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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西出塞,南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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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救岳庸,首要的事就是要能自由出宫,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出家。

于是她趁势请求皇上,表达了想要出家为道的心愿,理由自然是感谢神恩护持,祈求国泰民安,父皇千秋圣寿。

天花乱坠的理由还没说完,皇帝便应允了,那架势更像要快点把她打发走,毕竟这些年她没少惹是生非。

出了宫后,她直奔灵虚观谒师。

第二日便赶往楞伽寺。

出楞伽寺南门,一股极浓重的腥臭味直灌脑门,差点没有把她熏倒。

没有香花和供烟的加持,佛堂外的悲田坊和隔院简直与地狱无异。

掩着口鼻摸到隔院时,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更不要说还有四面八方涌来的低吼声,叫的人周身骨头都发麻寒震,跟那天袭击她的怪人是同一个声音。

在这炼狱般的声响中,忽然冒出一声浑厚的呵斥:“来者何人?”

循声望去,是个留着长须的男子,满面通红,个头中等,魁梧异常。

他将手里的铲子支在地上,中气十足地训道:“想看什么?还不快滚?”

李及双始终没法把帕子拿开,便瓮声瓮气地喊:“我找岳庸。”

对方一口回绝:“没有此人。”说罢又将铲子用力一刮,声音麻得人后脑都疼。

“京兆伊说把人送到这里了,现在你跟我说他不在?”李及双抬了一个调,搬出京兆伊的名号。

对方这才将铲子往墙边一放,作了个揖,没好气地问:“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她猜到这个军士一样板正的男子很有可能是岳庸的旧部下。

岳庸会被送来这里,官府那边就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

所以她很有耐心地回:“我是岳庸旧识。”

男子缓了缓口气:“若是岳大人的亲识,自当明白他的处境。若不是,那也没什么好看的。”

有个怯懦中又带着几分慈祥的声音从男子身后钻出:“岳大人情况很不好,恐怕冲撞了小姐。”

是个矮小的老妇。

李及双知道不能硬闯,便说:“那我也不让二位为难。不知此处是否缺少什么,衣食用药之类的,我可以遣人送来。”

老妇不停地拉扯他的后襟,暗声重复着两个字,男子的面色终于柔和下来,犹疑地问道:“敢问尊下,是否是十六公主?”

李及双才点了点头,男子眼里竟涌出热泪,手背不争气地摸了两眼后单膝一跪,拱手道:“在下禹州府折冲都尉张准,参见公主,卑职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岳庸在等她,或许情况并不糟,她急忙道:“那有劳张都尉通传。”

张准欲言又止,双脚如陷泥沼。

李及双等得不耐,兀自往里走,“你带我去,还是我自己找?”

张准只好冲上前带路,惶恐地解释道:“岳大人现在谁也认不得了,公主莫怪。话说公主您还是不要看的好,岳大人恐怕也不想吓到您……”

从山上看时,隔院似乎并不大,但真走起来,竟也绕了数条廊。

岳庸是被关在一个三面高墙一面通顶铁栅栏的房子里,看过去只是一座漏光的牢笼。

他穿着脏污的白色罩衣,见了二人,便发疯似地冲撞而来,跟那日袭击她的人状态无异。

张准急忙挡在她身前,仿佛要冲过去的是李及双。

她早已设想过千遍,岳庸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亲眼见到的冲击,还是犹如惊雷近劈,难以名状。

张准做好了准备,李及双一晕过去便叫老妇来把人抬走。

却听见她第一句话是:“还有救吗?”像个见惯了惨烈的行军医师。

“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没见过这等病。”

“被他攻击过的人,也会变成这样,对吗?”

张准飞快地抬头来望她,又猛地低下去:“公主英明,所以卑职只能如此看管。”

她点点头,眼神终于软下来,嘴里却说:“那就杀了吧。”

张准大骇,两颗眼珠子用力地瞅着她,半天才问:“杀……谁?”

李及双不答,跟李俏莲说的只是斗气的话,她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从阎王手里抢人。

而且跟岳庸受的苦比起来,这点输赢算不了什么,于是她说:“岳庸一世清身洁己,仪容端正,现在这样,连苟且偷生都不如。”

张准被说到了痛处,双目呆滞,粗黄的五指挠了挠麻裳:“大夫说救不了,但或许还有法子。”

岳庸仿佛听懂了这句话,从数尺高的栅栏顶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躬身立着,任谁看也不觉得是人。

李及双仍旧盯着岳庸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什么,嘴上问:“什么法子?”

张准神情复杂,只说:“公主先进屋用茶吧,卑职细与您说。”

二人进了屋,甫一坐下,张准便掏出一个扁长的雕花箱匣,呈到她面前:“十六公主,岳长史还清醒时吩咐过,若见到您,便让卑职将此箱交予您。”

打开箱匣,映入眼帘的是本沾着乌血的行军日志,还有一个青色缠枝香囊,她一眼认出来,那是能解山茄花丸的药。

张准在一旁侧立:“长史中的是毒,卑职差人到南疆探查过,此毒名青络脑。”

络脑是马络头,用以控制马匹,但青络脑这个毒,她从未听过:“意思是可解?”

张准一下泄了气,目光涣散到极远处:“卑职还有手下在南地打探,目前毫无头绪。”

他以为她会怪罪下来,等了许久都未听到一个字,抬眼一看,她正翻着岳庸的行军日志,看得入迷。

只见她一目十行翻完日志,才开口:“既如此,我去南方看看。”

张准又是一惊,见面不到半个时辰,这个公主三转四回,语出惊人,他没一句招架得住,只好劝说:“南方乃蛮夷之地,民风未化,道路险峻……”

她打断张准的话,将本子收起来:“还请都尉给我找个能手,一个就够,多了碍事。”

张准还想劝她,但见她一双眼睛不躲不闪,严肃且端正,倒不像天真鲁莽的样子。

他想她大小也是个公主,想必会有更多的门路找到解药。

这样一想,便顺了她的意,诚实道:“承蒙公主所托,卑职倒有一位上佳的人选,只是此人恐难说动。他虽在军中,但无军籍,原则上早应解散回乡了。若公主瞧着能用,可使其入籍,终身留役。”

话到这,屋外便传来人语声,来者似乎与老妇相识,正攀谈着什么。

张准双眼一亮,挺起身板,“要不说此人与公主有缘,才说,就来了。”

他让李及双在里屋稍坐,出门将外头的来客请了进来。

两人寒暄了一阵,张准开门见山道:“无淹贤弟,今日你来得正好,宫中有位公主要出远门,需有人护卫,军中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对方答:“大哥,你知我不喜结交权贵,此事我恐怕应付不来。”

言语之间很是平静,仿佛有十足把握能拒了此事,但李及双认出了此人的声音。

无淹,姓沈,是他。

救她的原来是她押赢的魁星。

张准继续道:“你自从赢了比试,不是被各府派来的媒媼缠得紧?此次出行正好避风头。”

“是哪位公主?”沈无淹问,似乎松了口,却听不出动了心的迹象。

“十六公主。”张准说。

“就是那个斩了三驸马手指的公主?”他反问。

张准知道这桩逸闻,但他一个大老粗,根本记不清是哪个公主惹的事。

他立刻断定是因为一直在等十六公主,所以错把罪名安到了她的头上,于是矢口否认:“你记错了,不是她。”

沈无淹缓缓摇了摇头:“我怎会记错,上次大哥你还说我获胜后,有位公主要买我做奴。你只是不知道那是十六公主。”

“简直胡说!”张准大声喝断,将将就要跳起来,又使了使眼色,意欲明示他,里屋有人。

沈无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还说:“大哥,校试我是替你上场的,我赢了是大哥提点的好,荣誉也是大哥的。大哥无论哪样都远超小弟,此事莫不如大哥领了去吧。”

张准刚要反驳,沈无淹忽的转过身,朝里屋虚拜:“拜见屋内的官人,在下不才,恐难担要职。”

他早就知道屋里还有人了。

“张都尉,请让我与沈大人谈谈吧。”李及双终于出声,只是嗓子暗哑,不似女子。

张准白费了一番口舌,没落个好,还引出了李及双的不是,听了这话赶紧退了出去。

“沈大人到底是对十六公主不满,还是觉得此事难为呢?”她若有所思地问,手掌在箱闸上细细摩挲。

“属下不敢。”他冷冰冰地答,惜字如金。

李及双不想强人所难,起身掀帘,出了屋。

他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一点也不像这数月来京城里最红的郎君。

赛场上他戴着铁浮屠,看不到容貌,但意气风发、身手洒脱。

后山上他只顾救人,磊磊光明。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官场朝堂,哪一样都不会让他长命。

反倒是箭雨下,刀剑中,他会更鲜活一些。

沈无淹毫无感情地行过礼,便垂下了头。

末了又惊觉什么,猛地抬头一瞧,哑然道:“是你。”连礼数都忘了。

他没有认出她的声音,但记得她的样貌。

她点点头,看着他一下子没了刚才的神气,只有做了坏事的无措,笑意浅浅染到眼尾,“是我。”

“头先我说的那些,都是胡说,你……公主切莫见怪。”

她不想在场面话上纠缠,便说:“我不知张都尉举荐的是你,还想说且看看再定。现在知道是你,我也想不到第二个能信任的人了。”

说完,又迂回道:“你不愿去我也不勉强,否则毁人清誉反倒是我不对了。沈大人且宽心,不论如何,你救过我一命。”

她当他是恩人,如此一想,便不会生起半点遗憾。

沈无淹不去望她,踌躇的这一会儿功夫,苦短的春日便暗了天光。

“敢问公主要去何处?”他问,半边身影笼在暗处,如尊雕塑。

“南下查事。”

他又思索了几瞬,“可惜在下欲往突西,否则定当护公主一程。”

中原与突西的联系数十年前就被蕃林切断,灵州道上已无商旅往来,他却偏偏要西行。

而他已在长安耽搁了数月,可见他不是仍在犹豫,而是去不得。

至于原因,她很快就猜到了:“大人未能成行,是因通关过所未办?”

沈无淹只当张准告诉过她,便答:“正是,在下已向互市监递请笺文,或许下个月就能取得过所。”

李及双笑了,沈无淹太不熟悉这帝国人浮于事、臃肿缓慢的官僚体制了:“你等互市监批文,明年都不一定拿到。”

其实她说得轻了,人事一旦变动,他可能永远拿不到:“我帮你想办法,若三日内取到,你随我南下,三个月后归来,我便放你西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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