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大事接连不断，先有锦月命案，后有兵马司总管吃空饷被贬，三日后，又一消息传来，说是三皇子晏慎文回京了！
“他不是死了吗？！”
——这也是所有人都疑惑的问题。
晏慎云慌了一阵子过后，慢慢想转过来，皱着眉道：“若他没死，那么当日被射杀的，就应该是个假的。既是假的，只可能是土谷莎找人易容替换。而他会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招揽他。那么他现在，都知道些什么？”
“殿下所言极是。若真如此，三皇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答这话的人是楼传敬，太子的另一心腹。自蒋盈走前抛了一枚炸弹给晏慎云，他心中对陆之绮的猜疑又多了几分，这几日更不大待见，只与楼传敬议事说话。
“现在，不容易了。”晏慎云眼神一紧，“速去打探情况，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报，太子殿下！”另一亲侍进来报说，“听说，那三殿下，他……”
“三殿下怎么了？快说！”
“他哑巴了！”
“哑巴？”
“非但哑巴，听说神志也有些不清，除了还认得宫里的路，有些人事都记不清了。许是一路从蒙地回来受了些磨难。”
晏慎云失笑，“不会这么巧吧？”
“倒也未必。”楼传敬说，“我们毕竟不知土谷莎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且当日他想去救四皇子，把自己搭了进去，又被沙下海识破计谋，许是吃了一些苦头。殿下，待我派人再去打探一番！”
晏慎云点点头，“去，查一查他究竟遭了什么。”
要知道，那个假的晏慎文已被当成真的给下葬了，真的这一回来，见到的人还以为是鬼。燕帝也大为诧异，激动之余，却见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由又大为无奈，只好让他暂回宫歇息休养。
他忘了很多人，忘了曾经最敬爱的太子、最憎恶的六皇子，只还记得燕帝和他那死去的四弟。
晏慎离还暂未得到这个消息。他今天打马从青龙大街路过，刚好撞到两名贵公子强抢一民女。那姑娘看上去才十一二岁，旁边是一个老爷子，看上去是爷孙两。
姑娘生得模样齐整，扎两个小揪，害怕拉着她爷爷，老爷子则一个劲地跪地求饶，“真的对不住二位爷，俺孙女已许了人家了，过不了多时便要嫁了呀！”
那神色却因说谎而显得格外不自然。
“哈哈哈哈！听听，他说他十一岁的孙女要嫁人了哩！”穿白衣服的贵公子嘿嘿一笑，扬起马鞭“啪”就地抽了那老人一嘴巴，旋即黑了脸吼道：“嫁给谁了？嫁给风还是嫁给雨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实、实不相瞒，俺孙女从小就许了人家，今年春、春分，婆家就要来接人了，从……从铁柱城！对，就是从铁柱城把她接过去。”
“铁柱城？那儿离这儿少说也有几十里远哩。”穿黑衣服的公子冷笑一声，“老东西，你是故意的吧。”
白衣服道：“行了老东西，你孙女儿能被小爷我看上，是你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府上可刚好有个十一岁的公子过世了，我看她年纪正好，长得也清秀，拉去配个冥婚也不错哩！”
老爷子吓得又是连连磕头，“大人，大人！”
“是吧，嫁给小爷我做妾可比配冥婚好多了。劝你识相些，以后有的是你好日子过。”
“爷爷，爷爷……”小姑娘早已满脸眼泪，一直对她爷爷摇着头，忽然转过脸来，怒视着马上的那两人，“我杀了你们！”
那两货颇为意外这小丫头竟敢行刺，却也没当回事，跟玩闹一般，很轻易就攥住了她的小手腕子，一把劲儿大力将她面朝下撂倒在地上，两人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红药，红药！”老爷子连忙去看他孙女，间歇围观的人群忽破开一条道儿，马蹄蹬蹬，过来了一个人。
“明王殿下？”那两人看了他一眼，心中虽瞧不起，然因对方最近风头不小，也只能作了个揖，白衣服的笑道：“殿下不会是来坏人好事的吧。”
“怎么会？”晏慎离轻轻一笑，朗声道：“两位一个是司礼司崔大人的儿子，一个是宁将军的外甥，崔大人、宁将军又颇得太子殿下青眼，本王又怎会不给自己的二哥面子，而扫了两位公子的兴呢？不过是刚好路过，看个热闹罢了。”
他这么一说，看似客气，实则却让部分本不知情的百姓都清楚了此二人的来路。穿白衣的公子冷笑一声，“既是如此，本公子现在要教训这没眼力见的老东西和小东西，还请明王殿下走远些，免伤到您的贵体。”
晏慎离淡淡扫了那对老少一眼，笑了笑，“那你们慢慢玩儿，本王就不打扰了。”
说罢，打着马，信步悠悠走开了。
那小姑娘缓过劲来，仰面朝他骂道：“呸！看你生得俊朗非凡，本以为是个少年英雄，不想也和他们蛇鼠一窝！”
黑衣服这时蓦一扬手，往那姑娘身上抽了一鞭，那白衣服的见状也不甘示弱，双方马蹄轮转，两条鞭子在空中交错飞舞，打得那对老少一阵惨叫。
忽然，那白衣服的鞭子却不巧打在了黑衣服的脸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你竟敢趁机抽我！”
旋即也狠狠往对方脸上抽去！
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越打越狠，双方都落了个鼻青脸肿。
眼见着鞭子已不够威力了，黑衣服掏出了匕首，打算扎对方几个窟窿出出气。
晏慎离的白马不紧不慢地走着，他微微回头。
黑衣服大喊着，手拿匕首就准备往白衣服的大腿上捅去，谁知对方忽猝不及防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正好滚在那黑衣服脚边，那刀子“唰”地一下下去了，正巧捅在了心窝处！
原地登时爆发出一声冲天的惨叫，黑衣服大惊！
“崔公子，你杀人了！！”不知是谁在人流中大喊了一声，巡逻的卫兵闻声而来，领头的是侍卫长丁洛。
白衣服拔腿就跑，临跑前还不忘把匕首塞到那老汉的手里，老汉吓得丢了匕首就拉着孙女跑时，一句话轻轻飘入耳中——
“不可回家，去凝碧坊。”
地上只剩下一具尸体，一道黑影疾风般从尸体旁略过，很快没了踪影。而此时的明王殿下，也已不在原地。
锦月一案还未侦破，如今又送来一个，刑官们一个头变两个大，纷纷唉声叹气。
前一桩案，是无法破，不知凶手是谁。这后一案，是知道凶手，但不好抓——那可是崔大人的儿子哩！
若抓了，得罪了崔大人；若不抓，死的又是丁将军的外甥，得罪了丁大人。两头都不好得罪，该如何是好？
*
“依殿下看，此事他们会秉公处理吗？”
“难说。”
“那两人当街打人家老爷子和小姑娘，着实可恶。其中一个已被杀了，另一个最好也能杀人偿命，如此两个都死了最好。”
“你以为刑官会考虑这些？他们心里无非只有利弊权衡，此刻该正在烦恼如何两边都不得罪呢。为官者不为百姓着想，只会窝里斗、结d营私。也不知我大燕的风气，是从何时到了这步田地。”
“听说当时六殿下也在场，可他什么都没做！还和那两个打招呼，笑吟吟的，果真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
五皇子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暗器。
“这是？”
“贺兰知道要把落在现场的暗器清理掉，他动作也很快，但还是漏了一枚。”
“暗器？您是说……”
“你以为真会那么巧，本是两人在一起鞭打那对老小，忽然就变成了他们互殴？那致命一刀又恰好捅在心口上，酿成了一桩狗咬狗的杀人案？”
“啊？”
“我那天本是去探望三司长，刚巧也路过。六弟出手极快也极隐蔽，但我还是看见了。若非暗器打中了关键部位，姓丁的不可能刚好滚到姓崔的落刀之处。”
“那这暗器……”
“自然是帮他毁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那时大人您见到了吗？”
晏慎雨摇了摇头。“没有。虽没见着，但听说小童去烟如梦请乐妓了，不知是要做什么。”
烟如梦和凝碧坊，是分别坐落在青龙大街两头的青楼。
在时倾病重以前，小童是半只脚都没踏进过那个地方的。
阿紫却刚巧在他进去前逮住了他。
“怎么又是你？”小童一脸不耐，“别拉我，我有急事。”
“去烟如梦有急事？”她显然是往不该想的地方想了。
“别管我！”
“你是时大人身边的人，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你还说公子呢，我去烟如梦，正是为了公子！”
不说还好，一说小童儿眼泪哗哗下来了，“公子病重，大夫看过了医不好，我去请他们的头牌云枝，来给公子弹《梅花三弄》。
那改版的《梅花三弄》是明昭姐姐写的，曲谱一直被公子珍藏在府中。公子这是心病，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也只能一试……”
说至此实在忍不住了，忽然指她道：“你们明明都知道，就是不告诉他！”
“时大人病重？我怎么才听说。”阿紫哑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你……”
“公子一连六天都没醒过来，起初还能喝点水，后来一口药也喂不进去，再这么下去就要没命了。我也是束手无策，才会想到去烟如梦的。你要是不想我去……”
小童哽咽着，忽然跪下，揪着她的裙角道：“我求求你了，让明昭姐姐来看看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路见不平