡时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可惜被折磨了这么久,她没多少力气可用,只把他砸得天旋地转,没能让他一命归西。
那晚他掐着安豫的脖子,逼着已经跑出门的安菁又自己乖乖地爬了回来。
他没再惩罚她,只是把她安置在了地下室的冷冻柜里。
那两个人的肉还没吃完,冷冻柜差点就装不下了。
可在那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明明记得自己关好了冷冻柜门,可那天晚上,安菁居然又回来了。
脖子上的气管还外翻着,身上满是霜冻,可她就这么回来了,她推开安豫的门,紧紧抱着安豫叫公主。
安豫那个傻子,被冻得嘴都铁青着,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将她拉回地下室,手脚和脑袋都卸了下来,重新塞回冷冻柜。
可第二天,她依旧抱着脑袋回来了。
他把她埋进小区后花园的土里。
她就像会发芽似的,连头都长回去了。
他把她剁成肉块,塞进冰箱里。
醒过来后她又出来了,四肢拼合在一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抱着她的公主熟睡。
她的状态越来越好,连伤口都要愈合了。
真他妈的见鬼。
最后他将她拽进小卧室,砸开半个墙面,塞进了水泥墙里。
结果整面墙都塌了,从里面掉出来另一个女人的尸体。
他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他要离婚。
他已经受够了!
……
“咔嚓”一声轻响。
川凝将最后一张存储卡弹出来,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针扎似的刺痛折磨着神经,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封荆说得对,F级污染区真的很吵。
他很久没这么头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