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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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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婉和纪久在纪家庄的外头的田间小路上走,寒树萧瑟,转眼又是一年,两人侬侬私语,情意恰恰,忽见一辆农用三轮车在土路上晃晃荡荡开过来,车上坐的,正是小隐、小虎子,开车的另一个男人,也是跟着纪老大干活的,平时都叫他大张。

李小婉老远就朝他们摇手,到了眼前,车停了下来,李小婉问,“你们干什么去?”此时看清了,三个人都是农民打扮,还背着箩筐,别人都罢了,小隐平时一个极为洋气穿着时尚的人,现在也是这样。小隐说,“我们有事儿,”朝纪久翘一翘嘴角,算是一笑,“你爸的事儿。”

见小隐这么说,李小婉也不好多问,农用三轮车晃晃悠悠,再次绝尘而去。李小婉问纪久,“他们什么事儿?”纪久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事儿。”

农用三轮车开到大松市区,停到了市属麒麟山公园的后身。大松市区有一座麒麟山,山不高,山上郁郁葱葱,树木繁茂,前山人工修缮的很好,围山修建了麒麟山公园,是大松市一处绝好的风景区。麒麟山后山依旧原始,有人来这里挖野菜,摘野果。前后山相通,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往深处走,虽说山不高,也没有野兽,但是毕竟树深林茂,也怕迷路,只有一类人,会把深处当成圣地,那就是干柴烈火、此情无处安放的男女。

小隐三个人下了农用三轮车,背着箩筐,往山上走,看起来很像是上山来挖野菜的,这是隆冬时节,哪有人来采野菜?诸多疑点,也不必考究。三人走走停停,东寻西望,小隐和大张倒没什么,小虎子十分焦躁起来,胡乱踢着干草和树枝,小隐瞪了小虎子几眼,说,“非要来,来了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小虎子这才又安静了。

大张指指远处,远处人影闪动,是两个人滚在一起。小隐点头,走过去,大张和小虎子都没动。小隐过去,做大惊失色状,大叫起来,大张和小虎子这才跑过去。

小隐指着两个人说,捂着脸,喊着,“不得了了,有人在这里耍流氓。”

这一叫非同小可,把那两个吓个体如筛糠,两个人衣服都退了一半,此刻慌慌张张拉着要穿起来,却衣服绞着,扯不开。大张一个箭步过来,不容他们穿上衣服,把那个男的抓住,叫道,“臭流氓,送派出所去。”

小虎子赶着上来,也抓那个男的,小隐上前,帮那个女的披上衣服,也拿腔作势的说,“送派出所去。”

这两个人正是常小燕和许幻城。

两个人自那日相识,相处起来,许幻城越发觉得女孩可爱,处处都合自己心意,两人关系越来越近,虽然没有让家人知道,却也已经如胶似漆,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放在现在这个年代,谈恋爱的男女有肌肤之亲,以至于同居都是常事,不是有人说,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可是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并没有这么开放,要知道,就在刚刚过去的八十年,还有人不过是因为未婚和异性发生关系而被判刑枪毙的呢。九十年代开放了不少,但是正经男女是不会发生未婚的异性关系的,在外头做这事被人抓住,被当成耍流氓送派出所,那是正解。

许幻城吓坏了,越是体面人,越害怕这个罪名,小燕还是个大学生,若是被送去派出所,两个人就完了,就算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更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父母,更没有脸做人了。许幻城只得不停央求,只求放过他们。常小燕只是掩面哭。

大张说,“看着体体面面的,干这种事儿,伤风败俗,必须送派出所。”

小隐说,“要不算了吧,送去派出所,他们还怎么做人。”

大张说,“必须送派出所。”

许幻城看小隐说话松动,就转着央求小隐,小隐果然替他们说情,大张思量半天,说,“那这样,给我们一万块钱,我就放了你们。”

许幻城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大张说,“那就送派出所。”说着就要动手,小虎子也上前,反剪手臂,就要帮上带走。许幻城还半裸着身子,急得赶紧说,“不要,我想办法。”

小隐说,“这么多钱他,给他点时间凑一凑吧。”

大张说,“让他走了,他就不认账,还怎么找他要钱。”

小隐说,“让他写个认罪书,咱们拿着,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凑钱,一个星期之后还来这里,他给咱们钱,咱们把认罪书还给他。”

小虎子立刻从衣兜里拿出了笔和纸,这几个上山挖野菜的还带着笔纸,许幻城哪顾上想这些,他颤颤巍巍的拿起笔,被立逼着写了一份认罪书。小隐仔仔细细的看了,嘴角一翘,笑道,“果然是读书人,好字,好词,可惜写的是这个。”

小虎子又冲上去搜了许幻城的包,将工作证,单位出入卡都拿在手里,给了大张。大张将认罪书和这些一并收了,想想还不足,又拿了他一件贴身衣服,说,“一并拿钱来赎吧。”

许幻城被惊坏了,又着了风,病了三天才好。常小燕端汤侍药,许幻城拉着她的手,说,“我倒也罢了,如果真被他们张扬出去,你怎么办,都是我不好。”常小燕心里一阵难过,眼泪不由在眼中一转,这个男人,倒是有情。许幻城见她这样,也越发难过,也含了泪。常小燕勉强笑道,“我们两个凑一凑钱。”许幻城说,“五千也凑不到。”那时候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不过三四百,万元户都是很富足的人家了,许幻城才工作几年,根本没有一万块钱。常小燕说,“跟我哥说吧,他有办法。”

常小山衣着考究,坐着,身材笔挺,翘着二郎腿,听完了,冷笑道,“你睡了我妹妹,还跟我借钱?”许幻城满脸通红,低头无话可说。

常小燕也低头不说话,常小山说,“都是为了我妹妹。你有多少钱,都带上,我保证你一晚上就挣一万块。”

常小山带着许幻城来到了一处地方。普通的居民楼里,他们敲了门,门开了,开门的看见常小山,笑道,“有空来玩了?”常小山笑道,“带个朋友来的。”两人侧身进门,门就又紧紧的关上了。

这是一家地下赌场。

许幻城连连说,“不行不行。”

常小山只是摇头,示意他别说话,带着他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许幻城勉强坐下,常小山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再过两天,人家拿着你的认罪书来要钱,你怎么办?”

许幻城年轻,一向安分守己的人,遇见这样的事情,本来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只得听凭摆布,没想到,这一晚,许幻城竟然接二连三的赢钱,没多久,拿来的一千块钱已经变成一万了。

一周之后,那三个说好了来要钱的人却没有来,他们不来,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幻城却越发觉得慌张,心里的焦虑反而更多起来,常小山说,“不来不好吗,你不要这么紧张,咱们再去赌一赌,散散心。”

赌博却是会上瘾的,一次由一千到一万的刺激,许幻城意犹未尽,在常小山的撺掇下,他再此踏进了赌场。输输赢赢,赢赢输输,许幻城开始时赢得多输的少,越发喜欢上了赌博,终于,在不久之后,在赌场里输尽了所有的钱,倒欠赌场几十万。

被赌场的人追债,那心里压力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许幻城这次真的傻了。

常小燕哭着说,“都怪我,让我哥带你去那种地方。”

许幻城说,“怪不了你,你还劝过我别去的。”

常小燕说,“现在怎么办?”

许幻城抖手,说,“不行,我死了去。”

常小燕说,“我同你一起死去。”

常小山来了,说,“你们什么死死活活,要是死都不怕,我真有个办法。”

许幻城说,“还有什么办法?”

常小山说,“我听我妹妹说,你爸爸是…”

许幻城低头不语。他的父亲,半年前从外地调来大松市,担任市长。

许幻城说,“难道你让我和我爸爸说,这种事,他能怎么办?”

许幻城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常小山说,“不用跟你爸爸说。”

“不说?那有什么办法?”许幻城更不明白了。

常小山说,“赌场老板有个朋友,在市局里是个小官,想往上升一升。”

许幻城说,“这我能有什么办法?”

常小山说,“你只要出面说说,不用告诉你父亲,看看能不能成,万一要是成了,赌账就没了,反正正常的升迁,升谁的官儿不是升,也不会犯错误,神不知鬼不觉,不好吗?”

常小山呆呆的,半晌,看了看常小燕,常小燕说,“试试吧。”

一条路,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雅妮儿最近心情不错,眼角眉梢总挂着不自觉地笑意,连人也微微显得圆润了一些。小隐一边看着雅妮儿做的针线活,一边说,“听说你最近连裁缝活也不做了,这是真真的傍上金主了啊。”雅妮儿笑道,“也不算金主,又不是什么大老板,是个派出所长,不过呢,这个男人还是挺不错的,他老婆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男人竟然不要了。”小隐笑道,“让你拣个便宜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雅妮儿不屑的说,“哼,我也不是不会生。”

小燕躺在床上,只闭着眼,把一块布遮在脸上,冬日里的阳光影子长,照进屋子,正照在她的脸上,她一句话不说。

雅妮儿将布揭下来,说,“别乱动我的布料。”又问,“你又这么无精打采的,后面怎么样,不去大松市里了?”

小燕用手遮着光,坐起来,说,“干什么去,老板都说完活了,我还跑去干什么,还害的人家不够?”

小隐冷笑道,“你别给自己乱填罪名,人家是什么人,你害得了?他现在还是一样的做报社编辑,一样的吃喝穿戴,一样的前途似锦,比一般人不知道强多少倍,你还是多惦记惦记自己更好些。”

雅妮儿笑道,“后面到底是怎么样了?”

许幻城帮那个赌场老板的朋友升了官,不但免了赌债,后面又陆续帮了好几个人安排工作,升职,自己也拿了好处,却不知道,已经入了这些人安排的圈套。许幻城的确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就算这么被引诱着,仍旧是不敢做的过分,很多本来计划在内的坏习气,他也没有完全沾染,然而,这也够了。

许幻城之所以卖官鬻爵做的这么顺利,不是因为他父亲的面子,而是因为这些本都是圈套的一部分,他父亲由儿子出面收受贿赂的罪名,已经坐定,都在平城大哥的掌握之中。平城大哥没有将这些公之于众,两位大领导私谈,许领导自然矮了一等,抬不起头来——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儿子不争气,难得平城大哥不计前嫌,不揭发举报,两人就此和平牵手。

雅妮儿说,“这么一个人,你这么放弃,可惜了。”

小燕叹息道,“李夫人至死不见汉武帝,为的也就是留一个永远的美好。我这样的人,又何必将自己剥的干干净净,摆在他面前呢?”

雅妮儿奇怪的说,“你不是已经剥干净给他了吗?”

小燕苦笑,倒是小隐明白了,说道,“谁又比谁干净,谁又比谁尊贵?自古来,男人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就不信了。”

小燕说,“你不信又能如何。”

常小燕拿了一笔钱,离开了大松。这么一个人,也不是她想要放弃就放弃,想要不放就不放的,说白了她不过是一枚棋子,雇她办事的人说,从此再也不要见那个人,再也不要提这件事,否则后果自负。

人间故事,纷纷扰扰,是非对错,更无人可以评说。都说岁月无情,其实岁月是最有情的,谁都会离你而去,只有岁月光阴,温婉如歌,送每一个人白头到老。

一转眼,又是一年。正是繁花似锦时,登峰造极日,在平城大哥的势力范围之下,大松社会人烈火烹油的好时节。

纪老大,邵平,小四,六胖子,还有好几个平时亲近的兄弟,开着车,浩浩荡荡,一起来到了牛蛙村。车进不了村里,他们下车,沿着河边走,河水都结冰了,厚厚的,这是一条河叉子,河面不宽,河水冰冻得结结实实的,冰面上都是白道子,那是车马从河上穿过,划的印子。几十年后,这条河干了,一点儿水都没有了。

村里的人纷纷盯着他们,这一伙人太引人注意了。

白大头出来,笑道,“你们这么多人,这是来干什么?”白莲从院里探出头来,看见了,脸一红,跑出去了。白大头奇怪了,朝妹子说,“你干啥去?”平时白莲看见邵平来了,一定不会跑出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纪老大笑着朝后头一招手,几个兄弟抬着好几个大盒子往院里走。白大头说,“干啥?给我送礼。”纪老大说,“咱家老太太呢?我给平子提亲来了。”

自从纪老大他们从万柳回来,邵平找白莲去还了枪,两个人就越走越近了,此时,邵平已经剪了头发,短短的青茬,人更显得精神了很多,行走再也听不见小铃铛叮当,脸上多带了几分笑容。白莲也有变化,不像以前那么泼辣,脾气也好了,人也温柔了。两个人常常幽会,白莲情到深处,无可无不可,只是邵平从不曾越雷池一步,邵平要去白家提亲,纪老大说,“你自己去哪行,咱们要体面一点。”

于是,纪老大带着人,气吞山河的就来了,抬进来了一箱子一箱子的礼品,招的村子里的人都来看,都知道有人向白家的姑娘来求亲了,又看见邵平一表人才,都说,“这两个人般配。”

起亲当然是成的,白老太笑道,“好,好,我家喜事临门,大头也要结婚了。”白大头也三十出头,一直没有结婚,原来过了年也要结婚了。纪老大指着白大头笑道,“你都没跟我说过?”白大头笑道,“这有什么说的。”

白老太说,“大头定的三月,莲儿他们,等大头的婚事办完了,再给他们定日子吧。”纪老大说,“好。”

白老太看看纪老大抬进来的一箱子一箱子的定礼,笑道,“你们拿来这么多东西,我给点什么呢?”说着,起来,打开柜子,翻开箱子,抖开包裹,拿出了一对玉镯,将一支交给纪老大,纪老大看看,含笑,递给了邵平,邵平说,“谢谢伯母。”然后谨慎的收进了衣服口袋。

邵平骨子里是自卑的,他本来是远遁他乡的逃犯,又是再婚的人,纪老大带他如亲兄弟,白家人带他如座上宾,白莲更是对他一往情深,邵平不胜感动,眼睛不禁都要湿润了,六胖子笑着碰碰他,朝他挤挤眼,邵平这才没出来泪光,转而笑了。

白大头笑着说,“既然你们婚事定了,以后我可更要看好我的东西了。”

众人不解,白大头说,“他们还没在一起,莲儿就把我防身家伙偷走给邵平送去了,现在,还不是我家东西都要搬走。”白大头指的是那一晚纪老大他们去万柳,白莲给邵平送枪。众人一阵哄笑,小四笑道,“你也要娶媳妇了,叫你媳妇把娘家东西搬来,你就不亏了。”

当天,白大头请所有人在松针县最好的大酒店吃饭,好兄弟又要做亲,把酒言欢,不胜欢乐,纪老大问白大头,“你结婚要不要借栓哥的车?我帮你说去。”前面说过,大栓子有一辆豪华奔驰,价值百万,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豪车了,大栓子毫不吝惜,常借给别人当婚车用。白大头笑道,“不用,我们村车也开不进来,借那干啥。”纪老大笑道,“开不进去怕啥,背几步的路。等莲儿结婚,我给组一个车队,借栓哥那辆当头车,从松针开到松仁,在大松市区里再绕几圈,让咱们莲儿好好风光风光。”

白莲还真坐上了大栓子的奔驰车,可惜,不是在婚礼上。

纪老大对兄弟绝对是好,邵平要结婚,纪老大就像自己亲弟弟要结婚一样,开始张罗准备,整个纪家军都跟着整天喜气洋洋。小四跟纪老大说,“以后邵平结婚了,大活儿都不好意让他去了。”纪老大笑道,“这种活本来不能干一辈子,你也一样。”

纪老大也知道这种活不能干一辈子,但是他这个人就是没有做生意的本事。早几年恩老板给他过一处生意,让他经营,那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不下百万的产业,恩老板白白送他,就是让他可以经营下去,慢慢的也好洗手江湖,做个安稳生意人,才是长久之计。只是纪老大没有做生意的本事,不出一年,楞是把好端端的生意做黄了,也不是生意不挣钱了,而是一帮伙计中饱私囊,把钱都赚进了自己的腰包,在公账上就是亏空,纪老大也不是脑子不好使,看不出这些,但是他面冷心热的人,将自己的员工都当自己的兄弟,不计较那些人拿了他的钱,好好的生意,就这么做散了。

跟在纪老大身边的,都是把他当亲哥的人,纪老大也把这些人当亲兄弟,跟纪老大去打仗,敢舍命,也知道无论生死,大哥不会让自己吃亏。纪家军的规矩,只要上场的,按照人头分钱,除了买武器装备的,纪老大不多留一分,都给大家分了,如果受伤了,治疗自然不在话下(这个钱都是雇主出),带伤期间,其他兄弟们出去挣了钱,躺在床上的也分一份——这是工伤的意思了。凡是人没了的,钱一定是纪老大亲手送到家里,出殡安葬,纪老大带如亲人。

纪老大开始忙忙活活的给邵平准备结婚了。

打打杀杀的人,常是要把后背交给别人,兄弟间的情义甚至超过一般人的亲情。做大哥的人,是要蹬着别人的肩膀,踩着别人的骨骸,站在高处的人,而要有人甘心把你托举,做你成功的垫脚石,乃至在你死后,仍旧为你传名,那也需大哥本人有笼络人心的本领,有热血热心的肝胆。

张小飞也是这样的人。张小飞身死多年后,很多大松人年轻人不知道往昔的老故事了,常有人好奇的问,“飞哥是谁,飞哥怎么死的?飞哥有后人吗?”那眼中晶莹闪烁的年轻的光芒,朝气蓬勃,被问的老人眼中也掠过光彩,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时,那个快意恩仇,勇闯江湖的时代,娓娓道来,那些互联网上查不到,县市志上不记载的风烟往事,飞哥就在那个时候,又活了,随着那眼神,随着那故事,随着那不灭,又终究要湮灭的传说。

每年终了,小飞哥总要大宴宾朋,整日和兄弟们喝酒赌钱。这一天,小飞手下一个叫强子的来找小飞。强子今年三十岁,在小飞身边已经有快十年了,是小飞身边一员干将,打架从不手软,对小飞哥忠心耿耿,为小飞哥立下了赫赫战功。

强子说,“哥,眼看过年了,我今年想回趟老家。”

小飞说,“我记得你好像从在我身边,就没回过老家。不是说,在家里有仇人,现在没事儿了?”

强子说,“九年没回了,实在想我老娘了,想回去看看。”

小飞点点头,说,“带几个兄弟回去。”

强子说,“不用。”

强子是北方某市农村人,因为和别人发生纠纷,那户人家是本地的一霸,家里兄弟三人,属于地痞无赖,在本村无人敢惹。强子当时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将三兄弟的老二打折了双腿。强子家无权无势,强子打伤了人连夜就跑了,受了很多磨难,据说最难的时候几天都没有吃饭,最后几经周折,在松仁市小飞哥的矿井上安定下来,隐姓埋名当了一个矿工。在矿上,强子总是一句话不说,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休息了,也不出矿里半步,有人叫他出去玩,他也不去,总是低着头,看人眼神闪烁。这种人,管矿的人见过,猜也猜的到,大半是老家犯了事儿逃出来的,也并不计较。

强子是外地的人,年纪又小,又不爱说话,不讨人喜欢,在井下干活常被人欺负,专给他最累的活儿,后来,强子被欺负急了,忍不住,和人在井下动起手来,松仁人当然向着松仁人,好几个矿工一起打强子,强子被打得受了伤,但是也把那些人打伤了好几个。这一架打得好,正赶上小飞那一天也在矿上,听说有人打架,亲自一看,投了眼缘,一眼就看中了强子,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叫他不再下井了,调到了自己身边,自此,强子就跟了小飞。强子感念小飞的知遇之恩,九年来,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为小飞打了无数的仗,成了小飞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

强子这么多年,在小飞身边,过的很好,攒了不少钱,打听家里的情况,也给家里寄钱,只是没回去过。这一年,小飞身边无事,又到过年,强子打算回家看看了。

已经九年了,强子觉得,应该没事儿了,然而折了双腿的人,至今还坐着轮椅,没有觉得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强子只带了一个老哥回家去,大过年的,谁不想和自己的家人团聚,谁愿意千山万水去别人的老家?这个老哥,是个老光棍,无亲无故,过年了也无可团聚,说跟强子去走一走。强子和老哥,在大年三十白天赶回了老家,没想到,在大年初一晚上,强子就死了。

那一天,强子到了家,还是走时的两间房,九年没有修缮,已经残破,老父老母都年迈,这么多年无人供养,只靠亲戚,见到强子来了,一家人抱头痛哭。左邻右邻也知道强子回来了,看起来还混的不错的样子,也跑来看,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旧日仇人—李家三兄弟的耳中。茶未温,饭未熟,李家老大就带了好几个人来了。

走了九年,强子不知道,这李家现在已经是本市赫赫大名的人物了,经营一个大酒店,手下养了一帮打手,非常了得。李老大带了人就把强子家围住,强子也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这些年跟了小飞,大场面见多了,跟李老大说,“我刚回家,今天又是大年夜,你别在我家捣乱,咱们的事儿,明天再说。”李老大说,“好,那咱们就明天晚上,村口见。”

就这样,强子和他的老父老母在家里过了一个团团圆圆的年,第二天晚上,独自一人,带了一把手抢,去村口,见了李老大。如果强子没有跟过飞哥,如果强子手上没有枪,如果强子是个懦夫,或许,他也不会死。过钢易折。

那一夜,炮竹乒乓,万家欢乐,在漆黑的村口,强子到底怎么和李老大等人怎么见面,怎么说的,也没有人知道了,如果有什么声音,在炮竹声里,也完全听不出来,当晚强子一直没有回家,跟强子来的老哥找到了村口,村口早就没有了人,一片漆黑中,只有地上躺着的强子冰冷的尸体。乱刀砍死的,枪在腰间,都没有拔出来。

强子的老父老母嚎啕大哭,但是也无济于事,强子村里的亲戚,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给强子说话的,虽然知道就是李老大杀了强子,却都劝强子父母不要报案了,李老大这种人惹不起,况且是强子伤人在先,还是息事宁人,给孩子好好埋了就算了。这边家人就要给强子安葬,跟来的老哥说,“你们先等等,我打个电话。”

老哥的电话打给了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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