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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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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岁月才可以看清尘世,到头来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红尘味道,恰在牵挂。无忍则无济,无爱亦无忧,无济无忧,人间何求?

自从张婷和五回决裂回到实验幼儿园宿舍住,李小婉几乎天天去找表姐吃午饭,有时候还带着纪久,最近李小婉不来,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张婷只得自己形单影孤出去吃饭。她不愿意在幼儿园食堂吃饭,因为讨厌同事的闲言碎语。

张婷到了一家路边的朝鲜面摊。长条桌子就摆在路边,桌子上摆着各种调料,小料,顾客自己拿一个大碗,自己动手放喜欢的调料,然后到屋里交钱,店主直接将面捞进调料碗里,兑原汁。

张婷正端着面坐在一张方桌上吃,一个人坐在了她的对面,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妹妹,咱们真是有缘,在这儿又见面了。”张婷抬头一看,此人正是上次调戏过自己的别扭。

别扭笑道,“一晃快两个月没见了,我这心里就一直想着你。”别扭还真没说谎,别扭对张婷也算一见钟情,张婷死后,还有人见过他给张婷上坟。

张婷顿时红了脸,低头,一句话不说。她不擅长和人吵架,甚至不擅长和人说话,能让她说话滔滔不绝的人,此生只有五回。

别扭笑着看她,说,“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见张婷还不说话,别扭托着腮,问,“听说五回不要你了?”

张婷被气的一口面噎住,抬头,“你走开!”

别扭看见张婷粉面通红,生气的样子分外好看,将二郎腿一翘,继续说,“五回现在跟一个女明星混在一起了,就是唱那个,什么,那首歌的。不过你别生气,他不要你是好事儿,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可一直惦记你呢。我不像那有钱的大老板,朝三暮四的,你要跟我,我敢保证对你专一…”别扭说个不停,张婷捂着耳朵,摇头不听,那样子十分可爱,别扭更没完没了。

松仁是个小地方,松仁市区更是不大,往来很容易遇到熟人。一位张婷家的邻居大婶和儿子路过,大婶看见了这个场景,气的皱眉头,他儿子说,“我去找文哥。”

只几分钟,张文就到了。

现在,张文是文星商贸的主管,后来,也是张文,一手将文星商贸的一小间店做成了大松文星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经营范围由杂货劳保扩到建筑装潢材料和电子产品,日进斗金,成为黑狗的左膀右臂,深得黑狗信赖。

张文在学校里没有被老师教育出来,但是在社会上自学成才了。

此时张文已经初步转型,文质彬彬,再加上本来就帅气,在别扭对面一坐,是个耀眼的小伙子。别扭翘起了二郎腿,问,“你谁呀?”

张文说,“我是她亲哥,一个妈生的。”说完,将一张名片甩了过去。张文此时晾名片,可不是商务礼节。别扭看了一眼,名片上赫然文星商贸的名字和张文的职位,别扭冷冷一笑,捻起来,朝着张文又扔回去。张文的一甩,是告诉别扭,看看我是跟谁混的,别在我面前耍横;别扭的一扔,是告诉张文,别在我面前装,管你他妈的是谁我都不屌。

张文笑道,“兄弟怎么称呼?”

别扭笑道,“别扭。”

张文笑道,“失敬,早闻大名。”

别扭冷笑道,“文邹邹,黑狗身边都是这样人。”

张文笑道,“我是做生意的,可不就文邹邹吗。”

别扭笑道,“你没必要来,你看,”说着指着远处,说,“看见没有,那两个小子,五回的人,一直跟着你妹妹,你妹妹是有保镖的人。不过呢,我要是想干什么,谁也拦不住。”

别扭忽然显得有点害羞,看着张文一笑,接着说,“不怕你笑话,我真挺喜欢你妹妹的,自从见了一面,我心里就没放下。五回不是什么好人,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著名的好色之徒,你妹妹要是愿意跟我,我保证对她好,我就叫你一声大舅哥…”

张文顺着别扭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几个人正看这边,心里一动,完全忽略了别扭后面的话,张文问,“你确定那是五回的人?”别扭是个聪明人,看张文的表情揣测到了张文并不喜欢妹妹和五回来往。他一笑,“是。”

五回最近意气风发,事业步步高,越发如日中天。

事业进步,人自然就更忙,尤其是五回本来就是一个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的人,在很多工作都没有完全走上正轨的情况上,他几乎是日理万机,常忙到后半夜,都没时间想张婷了。即使这样,关于五回还是有绯闻了。前一段集团开业,在松仁市大操大办的开业典礼,请了好多著名的歌星影星谐星来表演,其中有一位唱歌的小明星,人美歌甜,又很积极主动,于是和五回有了交集。以如今五回的身份地位,况且心里装着的都是张婷,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员工们不免都爱传播些闲言碎语,于是说的愈发真切香艳了。

这一天五回正在办公室里开会,他新收购了一座钢厂,老厂长明显不合格,但是他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江叔说,“这个老厂长必须的换,前几天审计组进去的,审计组跟我说,财务一团乱。”五回点头,说,“这个老厂长思想保守,现在这套生产线老化,我跟他要改,他还不乐意。”坐在大圆桌旁,另一个参会人说,“路总,要不要去酆都搞个招聘?”五回一笑,没表态,提议者就是大城市招来的专业人员。五回倒是喜欢这种玩法,去大城市搞个招聘,有排场有面子,有点农村人去拱城里白菜的心里满足感。但是他心里明白,松仁市的重工业,外地人玩不明白。

坐在大圆桌另一边,是一个中年女人,名叫张晓丽。张晓丽左边脸有一片胎记,很明显,人称鬼姐,这是个又聪明又狠毒的女人,后来因为绑架进了监狱。鬼姐张晓丽说,“姐夫,我有个提议:我听说申达回来了,咱们请过来吧,他管钢厂,有经验。”

五回立刻精神了,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申达也是松仁市的社会人,从八十年代混社会,打打杀杀,一把□□说捅就捅,颇有名声,但是有了解他的人说,“拉倒吧,他才不是说捅就捅呢,他在动手之前早就算计好了,捅的起,他捅,捅不起的,他绝对不动手,所以,咱们都进过劳改队,他没进过。”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混社会难免与人结仇,申达不是鱼死网破的人,被仇人盯上之后,他选择了遁走他乡,去了小紧。在小紧,申达搞了一家钢厂,申达有生产经营的头脑,生意兴旺,日进斗金,申达迅速发达,成了大富翁。社会人习气,江湖人底子,申达本来就赌博,有钱了赌的更大了,往来澳门几次,赢钱撒钱,豪了几个月,然后终归于赌博人最后的结局——输光了。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申达,跑了一段时间,卖了钢厂还债,现在又回来了。

也许有人问,难道五回找这样的人管理企业?看官,所谓人才这种东西,不同时代也是不一样的,换在大清朝,会写八股文的就是人才,换在两晋门阀时代,出身豪门就是人才,换在九十年代的松仁,混得了社会又管得了企业的,那简直就是大人才了,至于好赌,贪污的本性,所谓一物降一物,在五回这里,五回有把握降得住他。

五回刚走出办公室,秘书追过来,“大哥,”五回的手下,有叫他路总的,有叫他大哥的,还有叫姐夫的,各种各样,什么样的都有,不同的叫法代表着不同的身份。秘书说,“大哥,大栓子约你吃午饭。”五回说,“没空。”

秘书说,“大哥,栓哥请,你还是去吧。”

五回嘬着牙花子笑,跟秘书说,“我不去他能怎么着?”

秘书被问愣了,五回笑道,“你说呀。”

秘书尬笑,说,“那他能怎么样,那咱就不去呗。”五回笑着说,“你就告诉他,我忙着呢,没空。”说罢,继续潇潇洒洒的往前走。

秘书是个好秘书,秘书说,“好。”实际上,秘书跟大栓子说,“栓哥,我们大哥没在家,我问他了,中午赶不回来。”秘书是个好秘书,五回身边也笼络了很多知进退,有分寸,有才能,有本事的人,很多都拉着五回,劝着五回,让他别太飘了,要脚踏实地,可惜,最后还是没拉住。当,钱,权,势,朝人砸过来的时候,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有一个人跟上来,试探着问,“大哥,张文等你半天了,你要出去,我要不让他先回去?”五回停了步,问,“哪个张文?”那人说,“张婷的哥。”五回点点头,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了,跟着那人说,“他在哪儿,带我过去。”

五回新盖的集团办公楼,五层,在当地,当时,属于很高的建筑了。办公楼宽敞明亮气派,楼顶挂着集团的牌子,很远就能看见,白天晚上都闪着光。这幢楼后来成了李宏亮的仓库。此时,张文正在一层一个小会客厅里等着五回。

张文已经来了快一个小时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五回。

五回进来,看见张文,张文长得和张婷有几分相似,好看。张文站起来,很恭敬的称呼道,“五回大哥。”

五回笑道,“等半天了?他们没告诉我。婷儿还好吗?婷儿让你来的?”张文说,“我妹妹挺好,不是她让我来的。”五回有点失望,哦了一声,问,“那你来干什么?”

张文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没有嫌时间长,他倒是愿意五回根本不见他,如果再拿来一沓子钱告诉他别再来了,那更好,那就说明五回再也不想见张婷了,但是五回来了,看得出来,他惦记着张婷呢。

张文说,“五回大哥,我妹妹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张文就说了这么多,话就停了。五回的怒火忽地就起来了。他压下去,没发火,对张婷的哥哥,他不能发火。五回冷笑道,“我没不让她结婚,她要走,我不也让她走了吗?”

张文立刻接道,“是,五回大哥没有不让我妹妹结婚,我知道了。那我走了。”说着作势要走,到了门口,又站住,回头笑道,“五回大哥,我怕您手下还不知道您这个意思,还天天跟着我妹妹呢,您让他们撤了吧。”

五回忍不住了,啪一拍桌子,说道,“张文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我辱没你妹妹了是吧,我配不上她是吧,我让你们家丢人了是吧?你巴不得我赶紧离开你妹妹。”五回这脾气,发的雷霆万钧,张文看的明明白白,五回,至少到现在为止,是喜欢张婷的。张文只得依旧和颜悦色的说,“你说我妹妹可以找人结婚了,我妹妹也回家好几个月了,我才敢要求你撤人。”

感情这个东西,不放下不知道放不下。这段时间五回再忙,也没有忘了张婷,甚至是有别的女人,都觉得那么索然无味,越来越想张婷。把张婷接回来,是迟早的事情。张文来,他很高兴,以为张婷也想自己,熬不住了,让哥哥来找自己,没想到张文说这些话,他真是伤心了,伤死心,张婷这个无情无义的小娘们。他长叹了一声,跟张文说,“我想见见婷儿。”

张文知道自己白来了,张文也长叹一声,说,“你想见,我也拦不住啊。”

五回和张婷见面就在张婷常去吃午饭的朝鲜面摊。张婷看见五回,眼泪就唰唰的流下来了,五回只觉得胸口都疼了,一把抱住,不停的安慰,自己也差点哭了。张婷哭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五回直接把她拉进自己的劳斯莱斯,就这么又带走了。

五回和张婷和好后没多久,向金立提出了离婚。

大栓子,黑狗和小飞在一起打牌,黑狗说,“我回来好几个礼拜了,连一面还没见过五回呢,这小子现在真不把咱放在眼里了啊。”大栓叼着烟,笑道,“你们都是老大,都忙。”黑狗叹道,“我他妈的这个老大当的,天天给人家装孙子。”黑狗在松仁市外投资了大型钢厂,刚刚过了起步阶段,开始步入正轨,前一段一直在外地呆着,这才回到松仁市,才得闲几天。黑狗是一个相当有生意头脑的进取型企业家。

大栓子继续吞云吐雾,黑狗说,“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大栓说,“没事儿,抽点烟而已,我又不碰那个。”(毒品)

黑狗点头,“那个更碰不得。”

小飞说,“我听说,五回现在玩那个挺厉害的。”

大栓笑道,“他早就抽,不只一天了。”

小飞说,“白大头现在也是,我看有点不像样了,上次见他,脸都脱相了,跟我借钱,让我揍了一顿。”

黑狗眼睛看着自己的牌,说,“你打他干嘛?”

小飞说,“我c,我让他学好啊,我让他给我发誓戒了。”

黑狗笑道,“戒不了。”

小飞说,“有我在,他就别想抽。”毒品害人,一个结实漂亮的小伙子白大头,现在已经虚脱了,没有当年的锐气,白家军的队伍也已经散了,白大头手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自从被小飞打了一顿,白大头不敢跟小飞借钱了,看见张小飞就绕着走,但是,还真如黑狗所说,他戒不了。

黑狗说,“我听说,五回要和他媳妇离婚?”

大栓说,“好像是。”

黑狗不明白,“为什么呀?抓住他媳妇跟别人上床了?”

大栓笑了,大栓比黑狗明白五回要离婚的原因,因为大栓心里也有一个女人,跟所有别的女人都不一样。黑狗不明白,因为黑狗是个比他们都更理性的人,不但能治理公司,治家更严谨。黑狗大哥,五个媳妇十个孩子,在这方面很有原则,没有孩子的都是流水姻缘,凡是给他生了孩子的,一律收房纳妾。五个媳妇五处居所,平时各不相饶,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一大家子,那叫一个热闹,而黑狗就是这一大家子的中心,五个媳妇都怕黑狗,一个眼神就没人敢说话了,更别说宫斗。所以,黑狗不理解,五回为什么要离婚。

有一次,大伙儿聊女人,说到怎么样的女人才是好女人,一群社会流氓,说的自然是下三路,有的说要胸大屁股大,有的说要会扭会叫,有人说,“这个必须问黑狗大哥。”黑狗缓缓开口,说了几个字,惊到了在场的所有流氓,黑狗大哥说,“要人品好。”

当时满座皆惊,找小姐也要找人品好的吗?黑狗说,“对,不管什么情况下,人品最重要。”对于有原则的黑狗来说,被人品不好的坏女人盯上,给你生个孩子,(说不定还不是你的,)你又不喜欢她,还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没妈,还得对孩子负责,于是被迫纳房,那真的是极为不爽的事情。

大栓说,“金立可跟咱们几个的媳妇都不一样,那娘们不好对付。”

此时,有人敲门,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高额方脸,浓眉大眼,黑脸膛的汉子,在座大栓、黑狗都起身,态度十分恭敬,小飞也只好跟着起来,大栓说,“徐哥,你怎么找这里来了,有什么急事儿?”

来者是大栓子新任命的常胜煤矿矿长老徐。

老徐不是社会人,正正经经的井下工程师,原国营大矿的主管矿长,十六岁下井当工人,中间自学进修本科学历,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了大矿的主管矿长,即使当了主管矿长之后,仍旧是每周都下井一次,了解一线的生产情况,而且老徐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凡是认识老徐的人,都要为他竖个大拇指。

但是这样的人,难免不讨上级领导喜欢。以前老徐一路升迁能在大矿当到主管矿长,是能力强,也是因为家里有个亲戚正好在位,后来亲戚退居二线了,老徐的矿长就当不住了。老徐的性格不肯谄媚,和上级关系越处越差,后来,老徐受不了领导排挤,干脆申请了提前退休。老徐一退休,就被正在四处招拢人才的五回请走了,但是不出几个月,五回又把老徐给辞退了。

国营大矿,墙上贴着标语,“安全第一,生产第二”、“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私营煤矿,墙上啥也没贴,但是老板心里都贴着,“产量第一,安全第二”、“多多出煤,多多赚钱”。老徐到了五回的矿上,一顿整改,看着这儿也不合格,那也不安全。五回跟老徐说,“徐大哥,你这么整改,工人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啊。”老徐是个认真人,说,“百分之百安全,肯定达不到,下井就有风险,但是整改之后,风险是可控的了。”

五回也很认真的说,“徐大哥,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工人百分百安全。”

老徐当真了,说,“什么办法。”

五回说,“咱们把工人都放回家,把矿关了。”

于是,工人没回家,老徐回家了。

可想而知,老徐有多郁闷。随后大栓就找到了老徐,让老徐给他的常胜矿当矿长去。老徐说,“不去。我没法干你们这些私营矿。”大栓三顾茅庐,开价年薪五十万,在九十年代的小城,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高工资了。大栓说,“您来我这儿吧,我跟五回不一样。”

老徐去了常胜矿,依旧是旧脾气,要整改,大栓全都由着老徐来。老徐开始着手拓宽夯道,改提升泵,改组机电,一连串的措施,都不是挣钱的,都是花钱的,几年下来,常胜矿在安全生产方面,几乎可以和国有大矿比肩了。开始的几年,由于忙于整改,产量减少,再加上成本提高,利润锐减。常胜矿是一个储备很高的大矿,只要全力出煤,那就是日进斗金,大栓这么干让松仁各大老板都很不理解。随后几年,大栓的远见才慢慢看出来。

私营煤老板注重安全生产绝对不是为了工人安全,当年的松仁市,井下安全事故,死多少人,老板们一手遮天,都有办法摆平。但是他们摆不平的是上头的一纸关停文件。越到后来,煤矿不好干了,环保,安全,都是问题,从上头来的要求,动不动就关停,小煤窑几乎生存不下去了。这时候,大栓的常胜矿,一直是和大矿同等待遇的,只要大矿开,常胜矿就可以开,正是因为常胜矿的设施和规模、人员,都可以和大矿比肩。又由于设施本身的改进,出煤量在后来也是越来越多的。常胜矿一直都是大栓的主要财源。

此时,老徐来找大栓,大栓心里也犯怵,他知道安全整改的必要,否则不会请老徐,但是他也舍不得花钱啊,心里想,这老头不是找来这里又想让我花什么钱吧。

还真猜对了,老徐说,“冯总,我上回跟你说过,咱们工人工资该涨一涨了。”黑狗和小飞都不怀好意的笑,大栓勉强笑道,“不用吧,不符合行业规矩呀,咱们工资不比别人低呀。”

老徐说,“不是,我说涨工资,不用真涨工资,我说的是,咱们帮工人把养老保险交了。”大栓嘬着牙问,“农民来小煤窑当临时工,还要养老保险?”这明显是个反问句,黑狗和小飞接着笑,大栓也觉得,请了老徐来,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套。

常胜矿后来真的给农民工都上了养老保险,在松仁,大栓的名声是很好的,但是大栓心里也滴血呀,毕竟是资本家啊,谁不心疼钱。

大栓是松仁最大的h社会,也是松仁洗的最白的h社会。

李小婉在家里,盯着电话机不敢打。这部电话是最近新装的,现在家家户户都流行装电话机了,这也是以前不敢想的事儿。李小婉的奶奶说,“以前说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没想到还真装电话了。”小婉妈笑道,“是,离共产主义实现又进了一步,您老好好保重,肯定能看见共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

李小婉不敢打的,是高考的查分电话。那时候没网络,高考查成绩都是打电话。李小婉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但是她也努力了,希望考上,电话打完了,李小婉无精打采的垂着头。李老太说,“多少分啊?”李小婉说,“别问了,反正啥也考不上。”李老太无所谓的说,“我早就知道。”

李老太不是吹牛,她就没觉得李小婉能上大学,上大学,那时候还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李老太主要还是在担心二儿子的婚事儿。门铃响了,雅妮儿来了,雅妮儿隔一天就来看老太太一次,今天来了,带着保温桶。雅妮儿笑着说,“大娘,这个是我炖的排骨。”开头,李老太是对雅妮儿是爱理不理的,但是搁不住人家天天跑,开门不打笑脸人,李老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李老太笑道,“你上回拿来的苹果我还没吃完呢。”雅妮儿笑道,“我们老家的苹果,我们山里,没有别的,水果长得好。”

雅妮儿说,“大娘,你看你的衣服是不是该洗了,我给你洗洗再走吧。”

李老太笑着把衣服递过去,说,“那可麻烦你了。”

雅妮儿笑道,“不麻烦,我们山里人,啥活都会干,最不怕吃苦。”

李老太越来越喜欢雅妮儿了,连外头的闲言碎语都忘了。李爱芹说,“我还是看她不像好人,好人能离婚?”李老太骂道,“胡说,好人怎么就不能离婚了,你弟弟不也离婚了?外头传雅妮儿不好的话肯定是谣言,我看雅妮儿挺好。”李爱芹吃着雅妮儿送的排骨,也不说话了。

李小婉还是不喜欢雅妮儿,可能是因为雅妮儿没有诚心巴结李小婉,毕竟李东海跟谁结婚,不会去征求还在上学的侄女的意见。

李小婉去找纪久。纪久的考上了专科分数线,那时候能上大专也是不错的。纪久却不高兴,纪久说,“我想复读。”李小婉睁大眼睛,“考上了专科都不去,还复读?”

纪老大从来不管纪久学习的事儿,纪老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没必要上那么高的学历,专科挺好了。”纪久正色,“爸,你有想过,我以后要干什么吗?”纪老大被问愣了,他没想过,他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不会让你饿着,我挣钱都是留给你的。”

纪久忽然急了,“你挣钱给我?那我不要了,你别挣了,洗手不干。”

纪老大又一愣。纪老大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不了解。

今年,纪家院子里的葡萄,长得非常好,莫名的没有虫子,到了秋天一定能结葡萄。

纪久说,“爸,我从没劝过你,我是儿子,我没资格劝爸,今天我斗胆劝你一句,收手吧。这一行不能一直干下去,你还好好的活着,没死没残也没进监狱,那是偶然,偶然不可能一直发生下去。”

纪老大终于沉下脸,说,“你要复读,要上学,要学费,还不是我挣钱给你,我不干了,哪来的钱?你吃我的,喝我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管起我来了。”

纪久气的喘粗气,半天,说,“我不复读了,我上大专去。”说完起身就走,纪老大说,“你有本事也别要我给你交学费。”

纪老大挣钱给纪久花,一点错没有,就连纪老大死了之后,纪久留学的费用,那实际上也是纪老大拿命替他换的。

纪久要去出门上学了,李小婉哭了。纪久将她拉进怀里,搂着,轻轻的说,“哭什么呢,我还回来呢。”李小婉哭了。一扇门打开了,光从门外射进来,那么的亮,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楚,越是看不清,她越是知道,门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个宽阔的世界,和门内如此不同,让人焦虑的是,她不知道门外面是什么,她也想出去看看,但是她出不去。那门,像时光隧道,吸走了纪久,他回不来了,她知道。

纪久走后,李小婉整日垂头丧气。小婉妈说,“考不上就考不上,没大事儿,别伤心了。”李东海说,“我帮你找工作。”李小婉去找张婷,这些人都不明白她,只有表姐才能明白。

看见了表姐,李小婉却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张婷病了,歪在床上,脸色苍白,花容憔悴。李小婉说,“姐,你到底怎么了?”张婷笑道,“开始,大松的医生说是结石,做手术就好了,后来,去酆都看了,又说不是,是长了不好的瘤子。他不让人告诉我,那我也知道。我爸我妈都不知道我病,只有我哥知道。你也别告诉我妈。”李小婉点点头,眼泪不由得流出来,问,“能治好吗?”张婷笑道,“他告诉我能治好,但是我知道,是治不好的了。”

李小婉从张婷屋里出来,看见五回。五回低着头徘徊,见小婉出来,说,“你以后多来坐坐,我有时候忙,不在她身边,你多陪陪她,劝劝她。”李小婉问,“是很严重的病吗?”五回说,“医生说,…”噎住了,说不下去,半天,才继续说,“没多久了。”

李小婉说,“怎么可能,前一段还好好的。”五回凄惨一笑,说,“是,如果知道这样,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那么久。”

张婷前一段在家,身上就时常疼,但是没跟家人说过,也没去看过,等见了五回她才说了,五回带她去看病,竟然是恶性肿瘤。五回瞒着张婷,但是张婷没有那么傻,她知道。

张婷身上疼,疼起来想要死,五回说,“试试这个吧。”(毒品)

张婷果然不疼了。五回和张婷一起,两个人躲在柔软蓬松的大被子里,就好像在天上的白云里,张婷说,“我看见神仙了。”五回笑道,“神仙,我也看见了。”张婷说,“蟠桃宴你去不去。”五回说,“去,玉皇大帝说,要让我执掌天兵天将。”张婷说,“不好了,王母娘娘给我们的请柬丢了。”五回说,“那快找找。”两个人从在白色的云朵中翻找,又从白云里出来,到了月宫,看见了嫦娥,嫦娥惊慌失措,手中的纸扇都掉了,五回说,“你别怕,我们是再找王母娘娘的请柬。”

那个扫卫生的阿姨一见五回和张婷又吸多了,只好赶紧点头。

外头的传闻是,五回逼着女孩陪他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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