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昇正倚在客卧的床上看手机，灯光昏暗。他有点犯困，于是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忽然大门的电子锁响了一声，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钟昇穿上拖鞋想出去跟易思恒打个招呼，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声。

钟昇心中一惊，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过了几秒钟昇的眼睛适应了，借着那点月光他看见门口有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

背靠墙壁的人是易思恒，光着上身，正闭着眼睛喘息，压着他的人头埋在他颈间，手正解着他的裤子。

钟昇怒从心头起，抬起手去摸廊灯的开关。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灯亮了。那人回过头，是宋誉。

易思恒睁开眼看见钟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出来。“你怎么还在？”

宋誉也笑了，“你在家啊，一块儿玩儿吗？”

钟昇握紧了拳头，“玩儿你大爷！”

“那怎么着？你看着我们俩玩儿？”

钟昇气得浑身发抖，拼命压抑揍他的冲动。

“对了，”易思恒用大拇指指了指身边的宋誉，“他是个双儿，你不知道吧？你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满足我的。”说完他大笑起来。

“现在知道也不晚！哈哈哈……”宋誉也大笑起来，和着易思恒的笑声。

钟昇的脑袋嗡嗡直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抡起了拳头冲了过去，可就在他快要靠近那两个人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身体失去重心摔了出去。

“老钟！”

钟昇一蹬腿，发现自己躺在沙发里，并没有摔在地上。

呃……原来是个梦……

“老钟！老钟！”

钟昇捏了捏额头，眼睛慢慢聚焦。

“哎呀老钟——你快点儿！”是宋誉的声音。

钟昇一下清醒了，他坐起来往门口一看，宋誉正艰难地架着易思恒站在门口。

易思恒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手腕被他紧紧抓着，衣领的开口太大已经从另一侧的肩膀滑了下去，整个肩窝都露出来了，再往下是几根若隐若现的手指，搂在易思恒腰上。

钟昇想起刚刚那个梦，心里那个不舒服。他赶紧走过去拽了拽易思恒的衣服把露出的肩膀盖上，然后把那条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手也搂上他的腰。

宋誉感觉到身上的重量被分走大半，赶紧一矮身从易思恒的胳膊底下退了出来。“可沉死我了，我实在是抬不动了。”

“怎么喝成这样？”

宋誉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不知道么？还有脸问我？”。

钟昇也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行了，人我安全送回家了，你伺候他吧，我走了。”

易思恒一把抓住宋誉的衣服，“别走啊！还没喝完呢！”

“喝个屁！你赶紧睡觉去！”宋誉说完掰开他的手，把他往钟昇身上一推转身开门走了。

易思恒看着大门愣了几秒钟，然后转头对着钟昇近在咫尺的脸打了个嗝。

浓重的酒味飘过来，钟昇一转头躲开了。“睡觉去吧。”

“我……嗝……”易思恒突然抓紧了他的衣服，“我想吐……”

说完他松开手晃晃悠悠地往屋里冲，钟昇赶紧跟过去搂住他的腰扶着他进了卫生间。

易思恒趴在马桶边干呕了两声，接着吐了出来。

钟昇蹲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看他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有点心疼。

易思恒吐了半天终于吐干净了，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撕了两格卫生纸擦擦眼睛、擤擤鼻涕，又接过钟昇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

“起来吧，地上凉。”

钟昇冲完马桶猫腰架着他站起来往外走，易思恒没走两步就一使劲把他顶在墙上，湿漉漉的眼神在他的唇和眼睛之间游移。

“想做。”

钟昇不为所动。“咱俩分手了。”

“不认识的人都行，前任怎么就不行？”

“思恒……”

易思恒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唇一碰上钟昇的心脏就开始狂跳，---了。

“思恒……你别这样……”钟昇侧过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了。

易思恒胳膊一挥扒拉掉钟昇的手，晃晃悠悠地走进卧室跪在了床头柜跟前。

钟昇跟到卧室门口，借着昏暗的廊灯看见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又撕开一片什么东西擦了擦。

易思恒一手握着那个东西一手----的时候钟昇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抬手打开了卧室的顶灯。

惨白的灯光猛地亮起来，易思恒用手捂住眼睛，几秒钟之后又趴到床沿，把脸埋进了床单里。

四周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过了两分钟易思恒终于抬起头看向卧室门口。“你怎么还在？要看---？”他说着扬起手里的---挥了挥，“你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它满足我的。”

钟昇激灵一下反应过来，易思恒说了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台词，指的却是不同的事物。

易思恒见他没反应也不想再说了，颤巍巍站起来爬上床，侧躺下抱住了膝盖。“请帮我关灯，然后在外面把门关上。”

钟昇关了顶灯，手握上门把手却迟迟没有关门。

“关门！”易思恒大吼一声把---扔到了钟昇身上。

---掉到地上滚了两圈，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钟昇轻轻关上门，捡起□□放到公卫的洗漱台上，然后回了客卧。

钟昇又在卧室抽烟了。

凌晨两点，他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大脑一片混沌。

就那么放空了两根烟之后，他忽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深夜还要亮着路灯呢？

他又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忽然想到一个浪漫的解释——为了给晚归的人们照亮回家的路。

是啊，该回家了。

可为什么没回呢？为什么非要待在这？

钟昇皱了皱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八点多就收好所有东西搬到车里了，却没回北京非要在这住一晚。

可能是不想开夜车吧，也可能……是担心易思恒？

是的，自己总是惦记他，总是担心他，连分手了都没改掉这个习惯。现在他踏踏实实地睡觉了，总可以放心了吧？

钟昇忽然想回北京了，想离开这里。

分手之后每次回来都会被触动，每次见易思恒都会被各种情绪困扰，不如不见。

以后可能都不用见了。

钟昇碾灭烟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出了客卧走到主卧门口听了听。

屋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钟昇轻轻推开门，见易思恒还是维持着刚刚抱着膝盖的姿势，睡得正沉。他走过去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无声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然后他逃了。

钟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逃，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家里等易思恒回来。

凌晨的高速公路上空荡荡的，偶尔有一辆大货车孤独地行驶着。

车里车外一片寂静，胎噪显得格外大，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钟昇有点头疼，可还是集中注意力在每次超车时拼命晃大灯按喇叭，生怕货车司机疲劳驾驶看不见他的车。

回到北京的公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钟昇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然后拖着疲惫地身体回了家，后备箱里的东西也没拿。

简单洗漱一下躺在床上，钟昇刚合上眼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举起来一看，居然是易思恒的信息。

【到了么】

钟昇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才回复。

【到了，放心】

易思恒的回信很快到了。

【好】

【谢谢】

【再见】

谢我等你回家吗？谢我帮你递了一杯水吗？还是谢我什么呢？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说一声“谢谢”呢……

【不客气】

钟昇回，之后一直盯着对话框顶部看，却没有等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再见】

钟昇发完放下手机，闭上了酸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