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播板当然看不到回答，川凝也不急于知道答案，傀儡人抓不抓意义都不大，没必要跟上去死磕。

他将摄像头摘下来握在手里，一直静站到傀儡人离开，才按原路返回房间。

封荆和白吾商还在安然熟睡，看来吴良执没急着动手。

他不怎么意外地抬了一下眉，打开直播板直接退出了直播间，摄像头重新安回原位，有些疲惫地坐在滚轮椅上。

衣服沾了雨，有些潮湿，还蹭上了几道泥渍，猛地一看就像是被人用手涂抹上去的，他懒得去收拾，歇了一会儿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桌子上的冷冻盒上。

昨天白吾商没来得及收拾完，这东西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川凝默不作声地盯了一会儿，直接从冷冻盒里拿出昨天用空的那支针管，举到眼前。

Ⅳ型和Ⅲ型的针管在设计上有细微差别，这一支是Ⅲ型镇静剂的样式，但似乎又有不同。

他将针管转了整整两圈，也没在任何地方找到“Ⅲ”的标志。

不知是这两年更改了针管设计，还是研制出了更新的型号，Ⅱ型、或者Ⅰ型也说不准。

F级污染区会批准携带这种型号的镇静剂么。

两支装的小型冷冻盒，另外一支还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白吾商到现在都不愿意录用他，队里就只有封荆一个特遣队员。

两支都是替他准备的。

刚刚的气息强烈却短暂，连污染区级别都没受到影响，应该远没到需要注射镇静剂的地步。

还有别的原因？

川凝转动滚轮椅，目光在冰冷针尖上落了一瞬，而后将空针管放回冷冻盒。

他没有去翻夹层里的字条，只借着凌晨的微光去看封荆的侧脸。

他们曾经有过交集的。

就像畈若城里那两个女孩说过的那样。

他大概真的指挥过封荆。

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同样是个多雨的季节，新历城的雨没有畈若城那么多。

他应该是输了场赌局，由直播间网友公投，与当时正在直播的一位主播连麦。

随便聊点什么，时间定了二十分钟。

他已经忘记是什么赌约了，也不记得当时的聊天内容，如果不是那两个女孩恰好提到，他甚至不知道与自己连麦的人就是这位“跳跳糖”。

之所以还能凭借蛛丝马迹从记忆里翻找出那一天，与连麦的人或者那个赌约都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因为那是他唯一一次接受连麦这种惩罚——

那次公投出现了两次平票，他为此多等了三分钟，后又因为手环在任务时受损，总共连了三次才成功。

足足浪费了八分钟，那之后他就戒\赌了。

至于后来被气到一个月没开播和“疑似亲兄弟”的谣言，他都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时他不吝啬直播露脸，如果封荆的习惯是直播板，至少一定在连麦时看到过他。

就像白吾商说的，他应该认识他才对。

可这人什么都不说，也从来不问。

就像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回归，又或者像他一样，早就把无关紧要的人遗忘在了某个记忆深渊里。

晨光透过窗落在封荆的侧脸上，但又被他闯入的身影遮挡。

川凝又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荧幕上看到的那几秒带血的身影。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封荆，第一次是在新历城的荧屏上。

一模一样的掉马画面。

就像那两个女孩说的那样。

他们的特征真的很像。

会是亲兄弟么？

或许吧，不然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畈若城呢。

连他自己都是这样期许的。

川凝没忍住又凑近了些，胳膊搭在床沿上，明目张胆地看着那张脸。

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哪怕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出瑕疵。

真漂亮啊，像怪物一样。

*

川凝就这么坐了五个小时。

九点多的时候，白吾商幽幽转醒，还没睁眼就听一个声音问，“他怎么还不醒？”

“唔，谁啊？”

他被问懵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才意识到是川凝在问封荆。

他揉着眼睛打哈欠，伸了个懒腰回问，“几点了？”

川凝：“九点二十五分。”

白吾商潦草地计算着时间，“那还早，至少得过10个小时。”

川凝：“已经11个小时了。”

白吾商：“哦，那应该一会儿就醒了。”

答完又关心了一下川凝，“你怎么坐在那儿？什么时候醒的？”

川凝：“刚醒。”

白吾商：“……噢。”

刚醒连衣服都换好了。

他没再多问，晃晃悠悠开门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向川凝汇报，“安豫卧室门上那把锁不见了。”

川凝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

五点的时候开的锁。

六点的时候吴良执还出了趟门，但半小时后就回来了，然后过来给他们这道门也开了锁。

九点的时候又出去了一趟，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折腾些什么，他听着都觉得累。

白吾商倒没再多说，看他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多打扰，轻手轻脚地捞过手机，又轻声问了一句“吃面包么”，被拒绝后就没声了，静静地躺靠在床上刷热点。

这几天的热点都奇奇怪怪的，他目光扫过热一那条#安详的睡前故事，恍惚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少儿频道。

可能大家都被诡物暴\乱吓得精神异常了，想来点轻松的东西加以缓解。

他对睡前故事没兴趣，一目十行地往下滑，雷达似的目光一眼定位到了热点11。

#疑似封荆小男友？

“日？？”

他一下子弹坐起来，点开热点就看到了一段时长一分钟的直播截取片段。

片段中是有点眼熟的白睡衣，有点眼熟的手拎着两条有点眼熟的破手链。

“插播两条手链，三万一条，成色大概十年，拍下有惊喜。”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我要。”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什么东西？我也要！”

“售空了，直播结束。”

“晚安。”

热评第一：【草，磕死了。】

热评第二：【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诱导消费的玩意儿都能磕？！】

热评第三：【主流现在站哪对？】

评论热评第三：【3p不香么。】

白吾商：……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他默默给热评第二点了个赞，目光又扫过帖子，才发现除了#疑似封荆小男友外，居然还另打着一个tag。

#安详的睡前故事

他双唇紧抿，犹豫了十秒，最终点进了tag。

依旧是个直播片段，配了一段夸张的评语。

【强推！！！年度最安详的睡前故事，看完给你婴儿般高质量的睡眠。】

白吾商嗤笑一声，一键划到评论区。

热评第一高高挂起，熟悉的感觉恍如隔世。

【一夜未眠，白吾商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白吾商：……？

白吾商：“啊？？？”

他这一声感情格外充沛，硬生生把身边的“尸体”喊醒了，冷飕飕的目光瞥过来，一下子掐死了刚窜上头的好奇心。

白吾商双唇紧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适当的关切，“醒了？”

封荆“嗯”了一声，问，“还有么？”

白吾商一怔，“什么？”

封荆：“再来一针。”

白吾商当即骂了一句，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别吓我，你这样我就……”

还没说话就见那人将头侧了个方向，与座椅上的另一位对视。

目光中夹杂着几分玩味，夹枪带火的。

另一位倒像是真的被骗到了，眸子里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情绪，但很快就意识到被耍了，连白眼都懒得翻又重新躺靠回去。

白吾商：……

情趣罢了。

嘁。

白吾商：“这次精神倒是挺好的。”

打完镇静剂后的三两天都会很安详，连续十天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有，他曾将这种情况戏称为情感淡漠后遗症，但看这人现在的样子，又怀疑那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自己。

对方显然连这句话都不想理会，坐起来后膝盖无意间碰在川凝的腿上，大约还没有完全醒神，他大脑放空盯着那条腿看了很久，才说，“昨晚做了个梦。”

川凝不为所动。

封荆把脖子上的创伤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也跟着不动了。

白吾商努力缩小存在感，啃着面包自顾自翻手机。

昨晚川凝就跟他坦白过将日记直播出去这件事，但知道是一回事，实际看到又是一回事。

他根据热点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川凝的直播号，看到带着微笑符的直播名后，嘴角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要这么特立独行的么？

然后又点开【白队自降身份带新人……】的直播回放，听了三分钟后将声音捏小。

哪儿找的这么个变声器，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难怪被猜封荆小男友。

紧接着就听到软绵绵的声音说，“……我是今晚睡前故事的主角，我叫白吾商。”

白吾商：……

原来是这么个直播法。

他原本想三倍速快进完，但听了没几分钟，思绪居然不自觉被牵了进去，明明是自己记下来的东西，被那人一讲却完全变了味，甚至听到“插播广告”时，还真切地漫上了一股蛋糕里被塞屎的恶心感。

“你应该不缺这钱吧？”他回想着价值三万块的诡异手链，没忍住问。

川凝睫毛动了动，“还行。”

白吾商不解挠头，“要么缺要么不缺，什么叫还行？”

接着又自己自顾自分析，“还行你一条破手链诈骗三万啊？能不能别整这出，大早上的真受不了。”

川凝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嗯，缺，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替我认证？”

白吾商：“别想，你补助款呢？”

“赌没了，”顿了顿，决心道德绑架，“不录用我只能饿死。”

白吾商显然不吃这套，脱口而出，“说不录就是不录，没钱大不了我养着你，这有什……”

川凝眼皮一抬：？

封荆眉头一皱：……

作者有话要说：【白吾商成就2/10：谁都别养我先养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