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发现秦从周早就不在屋子里,他摇头晃脑扒开房门,院子里没人,说话声从灶房传来,他晃着尾巴走过去,走近了就听到秦从周和祁素素正在感叹着什么。
“真好喝,怎么会有人把豆腐汤做得这么好喝啊,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看除了豆腐和青菜也没其他的了啊。”
“师兄,这个也好吃,你快尝尝!”
怀玉扬起脑袋,眯着眼瞪着灶房里两人的身影,喉咙间发出细细的低吼:“呜——汪!”
好啊,有好东西吃不分给我!
祁素素眼尖,看到他进来了,连忙从盘子里拿出个炸糕一样的东西放到他嘴边,笑吟吟地说:“我专门给你留了几个,你再不来我和师兄都要吃没了!”
怀玉好奇地嗅了嗅,只觉得一股浓郁的油箱味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他的食欲,他“啊呜”一口咬下,那糕点很有嚼劲,咬碎后一股浓郁的花生香味,的确是美味。
秦从周看他吃得开心,笑着说:“这是慕公子做的。”
燕臻之前曾告诉过他们怀玉的情况,因而他俩如今对怀玉很是亲善,闲来无聊时也会与他说说话,尽管怀玉口不能言,但他俩一腔热情,好像下定决心要学会看他眼神猜心思。
怀玉听到这话瞪大了眼,两腮鼓起,震惊到忘了咀嚼。
“我们也没想到,慕公子看起来那么清雅的一个人,手却这样巧。”
怀玉忍不住想起那天慕岁雪低着头问自己名字的一幕,有一阵子恍惚。
……这到底是个怎样神奇的人。
吃完东西,怀玉左顾右盼,秦从周看出他的心思,道:“燕前辈在袇房,她说要制定什么……什么课表?”
祁素素露出惭愧的表情:“前辈说我们基本功太差,往后每日都要早起修炼,饭食都交给慕公子准备了。”
嚯,不愧是她,白捡个厨子呗。
怀玉蹿到燕臻的房门口,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看到燕臻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面前是厚厚一摞书,那是他们从紫霄门收藏各类玄门书籍的万卷堂里拿回来的。
她握着笔正在沉思,另一边慕岁雪坐在矮榻上给各种书籍分类。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视线落到怀玉身上。
怀玉觉得慕岁雪每次看他的目光都似有深意,看得他浑身不得劲,而这种感觉从慕岁雪知道他也是借尸还魂后更强烈了。
他不敢去打扰燕臻,索性跳上矮榻,和慕岁雪坐在一起。
慕岁雪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怀玉:“……”
他开口道:“燕前辈,你说怀玉的魂魄目前尚无安顿之所,只能困在这只狗的身上?”
燕臻回过神来,落笔写了几个字,心不在焉道:“对,他的修为尚浅,无法和人身融合,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肉身。”
“夺舍之法属于邪术,前辈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吗?”
燕臻抬起头:“你有办法?”
慕岁雪思忖片刻,道:“既然找不到合适的肉身,不如专门制造一个。”
怀玉惊讶地看他。
燕臻倒若有所思:“你是说……找偃师?”
慕岁雪点点头:“若能寻到手艺精妙的偃师,就可以制作出与真人完全一样的身体。”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偃师所制的人偶纵然精妙,也没有血肉,不算是真正的人。”
怀玉噌地跳上桌子,疯狂晃着尾巴,眼巴巴地盯着燕臻。
她微微颔首:“你愿意啊?”
“汪!”不管怎么样,人的身体总比动物的要自在。
燕臻略一思索:“行,我想办法帮你找。慕公子可认得什么厉害的偃师?”
慕岁雪想了想,轻轻摇头:“若海市开了,我可以去打听打听。”
怀玉顿时对慕岁雪充满了感激。他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看他奇怪了,上哪里找这么心灵手巧又善良热心的人呢!
燕臻冲他笑:“那多麻烦你,让你负责玄清观的饭食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怀玉回过头幽幽地看她。
真的?你不是心里很美吗?
燕臻狠狠瞪他一眼。
慕岁雪见她对自己笑,又露出那种清浅温柔的笑容,似乎很高兴:“没关系,多麻烦一点也是可以的。”
当天夜里,燕臻把写好的课表拿给秦从周和祁素素。虽然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两人毫无怨言,非常痛快地接受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燕臻就被院子里的练剑声吵醒,她打开窗看着两人勤奋努力但毫无力量的动作,琢磨了一下,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两人看到她便停下了动作,齐声道:“前辈早。”
燕臻道:“从这里跑到会仙道再跑回来,每天早上先来回两趟,然后再练剑。”
两人微怔:“啊?”
燕臻抽出断影向秦从周刺去,剑影恍若迅疾的闪电,秦从周下意识抬起剑抵挡,下一瞬他右手的虎口一痛,手中不稳,长剑落在了地上。
“连持剑的力量都没有,拿什么和别人打。”
二人对视一眼,秦从周将剑捡了起来,双眼明亮,坚定地说:“晚辈知道了!”
等两人气喘吁吁跑完的时候,燕臻已经自行练完一遍剑法。前世自她得到落月之后就很少用剑了,剑法生疏了不少,但好歹是从小练到大,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长久不练依然能完整地顺下来。
秦从周和祁素素歇够了,她又抽空指导了一下他们的剑法。
如此过了七天。这段日子很是清静,一开始还偶尔有人上山挑衅,都被燕臻和慕岁雪打了回去,渐渐也不见人了,或许是觉得已有人捷足先登,干脆也放弃了。
这些天燕臻不是打坐修炼就是给他俩传授基本的剑法,只是没有外物助力,她的灵力始终得不到提升。
这天她正挑灯翻看之前从万卷堂拿回来的修炼书籍,抬眸之间忽然瞥见一旁的《玄门通行条例》正发出柔和的白光。
她愣了愣,拿起册子一翻,只见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浮出一行字——
“九嶷山盛会拟定于翌年春分之时举办,诸位尊长若有意参加,请前往距离最近的璇玑阁报名,查看具体报名条件及后续安排。”
燕臻呢喃出声,她的瞳孔微缩,这行字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到遥远的记忆里。
九嶷山,苍梧之野,潇湘之畔。
每五年举办一次的玄门盛会,向来是强者云集,神仙打架,除了争夺稀世珍宝,各个玄门都想趁这个机会一展风采,打出名声,分出个强弱。凡是在盛会上拔得头筹的玄门,自是下一个五年里最风光的所在,必然会受到天下玄门百家的敬仰尊崇。
正如当年的紫霄门。
过往的记忆如海啸翻涌而来,眼前光影纷乱,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喉咙间涌上来的血腥味。
那种拼尽全力,不死不休的痛快。
她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生生撕裂了那个玄天仙宗宗主大弟子的护身法罩,剑端刺穿他的外袍,将他连人带衣服钉在了岩石之上。
场下众人惊骇到发不出声音,直到璇玑阁的阁主出来颤着声宣布:
“……太白山紫霄门,胜出!”
于是玄门骇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世所罕见的怪物,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忌惮和恐慌。
那年她十八岁,却已然是天下玄门口中的惊世奇才,比她那位沉默寡言却灵力强大的师兄还要夺目。
因为她是女子,她比那些男子更加杀伐决断,坚毅狠辣。
但也可惜,只是女子。
燕臻想起昔年那些玄门对自己的评价,不由得冷笑一声。
什么可惜,他们不过是拿她为女子的身份试图碾碎她。玄门当然允许女修的存在,但不能如此耀眼,如此强势,不能号令群雄,不能居于万人之上。
她必须要有可以拿捏的弱点,既然挑不出实力上的缺陷,他们就从其他方面入手,捕风捉影,以讹传讹,颠倒黑白。
那么漂亮的女修,怎么会没有感情纠葛?
她那么年轻,一路走来想必依靠了很多吧?
她的师兄帮了她不少吧?啧啧啧。
嘁,谁让人家出身幽州燕氏呢。
手背忽然一阵刺痛。
燕臻从回忆中抽离,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背,一滴腊已经凝结成块,滴在她的皮肤上。
她才发现是烛台里的蜡烛位置偏了些,自己的手刚好放在底下,融化的红蜡便落在了手背上。
像是一滴干涸的血。
燕臻凝神去看手里的册子,手册的光芒已经消散了。估计那光芒是璇玑阁发布消息的讯号,只要持册之人看到消息,光芒就熄灭了。
她望着那行字,眯了眯眼。
明日就是六月初一,平康坊春风细雨楼开张的日子。如此,她倒可以顺路再去一趟。
第二天她和其他人说了这件事,秦从周和祁素素虽然对参加九嶷山盛会很是向往,但也担心实力不够,去了只怕也是被人吊打,而且据说并非是所有玄门都有资格参加,玄清观如今只是最低一等的玄门,恐怕连报名都没资格。
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再去长安一趟,慕岁雪略略思考,说自己也想和她同去。
他估算着再过不久便是海市开市的日子,若有机会,他也可以去打听一下偃师的事情。
燕臻想了想,左右这些天秦从周祁素素修炼勤奋,山上也太平无事,便留下一沓传讯符,与慕岁雪一同赶往西京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流量实在是好少好少……明明是夏天为什么如此冷呜呜呜(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