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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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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婉决心好好学习,放学后,她趴在奶奶家的写字台上好好的写作业,但是脑子里却忍不住想来想去的。表姐说,“爱情就是,你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一片天都亮了。”李小婉不懂得。在纪久的爸爸不知何故没回家的那段日子里,她出于朋友义气,安慰他,出主意帮他,她说,“我们去找我二叔,我二叔一定有办法找到你爸爸。”她说,“你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人很好的,我奶奶做饭好吃。”她还体贴的说,“你不要担心了,叔叔肯定回来的,他不会不要你的。”

纪久说,“我知道,他过几天就回来了。我自己会做饭。”他还说,“我做饭也好吃,你如果愿意,以后我做给你吃。”然后某一天,纪老大果然回来了,纪家的大院里又恢复了热闹,六胖子,邵平和小四他们又聚在一起喝酒,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纪久果然叫李小婉来他们家吃饭。

纪久让李小婉帮着烧火,李小婉被烟呛的直咳嗽,她是城里人,没生过明火。纪久温柔的看着李小婉,忽然说,“你们城里人,应该是不会来农村吃苦的。”当时李小婉没注意,只顾得咳嗽,纪久又说,“你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大学?”李小婉用手摸了一把脸,手上的炭黑就摸到了脸上,她说,“哪有我选的份儿,是大学选我好不好?能考上一个就不错了。”纪久笑道,“努努力,考上省大。”李小婉说,“好。”

此刻李小婉写着作业,心却不在作业上,她忽然觉得,纪久可能喜欢自己,自己也有可能喜欢纪久。

李老太又在抱怨,年早就过完了,升了所长的李东海几乎每天晚上都不回家吃饭了。李老太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现在是真心的抱怨,“我天天儿子的面都见不上了,我生他干什么?”一会儿又说,“天天外面吃,哪里有我做的饭菜好了?”孙玲子也不高兴,只是没有抱怨出来。

大家都吃过了饭,围着桌子看电视。李北海夫妇回自己家去,李小婉说,“我写完作业再回去。”说起来那时候家长对孩子的学习也是够不上心的,那边围着桌子看电视,这边李小婉趴着写作业,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电视里播的是侠客们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香港武侠片,李小婉时不时瞄上几眼,鲁鲁偶尔照着那侠客的架势比划两下。一会儿,李东海回来了。李老太站起来说,“吃饭了没,我给你热热饭,还有好吃的我给你留着呢。”李东海说,“早吃了。”李老太说,“吃的什么?”李东海懒得理,叫着鲁鲁和孙玲子回家。李老太说,“你要注意身体,天天这么晚回家来,身体受不了。”孙玲子说,“他工作忙,你以为他不想回来?别唠叨他了。”

信任不是一时一会儿崩塌的,此时的孙玲子虽然也不满李东海回家这么晚,但是她坚信自己丈夫,相信他如果不是有工作要忙就一定会早早回家的。他们从相识,到相恋,到被李家人阻挠,到结婚,到生鲁鲁,十年来,两人一直相亲相爱。

李东海忽略母亲和妻子的对话,说,“太累了,回家睡觉去了。”

他其实也没有多累,五点下班,和李宏亮到仙客来大吃大喝,一桌人嘻嘻哈哈,李东海已逐渐熟悉了这样的场合,吃完了上楼打两圈牌。李东海最近也喜欢上了打牌,喜欢上了那种提心吊胆,充满刺激的感觉。牌局中兼顾和大胸长腿的妹子们调调情逗逗闷子,一眨眼就到了九点多。李东海要走,李宏亮乜斜他说,“你这么急急忙忙干什么,才不到十点呢,正好去洗洗澡。”李东海说,“明天还得上班那呢。”

李宏亮一笑,“媳妇管的严吧?”李东海说,“不是那回事儿。”

李东海现在完全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孙玲子了,虽然他和小梅有染,那也只是小梅一个人。酒局牌局上,那些漂亮妹子勾搭他,他只是和她们逗一逗,最多不过摸两把,其他绝对没有,他知道,只要他想要,这些女孩随便挑,但是,他没有,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绝对对得起自己媳妇了。

李东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宏愿乡乡长张大炮。张大炮当然是外号,因为他声音大,丹田气十足,说话像发射大炮一样。张大炮说,“李所长,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最近田庄子有几个村民在闹事儿,已经来我这儿几次了,也要去找你们派出所找你了,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儿,你有个准备。”

李东海说,“什么事儿?”

张大炮说,“几个村民,说和平煤矿挖煤,挖到他们家地底下了,说晚上睡觉躺在炕上都能听见矿工说话。让煤矿别挖了。”

张大炮说,“我说我是乡长,我也不是矿长,我凭什么不让人家挖呀,人家有生产许可证啊。再说,你说你听见声音了,那别人怎么没听见?”

张大炮仿佛掏心掏肺一样的和李东海说,“他们说要去派出所告和平煤矿,我说你们去了派出所也管不了,他们非要去,我拦不住,我也没办法,我跟你说一声,你有个准备。都是刁民,一群刁民。”

挂了电话,李东海心里转了几个圈,眉头不由得越锁越紧。张大炮为人老实,不爱惹事儿,虽然身为乡长,但是连他们乡里的人都管不住,他打心里就怕李宏亮。虽然如此,李宏亮和张大炮的关系处理的极好。李宏亮对宏愿乡政府的人也都很帮忙,就这个春节,他给宏愿乡政府凡是算个领导的都包了大红包。遇见这样的事儿,估计张大炮脑袋都大了,大概就是张大炮把村民往派出所推的。

李东海是想做个好所长的。他琢磨着,如果真的挖到人家屋子底下去了,那是不能挖了,万一把房子挖塌了,那让人家怎么办。就算现在不塌,房子地基不结实,本来能住五十年,住到二十年塌了,那也不行啊。

李东海给李宏亮打电话,李宏亮很认真的听完了,说,“没有的事儿,纯粹胡说,那几个村民,是因为跟东彪闹了点矛盾,故意找茬,想要讹我们钱。”

这段话,凡是长点脑子的松仁市民,没一个会信的。哪个普通农民会去找h社会的茬儿,除非是个精神病。但是此时的李东海,竟然真的有点儿信,他每天和李宏亮东彪这些人混在一起,已经不自觉的对他们产生了信任,不自觉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会站在他们的角度想问题了。

第二天,田庄子的人真的来了,带头的被称为田二叔。田二叔是田庄子的一位长辈,他们自己家住的离煤矿挺远,并不能听见地下挖煤的声音,但是他很愿意为村里人出面。跟着田二叔的,有十几个村民,都是家就住在煤矿旁边,夜里听见挖煤声的。农村人,从小风吹日晒在田里耕作,脸上的皱纹如田间的沟壑,一道一道,十分深邃。

田二叔认认真真的交上了一份文书。

李东海接过来,仔细的看。那是三页纸,写的字娟秀漂亮,说的是和平煤矿采煤,挖到了他们的房基,要求政府及时制止,维护村民权益。最后是十几户村民的签名。

田二叔将三页纸递上去,眼睛看着李东海,恳切的说,“所长,我们跟谁说去?乡长不管,我们只能找你了。”李东海瞬间眼眶有点湿润了,他说,“老乡啊,你别担心,我给你管,要是真有这个事儿,我给你们做主。”

当天下午,李宏亮来到了派出所,他虽然和李东海交好,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进派出所的大门。李宏亮穿着整齐,一个人也没带,好像是个正经生意人的样子。李宏亮很认真的坐在所长办公室,也交上了一份文书。这一份比田二叔交的要厚的多,有煤矿购买合同,有生产经营许可,有采矿许可,有安全施工报告。李宏亮说,“东海,我不会给你找事儿,你明白,采矿和采矿不一样。有的矿,没有正规手续,荒山野岭,随便怎么采,有的矿,有正规手续,那就得按规章采。我们和平煤矿是正规矿,我不会乱来。这里有报告,你看看,我离地面多远,这里都写着呢,根本不会伤害房屋地基。”

李东海哪里懂得采矿,给他报告他也看不明白,但是他确实知道,和平煤矿是正规矿。李东海说,“你说东彪和他们闹矛盾是怎么回事儿?”

李宏亮说,“东彪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爱和漂亮女人搭话,有一回和田庄子一个媳妇聊天,她男人不乐意了,就打起来了,他们一个庄子的,都是有点亲戚,从此田庄子的人就和我们煤矿上不对付了。”

李宏亮说,“东海,我什么人你不知道?他们说夜里听见挖煤声就真听见了?那他们说我里通外国,是外国的间谍,那你把我抓起来枪毙不?”

李宏亮说,“你看着办吧,我做事儿问心无愧。”说完,甩下东西就走了。

李东海觉得有点对不住李宏亮,人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不信任他,这么正经的来审问他。他心里不太舒服,想来想去,下班去找了小梅。

小梅掩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头发全拢到一边,露出白白的脖颈,柔媚媚的说道,“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不去仙客来吃?”

李东海说,“知道宏亮去哪儿了吗?”

小梅冷笑说,“他去哪会告诉我?”却又不等人再问,又幽幽的说“说是他家里的老妈身子不舒服,回家去看他妈了。”

李东海闷头闷脑坐下来,心事重重。小梅挨着他坐下,将一根烟在自己嘴上点着了,递给李东海,柔声道,“怎么啦?跟他闹别扭了?”

李东海接了烟,吸了一口,说,“没有。”

小梅说,“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因为田庄子农民闹事?”

李东海说,“你怎么知道?”

小梅笑道,“我饭店就挨着田庄子,我怎么不能知道?”说罢,柔柔拦住李东海,依偎过来,幽香飘来,小梅温柔的说,“哥,我对你是真心的,这话本不该我说,我是怕你吃亏才说。哥,你不该向着那些农村针对李宏亮。李宏亮虽然对我不好,但是他对兄弟是真好。你想想,自从你们认识,他一心一意帮你,可曾要求过你什么?现在有事儿,你该帮他,要不,传出去,不是让人说你无情无义?”

李东海说,“你他妈的就是向着他。”

小梅娇嗔的将脸埋进他怀里,搂住李东海的腰,说,“他对我又不好,我犯不着向着他说,我是为了你。刚升了所长,不要自己坏了前途。农民能闹出什么来,让这些农村去乡里告,去市里告,他们能告下来?李宏亮会怕这些人?不如你卖个人情给他。”

小梅委委屈屈,在李东海怀里摩挲,将李东海摩挲的心软。李东海心里想着,小梅说的也对,让煤矿不挖煤那是不可能的,不如自己出面,多给村民争些权益,赔他们点钱,自己即对得起李宏亮也对得起这些村民。李东海想好了,心也宽了,于是搂住小梅,低声儿说,“小妖精,你跟他面前是不是也说我不好?”

小梅微微一笑,起身来,整整衣服,娇嗔道,“你不信我,你家去吧。”嘴上这么说,却是一双笑眼,如弯弯的月亮,招的人心动。

李东海忍不住要去狎昵,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饭店外头竖着停业的牌子,却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了。他们在里面的一间屋子,这是小梅平时住的地方,外面是饭店和后厨,两间屋子隔着一个院子连着。小梅说,“我去看看,难道是个不认识字的客人,都写停业呢还进来。”然而小梅还没有出门,这个人就已经闯进了院子,一把将门推开,正和小梅撞了一个正脸。

这人正是孙玲子。孙玲子急匆匆的脸撞见小梅立刻变得气急败坏。她朝李东海喊,“李东海,你果然在这儿。”李东海愣了,不知道孙玲子怎么找到这里来。小梅往后退一步,问,“你是谁呀。”

孙玲子气势汹汹的朝小梅说,“我是他媳妇,你们孤男寡女在这里干什么?”小梅笑道,“原来是嫂子,…”小梅的话还没说完,孙玲子一个嘴巴已经扇了过去,骂道,“小婊子,你在这里勾引我男人…”说着扯着衣服就厮打。孙玲子历来彪悍,小梅怎么打的过,李东海赶紧过来拉,孙玲子见李东海护着这女人,心中更气,奋力去厮打李东海,李东海被缠不过,一用力,将孙玲子推在地上。孙玲子震惊的坐在地上,看着李东海,从认识,李东海没这样对过她。她破口骂道,“李东海,你不要脸。”小梅在地上哭,李东海把小梅扶起来。孙玲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竟然去扶她?

小梅起来,擦擦眼泪,说,“嫂子,你误会我们了,他是来找李宏亮的。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玲子怒目而视。李东海在家偶尔会提起李宏亮,有时候李东海出去吃饭,家里人都知道是李宏亮请客的。但是她不信这个女人的话。

刚才,孙玲子下班,在路口看见自己的好友小万。小万夫妻俩都在市文化馆上班,小万的婆婆家在田庄子,两个人聊起来,孙玲子说,“这是从你婆婆家出来?”小万叹道,“可不是嘛,我公公的堂弟家,离着和平煤矿近,天天晚上听见地下挖煤的声音,有时候工人说话都听的一清二楚,房子都怕给他们挖塌了,他们商量怎么办,我这是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孙玲子是个热心人,她说,“我回去问问我们东海,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小万说,“玲子,你们东海愿意帮老乡们当然好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到这儿,小万欲言又止,忽然转化话题,说,“你这是去姐妹饭店吧?”孙玲子奇怪的说,“不去啊,这话怎么说起?”小万笑了笑,说,“玲子,我刚看见你们东海去了姐妹饭店,要不你也去看看吧。”

孙玲子心中起疑,追问道,“怎么了?”

小万却说,“我就随便一说,没什么。”

孙玲子更加狐疑,到了姐妹饭店,一看外头竖着停业的牌子,全然不管,直接闯了进来,迎头看见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李东海就在沙发上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烟,在孙玲子和李东海目光相碰的那一瞬,孙玲子看到了李东海脸上带着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狎昵的笑容。单凭女人的直觉,她醋意大生。

此刻,孙玲子坐在地上,怒目瞪着李东海,问,“李东海,你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李东海顺着小梅刚才的话,说,“她不是说了吗,我来找李宏亮。”

孙玲子冷笑,“找李宏亮干嘛找到这里来?”

李东海被问住,不知说什么。小梅却镇静自若,冷笑道,“嫂子,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你让我怎么说呢?直说吧,我跟李宏亮相好,所以他来这里找李宏亮。你瞧不上我,犯不着扯上他。李所长是正经人。我巴不得有这样的男人,可惜我没有这样的福分。”

孙玲子被这几句话镇住了,小梅颇有些风尘侠女的味道。孙玲子看向李东海,李东海跺跺脚,说,“走,回家去,别在这儿丢人了。”说着自己先走出去。

孙玲子彻底蔫儿了。这女人是李宏亮的相好,那就不可能还跟李东海相好,自己搞错了,冤枉了李东海。路上,孙玲子低着头,跟在李东海后头,生怕李东海骂她。她自己小心翼翼的给自己解释,“我不知道呀,我,我,你…”李东海说,“你以后不要出来给我丢人好不好。”孙玲子少有的低声下气的说,“知道了,我错了。”

孙玲子说,“你找李宏亮干什么呀?”

李东海不耐烦地说,“田庄子一帮农村闹事,说和平煤矿挖他们地基了,我去找李宏亮了解一下,他不在矿上,我就去那找找。”李东海的话,已经不自觉的站在了李宏亮的立场上。

孙玲子“哦”了一声,说,“我朋友小万的婆家在田庄子,说他们亲戚家晚上能听见挖煤声儿,连说话的声音都能听见。那帮和平煤矿的人,肯定是为了挣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咱们可得帮村民说句公道话。”刚惹了李东海生气,孙玲子想说两句旁的话岔开,她的预期里,李东海的表现应该是拍桌子大骂和平煤矿,一心为民请愿,此时自己反而要拉着一点儿,让他别太冲动。没想到,李东海不耐烦的说,“你知道什么,没你的事儿别瞎掺和。”

孙玲子呆在那儿,忽然觉得李东海离自己远了。她心里开始惶恐,她安慰自己,都是因为刚才自己误会了李东海,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呢,那些莫名的不安,应该都是自己的错觉。

小万指引孙玲子去姐妹饭庄不是没有原因的。田庄子的人也在打听,乡政府让他们失望了,他们寄希望于派出所能替他们主持公道,他们打听的结果是,宏愿派出所的所长李东海和和平煤矿往来甚密,还有打听到了李所长的桃色新闻。

田二叔带人再次来到了宏愿派出所。李东海比上次还殷勤的将田二叔几个人接进来,耐心的给他们解释,“和平煤矿的生产报告我都看了,离着地面还有很远呢,完全符合规定,绝对不会伤害地基的。你们房子肯定没问题,安全的很。”来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年轻的脸已经沉下来了。田二叔说,“所长,报告那是谁出的?那是煤矿出的,当然向着煤矿了。我们不信那个报告。”

李东海说,“二叔,我明白你的心。这么着,我去找和平煤矿的负责人,让他们赔你们点钱,好不好。”李东海也是好心,但是田二叔听了这话,脸色也变了,“所长,”田二叔站起来,“你当我们是干什么呢?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跟来的几个农村都瞪着李东海,李东海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他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性格,此刻被纠结的一肚子脾气无处发泄,还得陪笑说,“我没什么意思啊,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

田二叔站起来,“所长,为我们着想就让他们别挖了。”

田二叔说,“你上次说给我们做主,所长,我们可都等着你做主呢。”李东海为难的说,“你看,二叔,这个你说你的理,他说他的理,我信谁呀?我也不懂啊?”二叔说,“你去他们谁家都行,你晚上睡一宿听听,你再不懂你也明白了。”

李东海说,“二叔开玩笑,我去人家睡什么。”

田二叔走了,只第二天,就出事儿了。田庄子村民冲击煤矿,阻碍正常生产。和平煤矿报警了。等李东海到现场的时候,宏愿乡政府也已经到场,张大炮没去,估计他是不敢去,躲了。一群人围在外头,有乡领导,还有妇女和小孩。

田庄子村民,大概几十个人,手持镰刀,锄头,铁锹和搞把子冲进煤矿,煤矿上的人挥着砍刀,铁管迎战,两伙人打作一团,家伙被抡的带着风,砸在人身上,看的人都吓得闭眼,觉得自己身上都疼,村民着实骁勇,煤矿的人显然势弱,好几个小黄毛被农村大哥追着打,眼看几个农民大哥们所到之处无人敢拦,几个人冲进厂房,要拉电闸。矿上的人急了眼,喊,“别让他们拉电闸,下头有工人。”井下工人有作业,如果停电了那是非常危险的。矿上的人二次冲锋,又朝厂房里跑。

就在这一片混乱,鸡飞狗跳的时候,警笛长鸣,李东海带人赶到了。听见警笛,里面的人就逐渐不动手了,李东海到现场就怒了,大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带派出所去!”

李东海吼着要把他们都带派出所去,一群妇女小孩围上来,朝着李东海嚷嚷,李东海也听不清他们吵吵什么,总之就是给村民喊冤,直把李东海闹得头疼欲裂。宏愿乡的一位领导过来解围,跟李东海说,“别去派出所了,算了吧,都是这的村民,不是坏人,人民内部矛盾。”然后跟村民说,“快回家吧你们啊。李所长放你们,你们不许闹了。”一群村民,却久久不散,纠缠着,老人妇女小孩绕着李东海,那边警员维持着秩序,还是维持不过来,乱乱哄哄,整整闹了一天。

李东海头疼欲裂。晚上,李宏亮主动打来了电话,李宏亮说,“我妈病了,我回家来看看,听东彪说矿上出事儿了。”李东海说,“烦死我了。”李宏亮说,“我想办法解决吧。”

李东海说,“你想怎么办?”

李宏亮笑道,“我找他们好好谈谈,只要他们不闹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李东海真是巴不得,赶紧说,“好,那你别乱来。”李宏亮笑道,“我的李所长,你都看见了,现在是谁乱来?我就是想好好生产,我怎么会乱来。我巴不得息事宁人。”

李东海下班哪也不去了,回到家喝闷酒。家里人知道是田庄子的事儿,李老太说,“哼,这些挖煤的,就挖吧,早晚把整个松仁市都挖塌了。”小婉妈说,“这没这样的,都挖到人家房子地下去了,要不是把老实人惹急了,人家能这么闹吗?”李东海也不喝了,扔下筷子,说,“你没看见那群农民,抡起铁锹比谁都凶。”李老太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李东海跟他妈说,“你一个老太太懂什么?”李老太说,“我不懂?我什么都懂,你现在跟那个李宏亮好,天天一起出去吃饭,穿一条裤子。”李东海将一摔筷子,不吃了,要走,走一半,回来,跟他妈说,“妈,人家李宏亮没对不起我,再说我也没帮着他,确实是村民先闹事儿,我一个村民都没抓,我怎么还跟李宏亮好了?”说完,气呼呼,走了。

李宏亮的妈妈没有生病,此时的李宏亮在松果镇上一家洗浴中心里按着脚,半躺着,闭着眼,想着心事儿。

和平煤矿那边的煤埋的浅,离地面很近,工程师跟他说了,再这么挖,肯定碰着附近房子的地基了。煤是必须挖的,这个不用商量。他问工程师,“房子能塌吗?”工程师说,“那也不能立刻塌呀,但是影响建筑寿命是肯定的。”李宏亮点点头,只要不马当时就塌了,那就行。这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李宏亮当时就决定了,该怎么挖就怎么挖,决口不承认他伤到房子地基,更不用谈别的。村民闹事儿他就硬抗了。挣钱的事儿,根本没得谈。况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处了将近一年的“朋友”现在也该派上用场了。

东彪说,“哥,矿上多安排点人吧,村民告不下来咱们,我怕他们来矿上闹事儿。”

每个矿不一样,像和平煤矿这样有手续的正规矿,地处市区附近,挨着乡政府和派出所,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闹事,更不可能有人来抢矿,矿上平时没什么人手看着。李宏亮说,“不用,万一他们来闹,让他们闹,咱们报警。”东彪说,“啊,这不让人笑话啊。”

李宏亮三角眼一立,骂道,“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笑话个屁。”

嘱咐完了,李宏亮就走了。果然,村民真来围攻煤矿了。李宏亮想好了。他睁开眼坐了起来,把个按脚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小姑娘说,“咋啦?”李宏亮刚才一直想事儿,此刻才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很漂亮,少有的带着一股纯真气。李宏亮问道,“你叫什么?”小姑娘说,“莎莎。”李宏亮说,“什么破名字。”指着自己说,“过来,按按这里。”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伸着手就过来了。李宏亮被那架势逗笑了,说,“你想掐死我吧?”

田二叔回到家,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电话里,女儿的声音十分惊恐,“爸,我让人抓起来,他们说你欠他们钱。”田二叔懵了,自己不欠人钱,对方搞错了,二叔慌慌张张问,“你没事吧,他们没伤害你吧。”女儿说,“没有,我挺好,他们说你还钱我就没事儿。”女儿的声音消失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女儿现在还很好,后面好不好,就看你了。”

田二叔说,“你弄错人了,我是田庄子田二叔,我不欠人钱。”

对方冷冰冰的说,“没弄错,就是你。你确实不欠我们钱,但是比欠钱还严重。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们村的人不知好歹,你一个有威望的长辈应该劝着点,你不劝反倒助着。你闺女一朵花一样,怎么办自己应该知道,你办得好,她就好,你不老实,她就是残花败柳。”

田二叔怒道,“你们不要动她!”对方笑道,“二叔,看你表现。”

他们还真没难为二叔的女儿,把她关在一间屋子里,让她做鞋垫,有人给送饭送水,还可以时不时给二叔打电话报平安。他们说了,“你爸赌博欠了我们钱,你在这做鞋垫,什么时候把你爸欠我们的钱抵清了,什么时候让你走。”二叔女儿当了真,果然就没日没夜的在屋子做鞋垫,等出去的时候,做了足有一千多双了。

二叔每日闷在屋里抽烟,有人知道二叔的女儿被抓走了,不敢带人告状了,但是二婶不承认,二婶儿说,“我女儿去姥姥家住几天,没让人抓。”一个年轻女孩遇到这种事,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二婶儿怕别人乱猜,影响了女儿的名誉,以后嫁人都难。

比起田二叔家的沉默,另一家却喧闹起来。田二壮家离和平煤矿近,天天夜里听见挖煤声音,他是个莽夫,带着村民冲击煤矿的领头人就是他。田二壮说,“他妈的,他们要是再敢挖,我就把他们煤矿给炸塌了。”其实他也没有炸药,这句话只是代表他的决心。有村民说,“二叔现在为难,咱们自己去,二壮你带我们去市政府告状。”田二壮说,“告状有个屁用,他们都是一伙的。我找人,咱们去煤矿看着,不让他们开工。”没了二叔带领,村民们七嘴八舌,各出各的主意,有的说这个,有的说那个,田二壮气势最盛。不过,也有的,觉得这事儿跟自己家关系不大,不来参与了,怕田二叔家的事儿再出在自家身上。

这天夜里,田二壮,他媳妇和孩子一家人躺在大炕上睡觉,门被撞开了,进来的歹徒,十分嚣张,连脸都没有蒙。东彪将躺在大炕上睡眼惺忪的二壮拎起来,松仁人睡觉的时候都把衣服脱的干干净净,只剩个背心裤头。二壮被拎起来的时候,连背心都没有穿,就一个小裤头。二壮的媳妇吓得把被子死死拉到脖子下面,躲在被里不敢动。

古老年代房子里的灯都是简单的一个大灯泡,二壮家这个橙色的大灯泡就这么挂在屋顶,光秃秃的,连个灯罩子都没有。灯光在这一片暗夜里,显得异乎寻常的亮,因为夜的静谧,声音也显得格外的突兀。东彪说,“我今天废了你两条腿,你再不老实,下回要的就是你的命。”腿在炕沿边上一架,大铁棍子照着膝盖骨猛抡,惨叫不断,殷红一片。

这些人一走,二壮媳妇赶紧爬起来把二壮送去了医院,抢救的还算及时,两条腿都接上了,后来也能站起来走路了,但是瘸了。多年后,田庄子就多了一个每天喝的醉醺醺,整天骂人,孩子一见就吓得跑的瘸子。

过几天,田二壮家来了几个人,给二壮送医疗费。来人撇着嘴,虽然笑呵呵的,但是让人看着就是那么不顺眼,这人跟二壮媳妇说,“嫂子,这么多钱,你们发财了,以后好好养伤,不该管的事儿别管啊。”田二壮的媳妇是个彪悍的农村妇女,她那天夜里没从被窝里起来,那是因为她没穿衣服,此刻的二壮媳妇可穿着衣服呢。二壮媳妇一眼就认出了,送钱的这几个人,那个晚上也在场。看见了仇人,还要什么钱?二壮媳妇把钱甩在地上,转身就跑了。

她可不是跑了,她是去找人了。没有几分钟,院里就来了好几个农民,都手拿农具,怒目横眉,一拥而上,将来二壮家送钱的几个人给团团围住。于是h社会让农民大哥给擒住,送派出所了。

李宏亮的本意是一手大棒一手蜜枣,又吓又哄,让他们不再闹下去。但是东彪派人的时候疏忽了,派来了当晚打人的,结果这几个人一个也没回去。

多年后李小婉曾经看到过一篇大松本地人写大松的文章,说大松这个地方,全民皆□□。李小婉看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不敢说全民皆□□,但大松人民急了,绝对不怕□□。

一群农名大哥绑着四个人来到派出所,二壮媳妇申诉,就是他们打伤了二壮,让派出所赶紧审讯,把后面的主谋也给抓来。

二壮媳妇早就已经来派出所报案,并且跑派出所好几次了。李东海愁的什么似的,他跟李宏亮打电话,“你这是怎么解决的?越解决越乱?”李宏亮无辜的说,“东彪干的,我让他吓唬吓唬,没让他伤人啊。”李东海说,“人家告状来了。”李宏亮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啊?”李东海说,“东彪躲躲吧。”李宏亮笑道,“躲什么呀,该抓你就抓。”李东海说,“我能抓东彪吗。你赶紧让他躲躲。二壮媳妇天天跑我这儿让我去抓他呢,你再让他在外面晃荡,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今天二壮媳妇把人抓来了。李东海回头就给李宏亮打电话,“人家给我送来的,我可没办法了,我都给扣下了。”

李宏亮说,“那就这样吧,人你留下吧,你也算给家属一个交代了。”

东彪还在外头晃荡,气焰越发嚣张,派出所就是说抓不着。二壮媳妇还是跑派出所,李东海说,“大姐,钱你也拿了,人我也抓了,你们二壮的腿还能走路,你就别盯着东彪了行吗?要不是你们二壮带人去煤矿上闹事儿,人家也不找你们,你就饶了我吧,你别来了。”渐渐的,二壮媳妇也确实没时间天天跑派出所了。

田庄子的人隔三岔五还是闹一闹,但是劲头已经小了,也没人带着冲煤矿了,也没人带着告状了,二叔的闺女也从姥姥家回来了。后来,李宏亮还出钱给田庄子的土道铺了石头,虽然也不是什么标准马路,但是下过雨后,村里不再变成大泥塘了。和平煤矿的煤道逐渐从田庄子地下面挖过去了,夜里听不见挖煤声儿了,事情终于慢慢的平息了。

没人知道,田庄子地下,究竟有多大一个空洞。

自此之后,李宏亮更频繁的邀请李东海一起吃吃喝喝,花天酒地,输钱□□都记自己账上,李东海也觉得理所应当,受之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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