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总裁办,沈佳佳抽出架子上一叠文件整理,嘀嘀——她拿起内线电话:“你好,这里是总裁办。”
前台女职员目不转睛的盯着台面上的99朵红玫瑰,语气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你好,这里是前台,有一束送给许总的花。”
沈佳佳另一手仍在翻看文件,头也没抬:“按平时一样处理掉就行。”
“可是……”前台语气迟疑,半晌还是说下去,“送花的人说认识许总,还说许总一定会收。”
“不是快递员送的?”
“不是。”前台略带八卦地补充,“是一位年轻帅哥,姓余。”
沈佳佳停下手中的动作,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张熠熠生辉的脸,是他吗?
“沈助理?”前台久久不见回应,小心询问,“您看这花怎么处理?”
沈佳佳回神:“我现在下去取。”
挂断电话,她久久不动,趴在桌子上,头埋进胳膊里,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力,感觉很无力。
过了整整五分钟,她才直起身,整理好情绪,踩着高跟鞋走出总裁办,等电梯的时候,她盯着金属墙壁上映出的脸,勾出一个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到了一楼大厅,离十几米远的距离,她就看见那束火红的玫瑰花,踩着高跟走近,她挂起职业微笑:“这束花我拿上去了。”
“好的。”前台略显八卦地凑上前,“对了,沈助,余先生和许总什么关系啊?”
许总不是喜欢女人吗?怎么突然有男人示爱?难道许总喜欢的是男人?
沈佳佳从前台的眼中读出这些信息,她嗓音冷淡下来:“不该你关心的少关心。”
抱花走开三五米远,她听到身后响起窃窃私语。
“什么啊,笑得那么难看,像谁得罪她了一样。”
“你小声点,当心她听见,你没听说吗?沈助喜欢我们许总啊!”
“那又怎样,公司起码一半女员工在惦记总裁夫人这个位置呢,其中就有一大半惦记的许总,另一半惦记霍总,她还不是一样?”
“哪能一样,她跟许总青梅竹马,总是更有机会,而且之前不是一直传许总和她地下秘恋……”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许总也没对她多另眼相看,依我看,这位送花的余先生比她有戏。”
“怎么说?”
“你想啊,平时追许总的那些女老板,女明星送花到公司来的多了去了,没一个能真正送到上面总裁办,都是沈助一句话就让我们处理了,今天,沈助可把花抱上去了,还不能说明这位余先生不一般吗?”
“说的也是,我刚来迟了,没见到这位余先生,他长什么样啊?”
“是个大帅哥,跟我们许总不相上下。”
“那是真帅了,不敢相信还有和我们许总帅得不相上下的人,希望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在场。”
……
沈佳佳捏紧了花的包装纸,踩着高跟走进总裁办专用电梯,电梯上行的时候,她低头盯着怀里的花,感受到刺目的晕眩,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想法——把花扔掉,这样阿臻哥哥就不会收到这束花。
嘀一声,电梯门开,与此同时,会议室的门从里打开,许臻和霍存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众抱着文件的高管,交谈的声音在看清她怀里红玫瑰的一瞬间戛然而止,随后又响起,只是音量转小,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应付,全部视线都盯在红玫瑰上。
沈助理出现在总裁办不稀奇,沈助理抱着花也不稀奇,可沈助理抱着花出现在总裁办就稀奇了,在场的高管谁没听过沈助理喜欢许总的传言?这情景是打算告白?只是许总面无表情,眼神似乎比刚刚开会时还冷。
霍存抬手搭上许臻的肩,挑眉看沈佳佳,一脸打趣:“沈助这是?”
沈佳佳无视掉落在身上或探究或好奇或看戏的视线,直直走向许臻,如果可以,她真想扔掉怀里的花,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许总,余星送你的花。”她本该说余先生,顾忌到在场那么多人,她还是选择叫出那个极度不愿叫出口的名字。
她有一种预感,某种她不愿意面对的场面要发生了,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像四年前,她无法阻止阿臻哥哥和余星在一起,无法阻止病痛找上妈妈,无法阻止阿臻哥哥带妈妈出国治疗,无法阻止阿臻哥哥走出小镇……现在,她也无法阻止阿臻哥哥再见余星。
从始至终,她能做的只是旁观。
阿臻哥哥以前不属于她,现在不属于她,未来也不会属于她,沈佳佳从许臻眼神里彻底明白这一点。
听清这句话的一瞬间,许臻怔了下,低头注视玫瑰的眸光柔软,他没有看她一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玫瑰花,许臻迈步走向办公室,将身后的目光抛在原处。
刚进门,霍存跟进来,一屁股坐上沙发感叹:“那次晚宴我就看出不对了,旧情人相见,果然威力非凡。”
他换了个姿势:“我说,那次喝醉酒叫的就是他吧。”
许臻没搭理他。
“不说话就是承认。”
霍存还要打趣,许臻看他一眼赶客:“没事请出去,我有事要忙。”
“……”霍存被噎,过了几秒缓慢站起身,“行,我出去,您忙。”
“等等。”
眼里漫出笑,霍存转头问:“怎么,又不想让我走了?”
许臻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抬眼看他:“突然想到我最近要准点下班,所以新项目你多盯一盯。”
“……”
等办公室只剩他一人,他按亮手机屏幕。
【余:花收到了吗?】小猫探头jpg.
【余:你喜欢吗?】猫猫红脸jpg.
【余:从今天开始,我负责接你下班】猫猫卖萌打滚jpg.
眼里现出笑,他拨通余星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立刻接起。
“许臻?”
“是我。”
余星站起身,握紧手机走到窗前,嗓音略微发紧:“花,你喜欢吗?”
许臻抽出夹在花束中的粉色卡纸,没说喜不喜欢,只说:“怎么送红玫瑰?”
余星没听到想听的回答,心里有些低落:“我上网搜了,追人都送红玫瑰。”
“嗯。”
打开粉色卡纸,跳出一张轻飘飘的纸落在桌面,许臻捏在指间。
嗯是什么意思?余星盯着窗外的云,忐忑地问:“今晚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
许臻低头看指间的电影票,压住嘴角的笑意:“知道了。”
他答应了!余星握着被挂断的手机,眼角眉梢都上扬,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漫步云端。
E·S大厦门口,余星倚靠车门,低头看手机,手里握着一束郁金香。
郁金香嫩绿的枝干上绕了几圈柔软的草绳,将将捆成一束。
白衬衫挽到肘弯,露出一截白,他低着头,任身边人群往来,静立车旁,似乎有某种淡淡的水汽将他与周遭分隔开。
直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垂下的视线中,向上是一双包裹在修长西装裤中的长腿,剪裁良好的白衬衫掖进劲瘦的腰间,宽肩撑满西装自带气场,蓝条纹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颈间,掩住一半性感的喉结。
指骨分明的手握着包裹花枝的牛皮纸,火红的玫瑰花染上落日的余晖,闪着点点亮光。
余星望进许臻漆黑的眼底,神情有一丝不自然:“你把花带下来了啊?”
许臻微微挑眉,晃了晃手里的玫瑰:“不然,我把它扔在办公室?”
“别!”伸手拉住许臻的袖口,抬眼对上许臻似笑非笑的视线,“我喜欢你拿着我送的花。”
“哦~”许臻故意拖长语调,凑近他耳边笑,“我还以为……”
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耳尖,薄薄的皮肤漫上红意,像鲜桃尖尖上的红点。
等许臻直起身,他伸手递出手中的郁金香:“送你。”
手里的郁金香被接过,一抹红落满怀,余星下意识抱紧,低头看一眼玫瑰花。
许臻眼里漫上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关车门之际看向还傻愣在原地的余星:“麻烦你先帮我保管。”
这个时间点正是下班的时间,职员陆续涌出大厦,一段路磨磨蹭蹭走好几分钟,纷纷打着和身旁人说话的幌子,偷瞄那一边的情况。
余星抱着玫瑰,绕到车门另一边,上车之前瞥一眼四周,大家纷纷低头假装说话。
关上车门,彻底隔绝窥探的视线,余星点火发动引擎。
许臻侧头:“感觉怎么样?”
“什么?”
“引起这么多关注。”许臻拉出安全带扣上,扫一眼怀中的花,“挺惹眼。”
“哦。”余星脸都红了,尽量维持平静,“你感觉怎么样?”
许臻盯着他发红的侧脸,轻笑:“还不错。”
抿了一下唇,余星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许臻,脸上面无表情,唇角却挂着还未消散的笑意,视线中形状良好的薄唇动了动:“看路。”
“奥。”镜子里的唇恢复平直,余星怀疑那一瞬的笑意是错觉。
汇入车流,他不时看后视镜,视线长了脚似的溜到许臻的脸上,落日余晖从半开的车窗上沿溜进来,勾勒出许臻英挺的侧颜轮廓,让他想到山。
前面红灯,余星停车,交通指示灯上红字跳动,他下意识看后视镜,怔住。
视线与后视镜中的许臻对上,隔着一层薄薄的镜面,他突然产生偷窥被抓的心虚,立马正视前方,火红的余晖漫上他的耳廓。
红灯跳成绿灯,心跟着跳,他在急促的喇叭声中慌忙发动引擎,直到驶过这个路口心跳才渐渐平静。
车里似乎太静了,静到他清晰地听到许臻极短促地笑了一下,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跳起来。
许臻关上车窗,靠向椅背,因为刺眼的光而微眯着眼,微微偏头看余星:“多久没谈恋爱了?”
手握紧方向盘,过了两秒才放松,余星故作轻松笑了一下,转头说:“有一段时间了。”
“怪不得。”
“什么?”
许臻没说话,盯着余星的侧脸,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上不知第多少次染上红意,突然说:“余星,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许臻仍盯着他的脸,慢慢说:“一个关于报酬的游戏。”
“报酬?”
许臻点头:“对。”
“照顾猫崽的报酬是一捧花。”余星喃喃,眼底闪着光,他转头看许臻,“什么时候会有报酬?”
许臻:“我不知道。”
“这不公平。”
许臻很干脆地承认:“对,游戏主动权在你,你可以玩,也可以不玩。”
余星毫不犹豫:“我玩。”
许臻定定注视余星,缓声说:“定个规矩,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退缩。现在,决定权交给你,你可以……”
“我玩。”余星打断他,转头露出一个坚定的笑,“说好了,谁都不能退缩。”
许臻深深望着他:“好。”
风过林梢,道路两旁绿叶簌簌,余晖斜入车窗,在许臻右唇侧上方的梨涡中闪着细碎的光。
车在一个红绿灯口拐进中山南路,停在影院门口。
检票进场,厅内没开灯,只有荧幕发着亮光,余星跟在许臻身后从七排穿进去坐在最中间位置。
一路上,他能感受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或许,两个年轻男人相携着一人抱一束花看电影还是太罕见,似乎昭示着某种并不为大众所认可的关系。
这样的打量在不久后渐渐消失,厅门彻底关上,荧幕上出现电影名。
不亮的空间里,许臻的侧脸像暗夜中的山,带他陷入了某种奇妙的遐思,无端想起四年前的某个梦境。
——天上星河闪耀,身下青草柔软,他抬头吻住许臻的唇,换来更深的倾入,星星在眼前颤抖,一颗一颗坠入许臻漆黑的眼,他情不自禁收紧双臂,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万千繁星中的一颗,义无反顾跳进这片名为许臻的星海,陷进去,不愿醒……
荧幕闪着幽光,周遭有细碎的声响,有人在小声谈论剧情,有人在低泣。
电影放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盯着许臻的侧脸,似乎正在看一场名为许臻的电影,视线中,许臻转过脸,凑过来,似乎极短促地笑了声,然后,他听清:“走吗?”
缓了几秒才回神,余星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抬眼看许臻:“现在?电影还有一个小时才结束。”
“对。”许臻仍旧注视着他:“就现在。”
静静的对视中,他轻轻点头,电影在讲什么,周遭人什么反应,他都顾不上了,好像喝了几瓶酒,酒意在这时上头,他感到醺醺然,弯腰跟在许臻身后,走下最后一层台阶时一脚踩空。
身体倒向侧前方,又被一只大手抓住腰间,几乎覆盖住小半个腰,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衫传到后腰。
双手因惯性向前,抵上许臻的胸膛,玫瑰挤在两人怀中,掌下的肌肉强而有力,形状恰到好处并不会过分夸张。
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赤·裸的胸膛上溢满汗珠,起伏的肌肉线条彰显力量感的同时释放出极端的性感……
从门口漏进来的一小块光线足以让许臻看清眼前,余星漂亮的脸微微扬起,细长的颈让他想到曾看过的白天鹅。
“没事吧?”
从记忆中抽离,余星望进许臻漆黑的眼,狼狈地移开视线,摇头:“没事。”
“那就好。”许臻松开手。
腰间热源离开,这瞬间的触感很鲜明,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放慢再放慢,似乎非要你记得清清楚楚,余星捕捉到这瞬间的失落,他轻轻放开手,挂上笑才仰起脸:“走吧。”
许臻定定望着他,下一秒抓住他的手,说:“这是报酬。”
被许臻拉着走向门口,余星蜷了蜷手指,感受到肌肤相贴的真实触感。
开门的一瞬间,明亮的光从四周涌上来,喧闹的人声响起来,他的眼中只有许臻高大的身影,直到走到门口。
温度下降,晚风吹过,怀里的玫瑰轻微晃动,在满怀的花香中酒意散了。
“我们去哪?”
许臻脱下西装搭上余星的肩,垂下的视线对上他的眼:“回去吧。”
余星裹在许臻的气息中,抬眼:“不吃饭吗?”
许臻低头:“回去吃。”
“好。”余星一手拽紧西装领口,“待会去一趟超市。”
“余星!”
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呼喊,余星转身看去,怔愣一瞬挂起笑,他喊快步走上前的年轻男人:“哥。”
余豪用力拍一下余星的肩,笑着说:“早就听说你回来了,现在才见到。你小子可好,一走四年……”
“大伯大伯母还好吗?”余星听着对方抱怨,眼里溢出笑,“上次听大伯母说你谈了对象,好事将近了。”
说到这茬,余豪笑得满面春风:“快了,到时候给你发请帖。”
“豪哥。”任佳敏从电影院走出来,挽上余豪胳膊,笑着望向余星两人,眼睛亮了亮,“这帅哥是谁?”
余豪宠溺地望着任佳敏,笑着介绍:“这就是我那个大设计师堂弟余星,你很喜欢的那个品牌的服装设计总监。”
任佳敏眼睛更亮了,“啊”了一声,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还上过热搜,当时就觉得帅,没想到真人更帅。”
余豪笑望她:“我也不差啊。”
任佳敏脸微微红,轻拧他胳膊:“没说你不好。”
余星笑着看这一幕,在堂哥求助的目光中插话:“下季度新品上市,一定送几套给嫂子。”
“那敢情好。”任佳敏爽朗地笑,“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许臻早在余豪出现的时候就走到一旁抽烟。
余豪笑着问:“对了,小婶出院没?”
余星表情凝固一瞬,问:“什么?”
这画面着实有些难堪,余星自嘲地想。
余豪犹疑着说:“前段时间,小婶下雨天去找第一名,回来的路上滑了一跤,尾椎骨轻微骨折……”
余星轻声重复:“第一名。”
“对,忘了说,去年小叔捡回来一只土狗,跟你之前养的金毛一个名,也叫第一名。”余豪被任佳敏掐了一下,痛嘶一声,不再说这些。视线瞥到余星怀里的玫瑰,又滑向不远处的许臻,顿了顿:“那是?”
顺着对方的目光,余星看到许臻,隔着缭绕的白色烟雾,依稀可见他英俊的眉眼。
他站在灯下,怀里抱着一束郁金香,指间燃着一根未尽的烟,比电影海报上的男明星还要引人注目,明亮的火光抖动一下,灰色的烟烬就落下来,随晚风飘向四方。
许臻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四目相视的一瞬间,空气变得粘稠暧昧,染上了光的温度。
“余星?”
回过神,对上余豪略显紧张的视线,余星笑了:“他是我正在追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