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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挟难进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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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她能感受到姐弟二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最后她还是对沈无淹说:“德姜说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你。”

不论如何,这句话德姜确实说过。

但姐弟俩还是没有动手,想必沈无淹不松口,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他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将绸带的尾折进里圈中,才抬起头来望着她,认认真真地问:“他有伤害你吗?”

他的眉只是微微蹙在一起,眼里的光却剧烈地打着颤,她意识到他进来后抱起她时,周身都是热的,他没有说,但压在心头的怒火旺得都快把她烧着了。

“没有。”她说,很想用中气十足、不容置疑的口吻,却只能挤出两个惨淡的词。

如果他在意的是曲玛是否被德姜所杀,那便由她来做了断,所以她最后还是说:“他说他从来不杀女人。”

“我知道。”他答,他一直都知道。

眼见气氛已缓和下来,庚柔豪放地大手一挥:“那便听十六主的,找个地儿安葬了。”

“他的眼珠子在那,”她朝斜后方抬了抬下巴,那里躺着一把穿着眼珠的铜柄香勺,“可以塞回去,留个全尸。”

燎叶和庚柔正抽出笋席去卷尸体,听了这话,身形不自主地晃了晃。

姐弟俩谁也不愿放进去,互相推搡着,差些又要吵起嘴来。

最后李及双义不容辞地接了过来,塞进了德姜的手中。

“拿好了,看清自己做的是善事还是恶事,别做有眼无珠之人。”她说罢,夹起笋席一角,盖住了德姜的脸。

沿着洞道下山,一路都是二足蟾的尸体,歪七竖八地倒着,它们的血是红中带黑的,举目望去,像是一副乱笔挥就的水墨鬼画,夹在唐传奇散乱的书页中。

她去看了一眼地窟内关着的伥人,的确如庚柔所说,哀鸿遍野。

以前她听到的伥人声音如恶犬袭人前先从喉腹中滚动出恶音,但现在,地下的声音是毫无遮挡的宣泄,绵延不绝、不死不休。

她甚至在哭嚎中听到了人声,像是“救命”,又像是“死去”,可用眼去细细分辨时,却瞧不出当中还有活人的样子。

幻海里的无名山火,佛经中的无间地狱,也没有眼前这般骇人。

沈无淹不得不把她从那仿佛蛊惑人心的洞口边上拉走,告诉她那里面全是伥人,已无药可救,无法可救了。

出来见得宽阔的天光时,她周身都如同阳炎淋着霜雪,又冻又热,而这座高山,好像跟来时没有两样。

当时山上也布满风干的残肢断臂,现在多了零零落落的二足蟾,遥遥看去,这挖空的大山像是一座站起来的乱坟岗,毫无保留地向人间展示身上的惨剧。

那樽巨大的云雷鼎缸冒着滚滚的热气,像是装着一轮困在瓮中,挣扎不出的红日。

她问过沈无淹,他也不知道这口鼎有何作用,二足蟾们没有从里面舀出什么,也没有将任何东西投进去。

后来挖坟的时候,那管事的妇人不知从哪冒出来,掩耳盗铃地当着他们的面,矮着身子飞快地逃进了树林。

最后当然是被抓回来了。

管事妇人一开始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几番威吓后才从实招来。

她说一开始这些伥人不吃伥人肉,后来就在肉上绑着新鲜动物的尸体,伥人才吃。

吃了之后,伥人就变得更暴躁更凶残了,以前用的细铁笼还被咬断过,后来才换上粗制的。

德姜的工作便是配置各种毒药,混在肉中让伥人吃下,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问到那口云雷鼎时,她说,德姜与曹妃争吵时曾放话过,若是不按他说的做,他就放掉鼎里的地热水,浇死所有的伥人。

管事妇人还说,那地下的伥人很可怕,有一次不知怎么有一个跑出来了,就沿着洞壁一直爬到洞顶,从洞口钻出来,咬死了很多二足蟾。

李及双又问她那乌木血架是谁设计的,为何如此怪异。

妇人摇头说不知,他们也奇怪,最初搭建的时候就是脚手架,时间没多久木头就变了形,成了现下的样子。

最后,那妇人趁着他们不注意,又跑了,谁也没有费神再去抓她。

沈无淹围着云雷鼎转了转,在底部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阀门。

他用长勾将阀门拉开,缸中热气腾腾的水瞬间冲出阀门,涌入地上的数道弯沟,沿着弯沟流入了地上的小孔里。

弥散的热气笼罩着整座山,他们将灯油倒在底部的乌木架上,点燃,火舌瞬间四蹿。

黑色的烟和白色的气相互缠绕着,最后是黑烟吞噬了一切。

木架轰然倒塌之时,地面也震颤了数下,还伴着凄冽的叫声。

李及双稳了稳心神再仔细去听,才听到是身后的林中的“鬼鸟”噪鹃在叫,一声紧过一声,一声盖过一声,直到冲上调音的最顶,声嘶力竭了,才戛然而止。

往回走时,沈无淹背着她,她摸了摸他的脸颊,已经不再滚烫了,但是也没有以往那么冷。

“你好了吗?”她把头埋在他颈窝,轻轻地问。

“好不了了。”他答。

她第一次听不出来他话外之音,但他是对的,这世道的确好不了了。

上了木筏,沈无淹和燎叶撑船,逆着水流往来时的方向走。

庚柔问李及双:“德姜不是二当家么?既然都是一伙的,那些人为何要这么费劲地折磨他?”

李及双答:“德姜说应潮珠被他吃了,所以他们才开膛破腹。”

庚柔倒吸一口凉气,好久好久才问,“那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做的。”她漫不经心地说,好像这件事不曾惊心动魄到让她胆寒。

洞燎里的火光并不亮,至少不足以让她看清庚柔的表情。

庚柔没有那么亢奋了,没有人再说话,李及双强撑着不要睡着,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抵达了弥漫着海水的暗洞边上。

他们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游过礁石下的暗洞,借着潮汐力量回到岸上,穿过茫茫茅草丛,抵达了迷濛林的边缘。

迷濛林难得地没有下雨。

行至绕壁山脚时,李及双醒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无淹说话。

满脑子都是伥人。

她说:“地下的洞顶就像平棊天花一般平坦,那伥人竟能像昆虫一样倒着攀附在洞顶上吗?”

又说:“也不知那热水烫死他们没有。”

庚柔忽然在分岔路上站定,对着另外三个人道:“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道别吧。”

前方的三人回过头来,燎叶大惑不解:“我们?你跟谁?要去哪?”

庚柔翻了翻眼,不耐地说:“自然是你,给我过来。”

李及双按了按沈无淹的肩膀,他把她放了下来。

“你要去哪?”李及双问,她来时在沈无淹背上睡了好一会儿,气力恢复了些。

庚柔也不看她,朝另一头努了努嘴:“西去。”

“那是南。”沈无淹说。

“那又如何?”庚柔皱起眉来,用怒气掩盖窘迫,末了又催燎叶,“还不过来?”

燎叶丝毫没有察觉到庚柔的心思是何时变的,便道:“我们不是说好了……”

“此一时彼一时。”庚柔打断他。

“前方便是城镇了……”燎叶又说。

庚柔再次不耐地打断:“你不走我自个儿走了。”

说罢转身真的要走,李及双忙说:“天色已经晚了,不如先到山脚下找间客栈……”

她的话也没能说完,庚柔忽地爆发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告诉我如何做了。”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庚柔先兀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公主见谅,我这人脾气暴,啥也藏不住。你有你想做的大业,我应付不来,既没有玩命的本事,也没有不怕死的胆色。”

她来回踱着,一双鞋底在路面上刮来刮去:“有人宠着你,甘心陪你疯,陪你死。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老死,再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李及双还没说话,燎叶先劝:“阿姊,你累了,我们待会先大吃一顿,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议……”

庚柔听不进去:“住嘴!我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不走。”燎叶也急了,“凭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就凭我是你亲姐姐!你要是有事,你以为他们顾得上你吗?”

“你为何非要往坏处想!发生了多少事,我们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

“不过是侥幸。”庚柔冷哼一声,“你没听出来吗,以后遇到这种事的机会还多着呢。”

庚柔没有说错,跟着李及双,就是无穷的险路,这一点连一根筋的燎叶都看出来了。

但是他没法完全站在庚柔那边,“可是我们的确捣毁了一个伥人窝,这是多好的事啊。”

庚柔早就知道他要拿高帽来压她,一时气不过,脱口而出:“她捅了德姜的眼睛啊!你看她那一头的血,而且、而且还中了合欢香和蛇毒,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你一点不害怕吗?!”

“够了。”沈无淹轻喝一声,声虽不大,却也止住了争执。

庚柔忽然委屈起来,朝沈无淹嘟囔道:“你自己明明也担心得不得了,却半句话都不说吗?她根本不关心你,否则绝对不会不让你去突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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