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瑾维持着抬着胳膊的姿势，静默良久，觉得心头无端有些沉。
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影响他的考核。
程问檀昨晚来过，抱着他释放了许久的安抚信息素，让他好好睡了一觉后，又在他醒来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克制守礼，却又满怀关切。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啊……”闻怀瑾低声呢喃。
明明，明明早就说好了，要找个机会解除婚约，还彼此自由，再无瓜葛的。
但此刻檀香却仿佛化作了无形的网，将他网罗其中。
程问檀回到监考室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拿着盒薯条当早餐的谢明心。
谢明心瞧见他，有点惊讶:“程会长，你还在这呢？”
“谢先生您不也还没回去么？”程问檀点点头，语气淡漠却依旧沉稳可靠，仿佛一夜未眠对他毫无影响。
谢明心笑了:“你也知道，我家那位去了之后，研究所的事儿都压在我身上。事情太多啦，我来这住上几天，虽然说是监考，但也算是休假了。”
“不过，程会长，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会儿？”
“不了，谢谢。”程问檀摇摇头，“今天应该就会有队伍完成最终任务出来了。我等他们结束再说，也算是有始有终。”
虽然程问檀这话说得公事公办，但他等的是谁简直是不言而喻。
“哦？”谢明心脸上的笑容加深，“你这么肯定他们可以过关？这次的最终任务还挺繁琐的呢。”
“他一定可以。”
不是“他们”，而是“他”。
“真有信心啊，那我也拭目以待好了。”谢明心整了几根薯条，想到什么，又开口道:“说起来，老楼的地下二楼，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放过了吧？”
“这个老楼居然还真的有负二楼啊……”
跟着闻怀瑾下来一起做觅荧模拟任务的，是昨天给大家找了不少野菜菌子的医疗班Beta以及一名还没觉醒异能，但对觅荧很有兴趣的Alpha。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名字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Beta叫陈五，Alpha叫李六。
不相上下的草率。
陈五站在满是铁锈的大门前，咽了咽唾沫:“以前做模拟训练从来没来过。”
“嗯，我记得咱们四年前刚入校时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然后这里就被封住了。”李六摸着下巴，“是不是联盟国来访的时候？”
“你记得没错，当时联盟国一直在和我们打贸易战，国际关系很僵。为了停止这种对垒消耗，关系破冰，就邀请了他们军政高层过来访问。”
闻怀瑾上前去摆弄着上面新挂上的任务用智能锁，一边道，“不过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好像是有一位联盟将军进入了老楼……然后联盟国的那些人就匆忙回去了。”
联盟国与他们的所在的帝国同根同源，虽然现在制度不同，但在很久以前却是一个国家。
联盟与帝国拥有相似的语言人种以及文化习俗，却彼此针锋相对。
就连常用标识都是相反的——他们以飞鸟为章纹，联盟则是走兽。
“不会是有什么冲突吧……”陈五有些忧虑。
“估计是他们自己人出了什么问题，但具体怎么回事，官方不说，咱也不知道。反正应该和我们国家关系不大。”
闻怀瑾一边说着，一边运用课上学过的技巧破解了那个智能锁。
锁被取下，捆着门把的铁链也叮当落地。
闻怀瑾伸手握住门把手:“准备好了吗友人们？说不定开门有惊喜哦。”
陈五李六一起点点头，做好防守准备。
闻怀瑾这才推开了大门。
生锈的铁门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响声，门后的一切顿时映入几人眼帘——
这一次没什么色禽惊喜，场景是比较普通的废弃实验室。
闻怀瑾扫视一圈，面前的地上是一个假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牺牲战友”。桌子后面似乎还有一个，趋待解决。
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道具与瓶瓶罐罐的试剂，应该是需要学生自己去选择合适的工具，进行腺体等组织的分离和保存。
“我先搜寻一下，屋内共有几个遗体，全部找出来。”闻怀瑾迅速做出判断。
“陈五李六，麻烦你们一起准备工具与药剂，李六找工具，陈五看药剂。”
“是！”
两人应声，立马动作起来。
闻怀瑾也没闲着，先把在正中间“玉体横陈”的假人搬到一旁的操作台上，又绕到另一边，去把桌子后的另一个搬了出来。
“这假人做的跟个诅咒娃娃似的，还挺丑萌。”
闻怀瑾看着那假人，感慨，“耶梦加得果然有钱啊，这娃娃的眼睛做的一看就经费超足，还挺逼真。”
他把假人放下:“我再去找找还有没有，你们找好工具可以先行开始操作，不必等我。”
“收到。”
闻怀瑾点点头，继续在房间里搜寻，果不其然，还真在药剂柜下方的一个双开门橱柜里找到了藏起来的第三个假人。
虽然是双开门柜子，但柜门有一边的锁似乎坏了，只有半扇门可以打开。
而且就算打开那半扇门，也只能看见假人那有些潦草的腿，上半身还隐没在另一边的黑暗中，很容易就被忽略。
故意不说一共有几个“牺牲战友”，这考核还真是坏心眼。
闻怀瑾轻笑摇头，伸手将那假人拽出来。
“叮——”
假人被拽出来的同时，一个小东西也随之一起滚了出来，那是一枚小巧的圆形金属制品，只有一枚硬币大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咦？”闻怀瑾愣了一下，伸手将那小东西拿起来，“这是什么？硬币么？”
闻怀瑾正反面都看了看，不像是硬币，并没有面值，只在一面有着鸢尾花的图案。
那图案也不是用机器印的，更像是拿小刀刻出来的。虽然是手工雕成，却线条流畅，十分精美，像是一件独具匠心艺术品。
“鸢尾花啊……”闻怀瑾觉得亲切，顺手将那枚小东西塞进了口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那就先带着吧，等考核完再说。
是道具肯定有用，不是道具……那他就私吞了。
闻怀瑾没有思索太多，毕竟当前还是考试要紧。
他将第三个假人拖过去，最后检查了一遍整个屋子。
“没有别的了，就这三个。你们进展如何？”
“一号荧者，腺体锐性分离完毕，正在进行信息素保护措施。”陈五到底是医疗班学生，手法比李六快多了。
“我这边还差不少……”李六一个Alpha紧张地额头冒汗，“我们时间来得及吗？”
“确实有点紧，但是别慌。一些步骤可以简化一些，保证腺体完整度就行。”闻怀瑾看了一眼，做好准备接过了李六手中的手术刀，“我来操作吧，麻烦你帮忙递器械。”
“啊，好……”
李六乖乖让位。
闻怀瑾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手中的腺体塞进保存药剂中:“好了，把这个哥们搬给陈五，咱们做下一个。”
“嗯？为什么要给我？”陈五懵逼。
“这道题看着挺和平，不用打架，但处处都是坑。”
闻怀瑾一指那假人的大眼珠子:“这家伙的眼睛和别的明显不一样。既然要当做荧者处理，那这很可能是与异能紧密相关的眼睛，也得一起摘了。”
另外俩人一愣。
陈五也跟着一起担忧起来了:“时间的话——”
“你不用做的太精细。”闻怀瑾三两下替手中的第三个假人把后颈腺体挑了。
“觅荧者的工作环境和手术环境差太远，其实不用按照医学的标准操作来进行。毕竟人都死了，你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能复活。”
闻怀瑾话糙理不糙，都是前些日子的觅荧中跟着程问檀和柯廉他们学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范流程和实际操作区别挺大。”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扣分吗……”李六看着闻怀瑾着实简单粗暴的操作，嘴角直抽。
“完成任务但精度不高，扣一点分。和我们三道题只做完两道，哪个扣的分多？”
考试题目给的设定，是他们正在一个生化恐怖组织的基地里，而且还有残留的变异生物。
模拟现实的话，他们可能随时都会被袭击。
毕竟不用担心术后恢复等问题，作为觅荧者，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以保障自身安全为前提，尽快完成任务。
一击必中，绝不能拖泥带水。
上次在觅荧现场，程问檀五分钟内就能把一个腺体完好无损地分离，并妥善保存。
“当做紧急情况处理。”
“可，可是……”
“那就交给我吧。”
陈五给闻怀瑾让了位置，愈发紧张:“真的来得及吗？”
闻怀瑾看了一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依旧冷静:“给活人摘眼球是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咱还有十二分钟，够了。”
“噗，你看他这操作，让医疗班的看了得气死吧。”谢明心一边吃着薯条一边道。
“但作为觅荧者，他的手法可圈可点。”程问檀还是那么神色淡淡，但是谢明心就是听出了一些骄傲自豪的意思。
他意料之中地摇头低笑，念叨着:“年轻真好。”
谢明心刚念叨完，就看见方才还在专注着看闻怀瑾表现的程问檀站起身，向外走去。
“嗯？程会长，你不看了？”
“不用再看了。”程问檀的眼神扫过几块分屏，画面上，这个小团队的其他几组成员也都表现不错，任务进行地很顺利。
“反正肯定能够合格过关。”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你不等他从考场里出来了？”
“不了，他考完试还得进行例行体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也要先去忙些别的事。”
程问檀在这看了闻怀瑾几天，协会里的不少事都交给了安暖帮忙处理，听说上次在AWC基地里收集到的变异生物信息有了分析结果，他总得回去看看。
晚上要给闻怀瑾庆祝大考结束顺利毕业，晚饭怎么安排也得考虑。
想到这里，程问檀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脚步也随之轻快。
考场内，与程问檀此刻的轻松截然相反，闻怀瑾正在争分夺秒进行最后操作。
“啊啊啊感觉要来不及了！最后三分钟了——”
“三分钟呢，来得及。”
“一分钟了！”
“安静，别慌。”闻怀瑾面沉如水，却也咬紧牙关。
“三十秒！”
闻怀瑾重重吐出一口气，终于，那一双眼球被成功分离，装入了生物收集瓶中！
“……好了！”
下一秒，一声提示音响起，有广播声在楼内响起:
“任务3-觅荧模拟任务，完成。”
然而，广播声还没停止，又一声提示音响起:
“任务1-情报通讯任务，完成。”
接下来事故紧随其后的第三声:
“任务2-清扫作战任务，完成。”
至此，三项考核任务，全部完成！
闻怀瑾吹了个口哨，将手心里的汗水不着痕迹地抹在裤子上，露出一丝笑:“不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